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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闻太尉由此一问,便知这事情尚且是有转机。当下撩起了军袍跪在军帐内道:“只要太尉能再给末将一次机会,那便是末将的再生父母,没齿难忘。”
太尉坐在帅椅上正转动着一只泛着寒光的匕首,听了温疾才这话,倒是难得温和地一笑:“温将军言过了,我的儿子恐怕难有你这般俊才 ……不过机会还真有一个,只是不知将军能否牢牢把握。”
温将军自是全没有听见尧暮野的话里的调侃之意,只一心问道:“请太尉明示,是何机会?”
尧暮野单手转着匕首道:“想必温将军也有耳闻,朝中欲结束此番对北人的征讨,开始议和,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你战败的耻辱便再难有洗刷翻局的时候……大魏的国史里,你温疾才的名字,便要和此前的战事一起长留汗青……”
温疾才拧了拧浓眉道:“还请太尉莫要试探末将了,只要太尉指路,除了弑君杀父,其他的温疾才便是连眼都不会眨!”
尧暮野等的就是温疾才的这话。此将虽然风流误事,可是当年赫赫战功也是凭借这一股子勇悍血气换来的,前一阵子他在宫内调戏妃子的事情,虽然被圣上一时压制了下来,可是太尉却从母亲那里听闻了些,既然有这等天蓬元帅调戏嫦娥的劲头,那么尧暮野觉得此事,便非温疾才莫属!
于是他将手里的匕首,精准地疾射在了账内的木柱上后,目光阴沉地瞪着温疾才道:“我要你杀一个人!”
“……”
北人的大汗乃是先祖元洪,可是在最近的一次内乱里分裂成了两部。
一部是兵强马壮的东阴族,而另一部则是与大魏尚算较好的北邵部,可北邵部的实力较比东阴就要略逊一筹了,而当初圣上便是将观阳公主嫁给了北邵的可汗。
此番尧暮野攻打的对象便是一向骁勇好战,意图在大魏边疆图谋不轨的东阴族。东阴北邵本来并不和睦,彼此间的小部落纠纷不断,但是尧暮野这一番对东阴的穷攻猛打,倒是让本来有坐享其利打算的北邵族有了唇亡齿寒的担忧,两族之间的关系却是比战前融洽了不少。
此时还在路上,一路向北地奔波的特使,离开京城时被圣上嘱咐着到了北疆先往北邵,由北邵可汗派亲信代为引荐给东阴大汗。
只是本来一路还算顺畅的路程,半途却遇到了波折,连接两个部族的一座木桥,许是年久失修,踩上去差点出了意外,于是修这断桥就花费了几日的功夫。过了木桥,尚在半途,信使收到飞鸽线报,大魏的将军温疾才,在看守军粮时,玩忽职守,时常爆饮痛醉,以致粮营走水失火,烧毁了千余担粮食,而大火被扑灭时,他居然还是酣睡未醒。尧暮野大怒,欲斩杀温疾才以证军法,只是温疾才的旧部念及温将军的恩情,将他私放出来。这温疾才无路可走,一咬牙,居然效仿了那个给他戴了绿帽的部将,一举也投奔去了东阴。
不过这下东阴大汗倒是乐了,看着被东阴兵押解上来一身狼狈的温疾才,狠狠地把手中啃了一半的羊排掷在地上,油腻的双手在身上使劲蹭了蹭,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你们大魏人有句话说着什么来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你们大魏的将军接二连三地都到了我的王帐中来了?你可知你的部将投奔我时说了什么?”说着,他一指立在旁边,怒目瞪视温疾才的大魏叛将道:“他别无他愿,只想取了你的人头。”
温疾才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道:“本将军是在斩头刀下逃出来的,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现在走投无路,活着也没甚意思。吾也唯有一愿,若是可汗砍了那通奸背主,投敌叛节的小人,吾愿将那尧暮野的人头和大魏万里河山奉给可汗!”
东阴大汗听了,自然是哈哈大笑,瞪着眼道:“温将军可真是敢说啊,你拿什么给我万里河山?”
温疾才未有答话,低头俯下了身子,旁边的东阴士兵立刻将手中大刀压到了他的脖上。温疾才没有理会脖上的利刃,双手解下了小腿上的甲胄,用力撕开外层的战袍,在贴身处摸出了一轴画卷,站起身,慢慢打开画卷,展给东阴大汗。
东阴大汗猛的吸了一口气,画卷乃是一张大魏北疆的地图,上面不但注明了粮草所在之地,甚至还有各处关隘,守城的人数。有了这张地图,北疆对东阴就没有了任何秘密,不必像现在这样只能被动防守,可以挑选大魏薄弱之处进攻。就在他要细观时,温疾才双手用力猛地一震,将画卷震成碎片,一手捞起大半的碎片扔进口中,嚼了几口,用力咽了下去。然后大笑一声,看向震惊的东阴大汗,说道“这地图就在我的心中,大汗若是想要,还请斩了那个小人”
东阴大汗冷笑道:“你若想要他的性命却是不难,可总要拿出些东西给我看看是否值得”说着,命人将降将捆绑起来。降将先是一阵求饶,见大汗瞧都不瞧他一眼,心生绝望,知道自身地位能力和温疾才千差万别,大汗是绝不会选择自己的,自己这次必无幸理,一阵破口大骂,旁边的士兵上前几个耳光,打落了他一口牙齿。
温疾才看着害得自己这步田地的部将的凄惨,心中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对大汗道:“我便让大汗看看我的诚意,拿过纸笔来”。
在纸上画了一处所在,对大汗道:“这便是大魏在边疆屯粮的一处所在,此处颇为重要,守卫士兵亦是甚多,大汗打下这处既能鼓舞士气,还能多有补益。”
是夜,东阴大汗便派手下几个得力的干将带着大队士兵悄悄出了营门,奔向温疾才所画之地。东阴大军到了那里,果然发现很多守卫,一场大战,大魏士兵阻挡不住,被杀得大败,四散奔逃。东阴杀退了魏军,果是发现了许多粮草,俱是拉回了东阴大营。
东阴大汗见兵卒大胜而归,心中大喜,设宴款待温疾才,更是在宴席之上,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大魏的降将对大汗来说,皆是些可以利用一时的犬狼罢了。既然现在又牙齿更加锋利的温疾才,那先前的降将不用也罢。
北方的野蛮在这王帐之中显示德充分。就在东阴可汗一阵狂妄的大笑声中,那先前的降将已经被周围的人拿住,当着温疾才的面,被一刀砍掉了脑袋,脖腔的血呼的一下喷得老高。
温疾才笑着,用手擦了擦洒落到脸上的几许殷红,送到嘴边允吸,一脸快意恩仇的畅意。大汗笑道:“好,我就喜欢这样有狼性的英雄!”
就在这时,营帐之外传来线报,北邵护送大魏特使前来与大汗商议合谈之事。其实,早在十几天前,东阴大汗便已经听到了议和的风声,并透了口风应允。
当时还颇为心动。可是,现在有了温疾才的说明,他已知道尧暮野虽然前段时间打得破凶,其实早已是色厉内荏,因为他的穷病黩武,魏朝已经民生凋敝,怨声载道了。朝中大臣也纷纷弹劾太尉,就连魏朝的皇上也因他功高震主,对他颇有微词,前段时间更是遣来了白侯爷准备取而代之,军营里为此也是人心惶惶,早就无心做战了。大汗只要再撑住一段时间,魏朝大军必不战而退。
大汗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魏朝明明占据优势还来议和,却是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而听闻温疾才所言,整个大魏也只有尧暮野一个算是知兵善战的,余者皆是碌碌之辈,只要趁着尧暮野不得势之机将其铲除,到时就可策马携兵,一路南下,打到大魏京城,占据中原了。
大汗心中想得清楚,当下大笑到:“魏朝老儿特意送来劳什子特使给我东阴祭旗,来人,给我把特使绑了起来,明晨祭旗出兵。”
第二日一早,东阴军营牛角阵阵,士兵列阵在列,东阴王在将军和温疾才的陪同下,亲手将议和特使的头颅斩下,高高挂在军旗之上。然后,大军在温疾才的指引下,蜂拥而出,随后的几站东阴全站告捷,而温疾才更是一箭射在了站在城楼之上的尧暮野的胸膛,眼见着他啊呀一声翻倒在地。
东阴大汗心内狂喜,便是指挥大军全线进攻……
后世《魏书》记载,此番大战史称定康之战,大魏太尉尧暮野以逸待劳,与西北大将军温疾才定下连环苦肉计,引得狂妄自大的东阴大汗率领大军一步步踏入大魏的埋伏圈。
经此一战,以少胜多,狂斩东阴兵卒五万,剩下的北人溃不成军,一路向北逃窜。大魏丢失了数百年的千余里北地国土一夕之间尽复,“遗民泪尽”的悲剧终于可以终止。
大魏定康四年,万里河山一统,王师终于可以回转京城。
当大魏特使被斩的消息是随同魏军大捷的奏折一起递送到圣上的龙案之前,这内里的曲直在这举国欢庆之时实在是不好细细详查。圣上在欣慰之余,也只是命令白侯前往收敛特使的尸首,护送忠烈遗体返京。
不过,白水流心内清楚,这特使被斩一事实在是有蹊跷。
自己明明已经告知了尧太尉将要议和的消息,他却偏巧在这个时节指示温疾才诈降东阴,搅乱了议和之事,却成就了他尧暮野另一桩惊世伟业。自己苦心安排,布设接洽的种种,在尧暮野立下的丰功伟绩前俱是化成了云烟,实在是让人心头恼怒。
可是,成者为王败者寇,事到如今,再细究内里的详情也于事无补。临回京之前,他有心去见尧暮野一面,可是却得到通报,尧太尉为了让东阴大汗中计,以身返险,胸口中了箭伤,伤势严重,正在调养,不宜见客。不过太尉心有安慰,已经替这些惨死在东阴贼寇屠刀之下的特使复仇雪恨,以慰亡者在天之灵。还请白侯代劳,将这些英烈的尸身快些送回京城,只是路程遥远,莫要忘记在尸身上洒些盐,免得英烈尸身发臭,招来蝇虫便不好了。
白水流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讥讽,可是事已至此,多做盘旋也是无益,不如早早回京,于是不多做停留,告辞归去了。
而此时尧太尉的确是在养病,血流过多的症状岂能少了一碗鲜美无比的参鸡汤?
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小妇的确是聪颖得很,只这些时日的功夫,厨艺便一日千里,精进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防懒章贴多了 今天回来太晚,一边哭一边困一边敲……以后再也不贴了
☆、第93章 |文|学城1。9
太尉当初在城头中箭的消息甚是轰动。
就算是身在征关的玉珠也听闻了。犹记得当初听到太尉中箭的消息时,玉珠只觉得心内一紧,便叫驻守在她院中的兵卒前往打听。
直到后来兵卒去军营打探回来,回复说太尉并无性命之碍,但是伤势甚重时,玉珠才微微放下了高悬的心,长出了口气。不过那兵卒又说这几日太尉饮了伤药,嘴里太苦无味,甚是想念六小姐的参鸡汤,若是练就得差不多了,还请抽空给熬将一锅送去。
如今战事基本结束,虽然还有追缴东阴余孽的后续,但是大军即将回拔,是以疗伤的太尉随着大军来到了征关之外的军营驻扎。送餐去倒是一时方便,只是玉珠想到大魏军规严格,不好亲自前往。
而如今兵卒回来时带了太尉给予的军牌,自然是进出方便了些。
玉珠带着珏儿去附近的人家亲自选买了一只肉肥的母鸡,叫老仆帮忙宰杀放血去毛后,又忙着和面切菜。
这次在珏儿的指点下,玉珠倒是没有将鸡汤熬糊,用深口的砂锅将热滚滚的鸡汤装好后,还用烫面煎了薄饼,用来卷着切细的酱牛肉伴着鸡汤吃,可是准备妥当后,又怕太尉伤口疼得太厉害,一时不耐口齿咀嚼,于是又准备了香米粥。
等上了马车入了军营时,只见到处都有兵将好奇地张望过来,等玉珠下了马车时,更是不时传来抽气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到了军营时,恰逢里面正有人向太尉禀报军情,玉珠便想等一下便好,可是谁知守卫却恭谨地请她入内,说是太尉口谕,若是六小姐到了,径直请入军帐便好。
当她接过珏儿拎着的大食盒,还有用棉布包裹好的砂锅入了元帅军营时,只见那传闻中应该病恹恹倒在床上的主帅正神采奕奕地坐在帅椅上与一干下属商讨着北地驻兵事宜。
看玉珠被带了进来,太尉大人一挥手,表示部将们可以先各自散去了。
玉珠将那食盒与砂锅小心地放在了桌案上,深吸一口气,福礼道:“请太尉大人慢用,小女子先自退下了。”
尧暮野好笑地看着这小女子微微绷紧的脸蛋,以前总觉得女人使性子的时候,面目可憎,叫人不耐生烦,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珠珠就算生起气来也是这般的好看。
当下拉着急于离开的小妇的手:“许久不曾与你相聚,怎的又不高兴?”
玉珠微微低头道:“玉珠不敢,只是太尉平白叫人来知会我说您伤势甚重,如今一看,太尉还算康健,是以心里安慰,若是无事,玉珠便要告辞了。”
太尉嘴角轻撇,扯开了自己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