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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文静还没那么闲去离间陈氏和她丈夫一家的感情,她一步一步的分析,就是为了说出这个真相时陈氏不至于脑子转不过弯来,效果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
无论陈氏怎么选,最后她都会以谋杀的名义抓陈生归案。
“夫人,娘来了。”陈生的声音从外间传来,这个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安静,也惊醒了陈氏。
陈生和一个满脸不乐意的瘦小老太婆走了进来,卓文静问:“大夫呢?”
陈生一脸歉意:“大夫出诊去了,我先叫娘来照顾夫人。”
卓文静笑道:“那这样吧,我懂一点医术,既然大夫没来,由我来给陈夫人看一看外伤如何?”
陈生有些紧张,慌忙道:“这可使不得,内子福薄,可当不得大人如此,况且内子她这样……”陈生尴尬的笑了笑,“她恐怕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身子的。”
“是吗?”卓文静挑了挑眉,转头望着脸色越发苍白的陈氏,做出一副要过去帮她看伤的样子,“没关系,陈夫人与我一见如故,肯定不会介意的,我来看一看陈夫人背上有没有受伤吧。”
陈生一下子挡在床前,脸色有些难看:“大人!你不要强人所难,内子现在的情况不合适再聊下去了,还请您离开吧。”
卓文静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目光跃过陈生的肩膀看着陈氏,轻声问:“陈夫人,您的意思呢?”
陈生慌忙转过头:“夫人,你病了,要好好休息,我……”
陈氏盯着他的脸,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一把抓住陈生:“阎君说妾身善妒成性,阴狠恶毒,欺压仆婢,不敬公婆……妾身是不答应公公婆婆给夫君纳妾,夫君该知道是为了什么,若是夫君想纳妾,我们就和离,契书上写的一清二楚,当初夫君也答应了的,除了这一条,认祖归宗也好,把刘家改为陈家也好,府中上上下下的仆人都换了遍也好,妾身哪件事没有依你?成婚四年没有身孕难道只是妾身一人的错吗?夫君说自己身患隐疾不能女子同房妾身如何怀孕?妾身感念夫君的‘情义’,帮夫君遮掩,忍受公婆和外人的指责,心里想着你待妾身这样好,妾身就算为夫君死了也可以的……也是妾身糊涂,你从前吃不饱穿不暖,爹娘都是我家的下人,若非我求了爹爹供你读书,供你一家享清福,你们哪里会有今天的好日子?要感激,也该你们感激妾身才是呀。”
陈氏浑身发抖,抓着陈生的衣领猛地掼到了床上,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陈氏嚎啕大哭起来。
“爹呀,女儿好苦啊!”她蒲扇大的左手高高扬起,啪的在陈生脑袋上扇了一巴掌,“夫君,你怎么可以如此待妾身啊,妾身心好痛啊!”
陈生脸色青白,嘴巴里磕出血,脑袋被陈氏扇了一巴掌鼻孔里瞬时流出两条红色的液体。
卓文静有点懵。
陈生的亲娘也懵了,接着跳起来指着陈氏破口大骂冲过去救她儿子,陈氏尤在病重,瞧着总是“虚弱无力”的做派,然而提溜着陈生往老太婆身上一扔,母子俩撞在一块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陈氏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她是真伤心。
可她伤心的方式也太惊悚了。
卓文静完全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唐非探着脑袋往里面瞅了一眼,吓的立刻缩回脖子,没管一个劲儿问“呀里面这是怎么了”的户长,冲出去猛吹哨子。
卓文静:“……”省的她出去叫人了。
第66章
赶来的依然是兵马司的军爷,他们在陈生爹娘的住处找到了布置成“阎罗殿”的房间,还发现阎君和判官无常的戏服,扎陈氏的针,还有迷/药,铁链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
陈生和他爹娘都被抓了起来,家里的仆人也大都如卓文静猜测的那样,许多人都是知情的,可令人心寒的是这些人当中一部分的确是被收买的,另外一部分知情不报的原因竟然是觉得陈氏自己没孩子还不让陈生纳妾的行为很过分,而且他们觉得陈氏又胖又丑,很为陈生抱不平,觉得天底下像陈氏这样的“妒妇”就该借助这样的手段来整治她们才对,陈氏又没死,况且两次都是她自尽,凭什么要抓陈生?
卓文静回去就把大齐律中的条例摘抄出来给交给寇平,寇平一头冷汗的把陈家的这些仆人给召集起来,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挨个念谁谁谁什么样的行为触犯了大齐律的哪一条,按律牢狱几日罚金几许板子几个,总之一个不落的全罚了。
围观的众人简直目瞪口呆,心说这可算长知识了,没想到这么做都算犯法呀?
那些自以为正义的仆人也傻眼了,这还不算完呢,他们这也算是犯到了官府手上,有了污点,陈氏头上敷着冷毛巾降温,哭唧唧的一句话把这些人全都辞退了,谁也不能说她做的不对,而这些被辞退的以后也再难在谁家找到事情做了。
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至于陈生,陈氏病好了一些便找到了刘老爷以前的旧仆来家里帮忙,顺便把陈生给“休”了。
陈生是赘婿,哪怕他在陈氏……现在是刘氏的应允之下改回了本来的名字,可契书上白纸黑字官方红印都做不得假,刘氏是有资格像休妻一样把他休掉,让他和陈老太婆以及陈老头一文钱不带的从刘家滚出去。
刘氏呢,别的女人遇到这种事情说不定以后就消沉了,整日以泪洗面什么的,卓文静也不好说刘氏到底有没有消沉这玩意儿,反正她几次从刘家过去都能听到里面刘氏那十分具有辨识度的大哭声……可见她是真的伤心。
卓文静:“……”
不过总能走出来的——哪怕她老是自称“妾身”并以庞大如山的身躯做出一副“柔柔弱弱”的姿态,然而卓文静可忘不了她一边哭一边扯着陈生往床上掼然后扔到陈老太婆身上的那股狠劲儿。
过了多少年卓文静都搞不懂刘氏和陈生之间复杂的恩爱情仇,总觉得刘氏的内心世界十分奇特。
这都是后话。
陈生和他爹娘如今还在大牢里关着,现在的牢狱和以前那种纯粹的限制自由吃喝不少的模式已经完全不同,所有牢狱半个月以上的犯人都要被拉出去干苦力的。陈家一家三口都享惯了福,哪里还有力气做去苦力,偷懒虽然不会吃鞭子,然而牢狱的天数却会不断的增加,谁也不想一辈子关在牢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一家三口简直苦不堪言,一开始还有力气咒骂刘氏,后来开始互相埋怨,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每天麻木的重复做同样的事情,只盼刑罚赶紧结束,早早的离开这鬼地方。
陈生这个案子也算典型了,后来不知道被谁整理成书,由说书人在民间讲述。从前说书人讲这类故事基本不会涉及详细的律法条例,对官府判决的结果所做的评价主观的多客观的少,然而这一次那编纂故事的人竟然把寇平当日和那些仆人的行为对比的律法条例都写了进去,还有陈家三口每一个人什么行为触犯的是大齐律中的哪一条也都准确的指了出来。
这时代黎民百姓有机会读书识字的少之又少,没主见不知对错就容易人云亦云,可面对权威,无论是什么阶层的潜意识里所想的都是遵从和服从,极少会有人去质疑。
因此当皇帝知道这件事,又找不出编书人,嘉奖了所有讲这个故事的说书人后,民间慢慢的就没了质疑故事里律法真实性的声音,也没人敢大咧咧的说陈生做的对就应该给刘氏这样的妒妇教训之类的话。
九月初八,重阳节前一天,英王启程回琼州。
送行的人不多,卓文静是其中一个。
别离之前,英王回望着京城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英王妃的坟冢只是个衣冠冢,她的骨灰被英王带在身边,小朱麟和小麦兄弟两个这些天都是和英王同吃同睡形影不离,已经亲密的像是生来就在一起一般,卓文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看着英王远远凝视京城的眼神,有种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回到这地方的预感。
送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卓文静却不大想这么快回去,她一个人骑在马上慢悠悠的晃荡,望着秋风卷落叶的苍凉景色,心里有些摸不清楚前路的困扰和矛盾。
她对大齐始终缺乏一份归属感,可这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珍爱的一切,如何选择已经有了决断。
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偶尔会有些低落罢了。
这时候就需要……唐小非牌大型抱枕!
卓文静被自己的脑补给逗乐了,她想着难得出城一趟,要不然给唐小非带点什么回去,不过荒郊野外有什么呀?花花草草吗?这玩意儿唐非喜欢活的,连根带回去太麻烦,那还有什么?动物?她忽然想到池塘里那条被她遗忘了很久的大红鱼,讪笑一下,自言自语道:“男孩子都喜欢威风凛凛的动物,要是能弄到一条小狼就好了。”
因为存了要给唐非找点什么带回去的念头,她偏离官道,沿着小路进了深山。然而找了一圈,鸟兽虫蛇倒是遇到不少,但没一个适合带回去驯养的,卓文静无奈,觉得自己之前弄条狼回去的想法也挺傻的。后来她抓到一条短尾巴灰毛皮像鼹鼠一样肥肥的动物,也不知道是不是猎户说的“瞎瞎”,反正据说肉挺好吃的。
她拎着瞎瞎出山,出去和来时走的路不同,惊扰了几只啃食腐尸的鬣狗。
那几只鬣狗正饿着,见卓文静孤身一人,手上还提着一只美味的瞎瞎,便冲了上来,卓文静出门给人送行,当然没带枪,不过伸缩戒尺却从没离过身,出手便打死了当头的一只,另外几只也被波及,见势不妙赶紧跑了。
卓文静刚走没多远,忽然觉得不对劲,掉头回去,拨开草丛,赫然看到一具面目全非开膛破肚的人类尸体。
如果这是男尸,或许是运气不好的猎户丧命于此,可这具尸体身上仍然能看到穿在身上的裙子,盘起的妇人发髻,以及袒露在外的胸脯。
这是一具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尸。
从腐烂程度来看,死后被丢在这里至少有数十天。
卓文静一路上做了标记,一出山便马不停蹄的回城,将此事告知卓君兰。
卓君兰如何派人运回尸体展开调查暂且不提,就说卓文静,把瞎瞎丢给李大娘看着,又分别往宁三娘家和国公府跑了一趟和两家姑娘确定了第二日出行事宜。
宁三娘的亲事八/九不离十就落秦家了。
卓文静因着秦老将军的玄铁枪上门拜会过秦老夫人,中秋之后又因为宁三娘和秦琅华的事情与秦家其他人熟悉起来,几个女孩儿虽然年龄性格不同,却都是大方爽快人,相处起来倒也投缘,互相之间因为不同的缘故有意亲近,因此宁三娘一提重阳节一块出去玩,卓文静和秦家三个姑娘就答应了下来。
卓文静这边有她、唐非、不明以及时彦,另外还有新加入的小姑娘曹璎,她是曹先的女儿,卓文静还是卓大小姐的时候也认识这小姑娘,她会跟着一块来也算是巧合,大家并不介意带着这么个小姑娘,卓文静让她一块过来了。
寇平、张继纯粹就是苦力兼保镖和跑腿的了。
加上秦家四姐弟和宁三娘,不算秦家的亲兵护卫,他们这一行共十二人,女孩子两辆马车,男人和少年们则同护卫一样骑马,浩浩荡荡的前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京郊西山。
路上和他们一样出游的不在少数,而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香车宝马,前呼后拥,奢华且张扬,和人家一比,卓文静他们的车队可一点都不起眼。
到了西山人就没那么多了,众人弃车步行,沿着看不到尽头的石阶向上攀爬。
开始众人还有说有笑,后来彼此之间的距离就慢慢的拉开。
秦家三姐妹自小习武,这点运动量自然是难不住她们的,秦琅华就不行了,他才睡了几天安稳觉,身体哪里有那么快养回来,和宁三娘在中间位置慢悠悠的走,只当散步。
体力最废的是不明和曹璎,两个小孩子苦兮兮的坠在队伍最末尾,由秦家几个亲兵帮忙看着,曹璎看看一脸“我快要死了”的不明,叫了声“寇叔叔”,寇平掉头回来把小姑娘背起来,不明“哇”的一声扑上去抱住寇平的小腿,也不嫌脏,赖皮的趴在台阶上:“师父师父还有我!”
寇平很嫌弃:“你自己走。”
曹璎趴在寇平肩膀上看着地上一张摊开的饼子似的不明抿着嘴直乐,不明怒了:“我们这多年的师徒情分,竟然还比不过这豁牙的小丫头片子吗?!”
曹璎这年纪了还在掉牙,上边掉了一颗尖牙,一笑就露出一个黑洞洞,因为这个她有点小自卑,特别怕人家嘲笑她,听到不明的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不吭声的躲在寇平肩膀上掉金豆豆。
看到把人小姑娘欺负哭,不明一下子傻眼了。
寇平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牙切齿的把小胖子给拎起来,压低声音说:“你个小混球,给老子哄好了。”
不明双脚悬空,一脸懵逼,突然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