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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是桓夜疏忽。”桓夜的声音带着歉意,话音刚落,压抑的怒意迸发,便如风一般飘忽跃出,腰间长剑游龙引凤,向诸女刺去。
“长公主小心!”吴雁棠足尖一点,执剑迎上。可还没到半路,就被桓夜随手射出的竹刀,打落了手中剑。
冷剑毫无凝滞,向着当首的李沁华疾驰而去。诸人来不及反应,就眼瞧着长剑就要削下李沁华的人头。
李沁华却忽地,幽幽一笑。她不急不慢地取出一张符箓,双手生疏的结了个法印,忽见得符箓熊熊燃烧起来,一条火焰拼成的青狼,獠牙森然,身高一丈,张牙舞爪地往桓夜扑过去。
青鸢陡然变色。桓夜功夫高超,她再信不过,可是说道仙人法术,那可是连还手之力都无。
“桓夜!退下!”青鸢发疯般向桓夜跑过去。可是一切都晚了。火焰化作的青狼瞬间吞噬了男子的身影。片刻后,衣衫烧成焦黑的桓夜从半空中落下,任凭青鸢怎样唤他,都再没了动静。
再也不会起来把青鸢抱在怀里,再也不会为青鸢做荷芽鸡菘卷儿,再也听不到他一声声唤她,她一声声听不厌的“小姐”。
青鸢脑袋里顿时空白一片。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一丝生气。瞳仁如冥府长夜,幽深得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倒影。
诸人顿时愣住,甚至生起了惧意。这样的神色,这样的女子,让她们浑身发寒。
李沁华最先缓过神来,不屑地眉梢一挑,骂了句“虚张声势”,便是玉手一番,又一张符箓打出。一块磨盘大的巨石从符箓中幻化而出,一下往青鸢砸去。猝不及防下,青鸢被砸倒在地,筋骨破碎,让她无力地阖上眼帘。
没了桓夜,屠鸢如何,世间如何,她只是想睡一觉,醒了能再听见唤她“小姐”的声音。
白日喧嚣转瞬即逝。夜色降临。
崤山苍山幽谷中,不知何时建起了数顶军帐,莹莹火把点亮了半空夜空,主帐中,琉璃杯斟满葡萄酒,胡姬的拓枝舞妖娆美艳。
“长公主,雁棠不才,竟在在谷中迷了路。不过,敢请公主屈尊一晚,待到明日天亮,雁棠必寻得出谷道路。”吴雁棠单膝跪地,抱拳向主座的佳人道。
李沁华拈起一颗紫玉葡萄,柔声道:“雁棠乃吴家世子,天意选中,何言不才。”
下首的赵宛月咯咯一笑:“还是长公主蕙心兰质,提前向淑妃娘娘求来符箓。不然凭那黑衣人的功夫,怕是吴世子要受些苦头。”
李沁华赞许的瞥她一眼,应道:“淑妃和我母妃同出王家,说起来,我还要叫她声表姐。皇帝哥哥虽好,但终归是异母兄妹,若说血脉至亲,无疑是淑妃了。”
周素琼也噙笑应和:“小时候和长公主一起玩,似乎长公主犯了什么错,圣上龙颜大怒,也总是王淑妃娘娘为公主担着。”
吴雁棠恭敬地为李沁华斟满御酒:“说来那妖女,真是玷污了我们八大家世子的名头。雁棠敢请公主,将妖女车裂凌迟,以谢天意!”
李沁华朗声一笑,优雅地将紫玉葡萄放进嘴里,檀口轻启:“那个女人,活着,就是罪。”
主帐欢闹如斯。这厢,军帐冷僻的一角。马房。
柴桔垛上,拴着一条铁链。铁链尽头,拴在一名女子腿上。女子周身惹满血迹、泥土、柴草,裸露的双足凝了厚厚的血痂,青丝散开,白如金纸的小脸上,眉眼死死地闭着。一匹骏马踱过来,蹄子一扬,把女子踢到一旁。女子翻了几个滚儿,还未结痂的伤口,汩汩的鲜血又流了满地,浸湿了整个柴桔垛。
忽地,瞧得不远处,一个女子蹑手蹑脚地摸过来,赫然是赵宛月。
她举着手中宫灯探了探青鸢鼻尖,见着还有气,她忙塞了粒药丸让她吃下。
“妖女,快醒来!这是宫中最好的伤药,据说是紫微宫的仙人赐的,你还留着口气,命大死不了!”
“桓夜,不要叫了,我再睡会儿。”青鸢费力地睁开眼,面前的佳人凤目红唇,赫然是赵家小姐,赵宛月。
“桓夜呢,你帮我叫桓夜来,好不好…”青鸢突然像个孩子,拉住赵宛月的衣角,颤抖着哀求着。
她不再是两京黑道之主“屠鸢”,也不再是天赐青云彩鸢的异数,只是个失去了唯一温暖依靠的孩子,无力地像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赵宛月嫌恶的瞧着扯出被印出血印子的衣角,强压不欢:“他肯定活着。符箓是长公主向淑妃求的,长公主只是临时学了手法术语,三脚猫的功夫,不至于让那人丧命。”
停了会儿,赵宛月又瘪瘪嘴,道:“若不是有事求你,我也不会大发慈悲。我以下说的话你听好了,照做我就放了你。可好?”
青鸢的瞳仁渐渐清明,些些恢复了神智。她疑惑地蹙眉,但现下,逃出寻找桓夜才是要事,况且,一只苍蝇,屠鸢随便就灭了,也无甚顾忌。她略一思索,便点头答应。
“人人皆道,熙德长公主贤淑有德,却不知她是一个婊子性儿。圈养面首,私通王臻。王臻虽说是王家人,却只是个家生奴才,故赐名王姓,一介贱民罢了。”
青鸢一惊,王臻,赫然是行宫那晚,侮辱她又被她一刀杀死的黑衣人。
赵宛月咽了口唾沫,续道:“贱民私通公主。这样的丑事,就算王淑妃是李沁华表姐,位居正一品四妃,淑妃也不敢包庇她。”
青鸢冷漠地一勾嘴角:“怎地,你要我揭发李沁华?你不是素来,是李沁华的忠狗么?”
赵宛月陡然色变,扬手便欲掌掴过去。但她似乎瞬间想起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不甘,终于放下手:“王臻死了,你瞧李沁华可有一丝哀伤?这样的心性儿,只怕追随她的人,迟早都是刀下鬼。我赵宛月虽不是好人,也不是她人的垫脚石!”
青鸢眉梢轻挑,似笑非笑道:“你赵宛月不是个好人,这句话倒是对头。这个忙,我帮了。”
见青鸢应允,赵宛月欢喜得也不去计较她的讽刺。忙取出钥匙,解开铁链,让她趁夜离去。
第11章 神医渊
夏日的夜空繁星万里,没有一丝云彩。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幽谷。
青鸢穿行其中,屏息凝视,小心翼翼地避开侍卫,灵巧的身影如暗夜的萤火。可她却忽略了自己的赤足,血痂被砂砾划开,殷殷血迹像一条蛇蜿蜒开。
“大胆!什么人在那里!”一个侍卫的惊呼惊醒了夜色。无数的火把依次点亮。整个营地顿时亮如白昼,喧嚣起来。
“有刺客!”喧闹声响彻上空。越来越多的侍卫执刀警戒,簇拥过来。吴雁棠指使着众人仔细搜查,更是亲自跃上了高处,俯视着场中每一个角落。
青鸢的秀眉些些紧蹙,栅栏高达数丈,满身伤痕的她无力越过,反倒是越来越严密的搜查,迟早会发现她。正在危急间,忽地一双手抓住了青鸢衣襟,一个大力,青鸢被提出营地栅栏。那人双手一翻,顺势青鸢抱在怀中,继而几个轻盈的跃步,瞬息离营地数里之远。
青鸢以为被吴雁棠擒住,正想取袖中匕首。忽地感受到男子胸膛气息,便是簌簌落下泪来。
熟悉的温暖,差点就失去的安稳。桓夜。
“小姐哭什么,等回了崤山,两笼荷芽鸡菘卷儿,桓夜决不食言。”一如既往宠溺的声音,深处却藏着重伤的苍白。
青鸢抬眸,一时也不知该哭该笑。只是小手撒气似的锤着他的胸膛:“桓夜!”
“嗯?”
“三笼。我要吃三笼荷芽鸡菘卷儿。”
“好。”
桓夜带着青鸢离开了营地范围,远远的火把已经模糊。眼前是一脉平川,呜咽的晚风吹拂着黑乎乎的灌木丛。
忽地,震天的马蹄声划破平静。尘烟漫天,大地轻颤。百余匹骏马飞驰而来,转眼间已到二人跟前。各色衣衫,男男女女,拿刀的提剑的,纷杂不一。一样的,是每个人眼中的冷冽,是属于从腥风血雨中滚爬过的人,才能镀上的寒气威压。
当先的几个人翻身下马,奔到青鸢跟前,倒头便拜:“飞龙帮帮主马萑参见鸢姑娘!”
“江鬼派门主司马晦给鸢姑娘请安!”
“灭心宗宗主阎摩给鸢姑娘磕头了!”
“鸢姑娘,小的一斗米派掌门单浑头,接到桓公子意思,疾驰一天一夜赶来,给您老问安!”
。。
随后的人马陆续赶到,又有十几个男男女女上前参拜。一一报上自家宗门。身后,数百人伏地叩首,熙熙攘攘却鸦雀无声。
大魏暗夜之主,申屠、青鸢。平分天下,尊号“屠鸢”。
青鸢嗔怪地乜了眼桓夜,怪他阵势搞得太大。这简直是把长安、洛阳一半的道上老大都叫了过来。不像是救人,倒像是造反了。
忽地又有一位白衣男子上前来,并没有拜倒,但也客气的揖手道:“在下申屠长子,申癸。听闻鸢姑娘遭逢歹人,家父也很是挂念。便让在下一道前来,看有什么帮得上忙。”
青鸢嘴角一弯,伤痕累累的纤细身子忽地迸发出慑人的光芒。她一个翻身,跃下桓夜怀抱,伫立于高处的青石之上。满是污垢和鲜血的衣衫,在晚风中猎猎飘拂,竟似一面旌旗,让所有人瞬间忘言。
诸人把头埋得更低,再不敢瞧青鸢一眼,连桓夜都微红了脸,目光一刻也移不开。
“此处山谷,在道上,归谁管?”青鸢冷冷发问。
片刻的寂静。申癸迟疑道:“貌似,是飞龙帮。”
青鸢的美目顿时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我沦落此地数日,飞龙帮却始终没见个人。马萑,为何?”
飞龙帮帮主马萑是个年过中年的汉子,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忙不迭连连磕头道:“鸢姑娘明察!小的见您和皇家的在一起,也不敢妄自插手。毕竟是熙德长公主和吴家世子。”
马萑的辩解才说道一半,便听得空气撕裂的声音,一把匕首赫然刺中他的喉咙。
没有一丝声响和哀嚎,马萑就软软地瘫了下去,顷刻就没了气儿。再看那高处的女子,青葱十指保持着捏拿匕首的姿势,面上没有一丝温度。
诸人顿时倒吸了口凉气。果断的狠辣,精准的刺杀,不愧是暗夜之主,屠鸢。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连申癸都暗暗缩了缩脖子。
青鸢蓦地笑道:“本姑娘今日保全,多谢各位奔波相救。但凡来者,都是阿鸢的恩人,阿鸢在此谢过了。”青鸢郑重地屈膝一福,吓得诸人连道“不敢”。
“此岁,孝敬钱财,阿鸢便少拿一分,就当阿鸢请各位喝酒了!”
这话一出,诸人顿时欢呼一片,纷纷拜倒谢恩。看向青鸢的目光,却愈发尊敬。
“鸢姑娘,那帮人,你做何处置?”申癸踱步过来,略微低了头,问道。
青鸢回头瞧了眼灯火辉煌的营帐,瞳仁一闪而过阴翳的雪色:“李、赵、周、吴,八大世家之人,是我的猎物。其余的,就先替本姑娘收点利息罢。”
话毕,青鸢又换上亲和的笑意,对申癸道:“我和令尊共掌道上,今日还劳烦大公子为我奔波,真是让阿鸢折寿。”
申癸揖手道:“鸢姑娘不必客气。家父每每说起鸢姑娘,总是赞赏有加。营帐百余个小杂种,就不劳鸢姑娘亲自去了。癸敢请前锋。”
青鸢朗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回长安,请你一醉方休。”
申癸哈哈大笑,翻身上马,朗声喝道:“三百六十道,磨刀子干活!”
一群人顿时热血上涌,常年滚着刀口子,让这些人兴奋地长啸。便是一群群马蹄撒欢,饿狼般向营帐奔去。平川连天尘土飞扬,半晌才寂静如初。
桓夜抚了抚青鸢发顶:“回崤山。不听话包扎,两笼荷芽鸡菘卷儿就没得吃。”他俯身,欲将青鸢拦腰抱起。
“说好的三笼。”青鸢嘟嘴嗔怪道,却没有阻止。活像个孩子走累了路,等着兄长抱回家。
桓夜正要应答,忽觉得眼前一花,怀中已经一空。再一瞧,青鸢已经落入另外一个青衫怀抱。
正是方陵朔。
桓夜簇眉,不给方陵朔任何辩解的机会,腰际长剑便向他刺去。招招狠冽,直攻要害。方陵朔抱着青鸢,身形轻盈,足尖轻点,完美地躲过每一次剑锋。
“本公子好歹是鸢鸢的夫子。桓夜何必将我赶尽杀绝。”方陵朔轻轻摇头叹气,眉宇间一派悠然闲适。
可是这话音刚落,兀地。
“嘶——”方陵朔忽然倒吸了口凉气,低头一瞧,青鸢小手中的匕首,已经刺进了他的右胸一寸,鲜血正丝丝渗出来。
“前天有人碰我,头,我砍了。今日夫子碰我。心,我要了。”青鸢嘴角上翘,冷冷而笑。
方陵朔眸色加深,线条完美的薄唇凑近青鸢耳坠,唇齿间温热的气息些些****:“你确定,我的心,你要么?”
男子薄唇开阖间,似乎就要衔住青鸢耳坠。异样的燥热从心底升起,男子的气息让青鸢有些发懵。半晌她才缓过神来,不禁羞怒道:“猪心还可炖汤,你的心,小炒都是糊臭!”
方陵朔忽地朗声一笑,星眸熠熠生光,线条优美的脸部线条镀了层清辉月影,更似九霄谪仙,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