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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玛!
平南侯被卓文静一番话说的脸上挂不住,怒也不是骂也不是,就连继续跪着对比站姿笔直精神的卓文静也让他臊得慌。
皇帝:“……”感觉怎么安慰平南侯都不对。
皇帝简直要被卓文静给气笑了,但那种无语又想要发笑的感觉一瞬间就过去了,他怒道:“你闭嘴!老老实实的给侯爷道歉!”
卓文静面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平南侯,吐出一个字:“歉!”
片刻的沉默后。
平南侯:…_…#
皇帝:= =
还真是道“歉”。
皇帝也想爆粗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卓文静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正面跟他们对上,同时也绝对不会乖乖配合,他要么就来硬的,要么只能退一步。
皇帝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卓文静一眼:“你先下去,时彦的事情不用你管,朕心里有数!”
卓文静:“我想见她。”
皇帝:“不行!”
卓文静:“下官想见时大人一面。”
皇帝:“朕说了不行!”
卓文静:“下官想到天牢中探望时大人,恳请皇上恩准。”
你够了!
皇帝要被气死了,他心里埋怨起卓君兰,怪他看不好自己的侄女,尽给他添麻烦。
然而想到卓文静的遭遇,看着她平静无波的漠然样子,心里也有几分可怜她。
若有人将他至亲至爱之人的脸皮给剥下来给他设了个局,叫他看到后情绪崩溃,错过了救援时机,以至于随后苦苦追寻,仍然没能挽救重要之人的性命,他早就发狂了。
谁也不知道邓九如和他的人到底对唐非做了什么,这三个月只要想到最开始看到的那血淋淋的一幕,想到唐非可能遭受的痛苦,她恐怕都不能安心,始终因此备受折磨。
皇帝明白,所以在卓文静刚刚失踪的那些天,允了卓君兰对外“回祖籍探亲”的说法,并在明面上给了卓文静本来没有的探亲假。
原本他还在纠结卓文静还能不能继续做好她该做的事情——皇帝的心情是矛盾的,他既希望卓文静可以胜任,又隐约希望她来向他辞官。
等见到卓文静的那一刻皇帝就知道自己先前的纠结都是无意义的,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彻底的打到她,让她一蹶不振,至少他没有看错人。
可惜……为什么不是男人?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准了,下去吧。”
平南侯不可置信的看着卓文静告辞离去,着急:“皇上!”
待卓文静的身影完全退出御书房,皇帝方才意味深长的扫了平南侯一眼,淡淡的说道:“沈侯,回去吧,好好管教你的孩子。”
平南侯咬了咬牙,低下头:“臣告退。”
卓文静离开皇宫直接去了天牢,没费周折就见到了时彦。
再干净的牢房也不会是好地方,时彦被关了很多天,情况当然算不上好。
卓文静一眼看出看守天牢的狱卒恐怕有故意为难他。
即使如此,时彦也没有让自己太过狼狈。
时彦盘腿坐在牢房内,虽然身着囚服,但可以看得出他已经尽量让自己保持整齐干净,卓文静想象中时彦蓬头垢面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这才是时彦。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一次的脚步声和巡逻的狱卒们有所不同,时彦缓缓的抬起头来,他脸显得很白,没有血色的白,可脸上看不到丝毫的颓废和低落,他神清明,显得出奇的冷静,即使看到了卓文静,神色依然是淡然的。
“卓姑娘。”时彦声音略显嘶哑的唤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卓文静看着他,就像普通朋友之间的聊天一样,“唐非死了,脑壳被撬开,里面挖空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其他的部分,就把他的尸体和脸皮一起烧了。他不会喜欢自己死后的样子,生前也说过不希望死后尸体被埋在地底慢慢腐烂生虫,我遵照他的意愿把骨灰撒在了泰山之巅,给秦琅华的是唐非的遗物烧成的灰。”
时彦看着她,这时候脸上才露出了一点难过和不知所措的神色。
卓文静撩起衣摆,在牢房外的地上坐了下来,出了一会儿神,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力气了一般艰难的说道:“我宁愿他们一刀杀了他,我宁愿所有的痛苦都由我来承受。”
“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为什么要把他送到药庐,为什么要留他一个人在药庐,为什么要相信邓九如,为什么当时没有发现那不是他的尸体,为什么当时没有立刻追出去为他报仇……如果我的杀意真有那么浓烈,如果我的仇恨真有那么深,就该立刻追出去,追到天涯海角也杀光他们,那样我一定能救下他。他清醒的时候是不是每时每刻都期盼着我能出现,他是不是始终相信我一定能救他回家,可是一天天过去,我没有出现,他从满怀希望到绝望,是不是失望极了,对我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我被这些念头折磨的想要发疯,可这些和他受过的痛苦和磨难比起来算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去痛苦,我有什么资格去发疯,我连伤心都不敢在人前流露,我怕他们安慰我: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我有什么好同情的?我有什么好可怜的?我可怜,小非呢?”
“时大人……”卓文静忽然止住了话题,望着时彦,“我该把你当成男人还是女人?”
时彦愣了一会儿才从她毫无征兆的话题跳跃中回过神,或许是知道卓文静和那些自从暴露身世秘密后就怀揣着各种各样或猎奇或探究态度的人不一样,时彦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卓姑娘随意。”时彦平静的说道,语气一如既往的矜持客气,没了那份生人勿进的冷傲,却有一种自我解脱的超然和淡然处之。
时彦和以前又不同了。
卓文静点点头:“既然随意,按你习惯的方式来吧。”
时彦:“嗯。”
卓文静:“你出去之后还想呆在时家,继续为家族奉献自己的剩余价值吗?”
时彦似乎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因此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不回了,想离开京城,到处走走。”
“挺好的。”卓文静发自内心的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读够了是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也不想在京城呆了,到时候一起走吧。”
两人话家常一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压根没考虑过“皇帝不放人”“时彦会被继续关着甚至处死”的可能,就好像时彦重新得到自由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而已……
皇帝面无表情的听了一会儿,听到卓文静问时彦“你还有没有继续服药”“身体调理的怎么样”,而时彦回答“都停了,肚子没再疼过,还是活不久”的时候,转身离开。
所以皇帝并没有听到卓文静对时彦说的最后一句话:
“谁再提议处死你,我叫他一家鸡犬不宁,你安心等着,最晚三天,皇帝不放你,我劫天牢,皇帝处死你,我劫法场。”
“走了。”她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尘土,视线往牢房内扫了一圈,“我叫人送床干净的被子给你。”
时彦想说不用了,他是来坐牢的,不是来享福的,冻一冻没关系,太舒服了皇上会不高兴,还有你千万别来劫天牢,也别劫法场。
可卓文静已经离开,他想说的话一句都没说出口。
时彦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热。
一刻钟后,满脸倒霉相的牢头抱着一床干净的棉被给时彦送了过来,挤出一个谄笑:“时大人,都是干净的,缺什么您尽管跟小的提哈。”
他说完也不敢多呆,急急忙忙的锁上牢门走了,生怕和时彦牵扯太多被牵连似的。
天牢外。
牢头硬着头皮给卓文静回复:“大人,已经送去了。”
卓文静声音很低,目光森冷,一字一句的说道:“别苛待他,皇上才有这个权力,其他任何人都没这个资格,再发生这种事情我会报复的……以平民百姓的身份。”
牢头擦了擦冷汗,连连点头,也不敢大声说话:“是是是。”
卓文静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拐角处的皇帝,假装刚刚知道他在这里似的吃惊道:“皇上?下官见过皇上!”
皇帝斜眼看着她,冷哼一声,没给她好脸色:“跟朕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期。
第99章
卓文静上了皇帝的御辇,一路慢行,在皇宫外下了车。
旁人都以为皇帝一定和卓文静说了什么,只有卓文静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上了车之后皇帝就一直在闭目养神,一直到卓文静从才车上下来都没有说一个字。
卓文静不明白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想去思考,第二日她照常到天牢中探视时彦,这样过了几天,画屏被杀一案才“水落石出”,时彦时冤枉的,真凶是梁允安,已经畏罪自尽,至于沈云瑶,官方公布的信息中只字未提。
梁允安最后还是成了替罪羔羊。
至此,时彦洗脱罪名,可欺君之罪却还在,一部分朝臣仍然坚持请皇帝定时彦的罪,皇帝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态度暧昧不明,却不像开始那样怒火滔天。
卓文静听说后挨个上门拜访这些坚持处死时彦的官员,奇怪的是这些被卓文静拜访过后的官员竟然全都默默地撤回了对时彦的参奏,之前有多义正词严,现在就有多老实安静。
被人拿捏住了把柄,哪里还敢继续蹦跶,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可公布出去也会令他们颜面受损,说不定还会被皇帝骂……比起保全颜面,攻击时彦落井下石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再者他们和时彦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致他于死地。
这样一来,没过多久时彦就被放了出来,只是原本的功名全被罢免,被贬为庶民,三日之内离京,终生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
这看上去是放逐,不过并没有清楚的指明放逐地,倒是有些变相的给时彦自由的意思。
如果他还留在京城,必然逃脱不了时家的控制,他不可能单方面的和时家断绝关系,而皇帝下令“放逐”他的圣旨就不一样了。
这个结果比时彦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他别无所求。
时彦出狱的当日接他的还是卓文静,时府也派了个下人过来,不过时彦直接上了卓文静赶来的车,并没有理会时相派来接他的人。
卓文静等时彦上车,问道:“我明天就出发去琼州,你一起走吗?”
时彦点点头,轻声道:“多谢。”
卓文静“嗯”了一声,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淡淡的说道:“我亲自确认了他的尸首,亲手把他烧成灰,可有时候我仍然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会不会没死。我爹娘觉得我伤心过度。”
时彦抬头看着她的侧脸,语气稍显迟疑:“你爹娘?”
卓文静:“……”
假装没听到。
时彦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对旁人想要隐瞒的私事刨根究底,见卓文静沉默,他没继续问下去。
到了京兆府后时相又派人来要时彦回去,全都被卓文静挡回去,后来再来连京兆府的门都没进去过。
晚上文弗来给卓文静送衣物,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她和卓君兰暂时不会离开,所以明天出发的只有卓文静和时彦两个人。
卓文静叮嘱文弗:“你和我爹来之前给我写信,我回来接你们。”
文弗明白她是不放心他们路上的安全,虽然她觉得没必要,可这种时候不想拂了卓文静的好意,便应下了。
卓文静睡下之前到小池塘边对着那条大红鱼说了会儿话,路途遥远,她不可能带着这条鱼一起走,只能把它留下,拜托不明时常过来看一看。
卓文静来这边的次数还没唐非多,但时常听唐非夸这条鱼聪明,通人性,她知道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观察过一段时间发现除了个头大比较聪明之外这条鱼没有其他变异的迹象,就没再管它了。
大红鱼不经常看到卓文静,可对她的亲近程度却不亚于对唐非,听到卓文静说要离开京城,可能很多年之后才会回来,着急的绕着池塘游了好几圈,抗议似的在水中扑腾,卓文静好说歹说它才安静下来。
“你是条小鱼我还能试着找只鱼缸带你走,你太大了,我怕你死在半路。”卓文静手伸到水里,摸了摸大红鱼冰凉坚硬的鳞片,低声说道,“小非很喜欢你,你死了他会伤心的。”
大红鱼安静的沉在水中吐泡泡,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卓文静又呆了一会儿,正要回去,大红鱼的身体忽然侧翻,像是无知觉一样慢慢的沉到了水底,卓文静连忙蹲下去,半跪在水边努力的朝水底看。
幽幽的池水中泛起冰蓝的光芒,这阵光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消失了,卓文静皱眉看了一会儿,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忽然一圈圈的荡开涟漪,一条成人手指大小的小鱼从水中跳跃起来,又落回了水中,在靠近岸边的水域欢快的游了好几圈,摆动着身体浮出水面,嘴巴一张一合的对着卓文静。
卓文静:“大红鱼?”
小小一条的“大红鱼”一跃而起,噗通一声掉进水里,算是回答卓文静的问题了。
卓文静愣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