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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胡万筹又是愤愤然道:“既然那尧府那般清高,怎么到了尧家二郎选妻这里,竟然这般的随意?那等出身的女子,就算给我为妻都是不配,就算模样标志也只堪为妾而已,尧家的长辈可是疯癫了,竟无人阻止?”
范青云听到这里终于抬起了紧闭的双眼,目光阴霾道:“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那等品貌的能给你做妾?……既然这事不是你起的头儿便好,下次再有这等事情,你切莫做了出头鸟,随便乱嚼那尧家的舌根,你可知那冠雅夫人的兄长前些日子落了贪赃的罪名,被查抄了府宅不算,据说在牢里也是用了大刑的。冠雅夫人睡过的那些个相好也皆不管用了。只提点她这案子是尧太尉亲自点选的,立意做了今年布政的政绩。那些个吃了瓜络的官员,家里皆是疯传尧家流言最厉害的几个妇人,几次茶宴上顶数她们说得欢实,如今全是傻了眼,瑟缩在家中恨不得将自己的那一根舌头吞掉!”
胡万筹哪里知道这些个朝堂风云,一听也有些惶恐。
范青云又闭眼开始吸烟,缓缓地吐了一口烟雾,那烟雾缭绕宛如密密结成的蛛网,而他便是隐匿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捕猎者……不急不急……他范青云从一个无名小卒能够攀爬到今日,可不是一蹴而就的。如今尧家根深叶茂,他如蝼蚁一般岂可撼动?总是要依附在一处安稳的巨石身上坐等那大树被连根拔除的一天。
只是到时,那等娇滴滴的小娘子一夕间成了罪妇,跌落尘埃,身负枷锁……真真是叫人怜惜,到时便要看她的造化乖巧了,便是要学会用满身的鲜嫩才能换得些许的安逸无忧呢!
想到这,范青云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笑,只看得跪在下手的胡万筹也有些不寒而栗。
玉佛开光的那一日,玉珠早起准备梳头更衣。却被环翠告知不必另外准备车马,尧夫人也要陪她一同前往,到时候她坐上尧夫人的马车便可以了。
玉珠心知,尧夫人对此事一直敬而远之,今日却破例前往,不知为何故。
尧夫人的马车自然又是不同,乃是当年先皇亲赐的鎏金珊瑚碧玺镶嵌顶盖的八架马车,举国的诰命夫人,无人能有此殊荣。
当玉珠安坐在马车里时,便将尧夫人盛装的模样映入了眼中。
她这位未来的婆婆虽然人到中年,当真姿色不减,按照先皇的荒诞,只怕是对这位当朝的一品夫人也是要暗自垂涎的吧。若不是皇家式微,不及尧家的根基,还真难保那位先皇能做出些个什么无耻的事来呢!但是若尧夫人进宫的话,依着她现在的不动声色的心机,这太后之位还会不会是徐氏,那又是说不定了,而尧暮野呢,变成杨暮野又会是何等情况,大约自己就不会再与他生出此等孽缘了吧?……
尧夫人看玉珠在神游,自然不知她竟然一路无聊乱想了一篇深宫恩仇录,只当她在紧张,开口宽慰道:“此番虽然太后亲临,不过她为人向来随和,你莫要拘谨太过,失了礼仪仪态。”
玉珠连忙回神恭谨说到:“是,玉珠全自记下了。”
皇家寺院在京城的最繁华地段,这日因为要举行典礼仪式,门口的香烛商贩一律驱撵干净。而各府的贵妇们下车后,也没有急着入寺,有序地站在门前等候着太后亲临。
玉珠下了马车时,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突然发现这些个贵妇里骤然少了几副熟面孔。
最起码当日与她相斗的那位石府夫人,还有冠雅夫人一类俱是不见了踪影。
她随着尧夫人一路来到队列最前面,与几位相熟的夫人微笑地打过招呼后,便耐心地等待太后的青鸾凤辇。
☆、第124章 初一自摸开杠一条龙
当太后的青鸾凤辇终于朝着寺院行驶而来的时候,众人早早地跪伏在地叩拜恭迎。
玉珠也紧随在尧夫人之后伏地行大拜之礼。
当太后在众位太监宫女的环簇下,慢慢下了马车时,才不急不缓的:“诸位夫人平身。”
当众人谢恩纷纷起身后,玉珠才半抬起眼看着太后走过跟尧夫人说话:“许久不见你入宫了,身体可安好?”
尧夫人之前的确是一直称病,听闻太后这般说便谢恩道:“先前感染了热寒,总是头痛,为及入宫向太后请安,现在将养得好多了,谢过太后的挂念。”
太后说了一半,目光转向了她身后的玉珠,尧夫人连忙说道:“此女便是犬子敬棠的未婚妻袁玉珠。”
听尧夫人介绍了自己,玉珠再次施礼请安。
因为观阳公主闹出的那一场风波,徐太后早就对这位出身卑微的玉匠女甚是好奇了。
如今得以细观倒是好好打量了一下。只见此女仪态娇弱,同她姐姐萧妃的明媚艳美又是另外一番不同的姿色。不过虽则美矣,但是那尧太尉先前的红颜们又有哪一个不美呢?由此可见,此女谈吐行事定然另有一番出众之处,倒是要慢慢地琢磨一番。
但是尧家放弃了尧白联姻,而选择了这么个小宅门里的女子,真是大大出乎太后以及皇上的意料之外。
对于皇家来说,重臣娶妻若个个如此,而不是继续与其他名门缠绕捆绑利害干系,当真是叫人舒心的事情。是以太后对这玉珠虽然是初次见面,但觉得看着很顺眼。
于是徐太后打量一番后,便笑着道:“看着怪惹人爱的,应是个端雅贤良的,尧夫人你啊,一辈子的福气,家宅安宁,儿子是国之栋梁,如今这儿媳看着也省心,只差他们二人成婚,早些给你添个金孙了!”
尧夫人笑着看玉珠微微羞红的脸说:“那臣妾便借了太后的吉言,若真是如此,的确是叫我松一口气,不用再跟那老二再操心扯肺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便是一前一后往寺院的门口慢慢走去,若是抛开二人金贵的身份不提,闲聊的话题其实与府宅里两个中年妇人闲话着儿女家常无疑。
是以可以看出,尧夫人与太后的关系倒是很亲近的——起码比较着也紧跟其后,却一直插不上话的白夫人要亲近许多。
众位夫人都是随在太后身后一同入了寺院的,直到在寺院里特意开辟出来的茶厅里坐下,徐太后才不急不缓地对白夫人道:“这些日子,也是忙坏你了,人看着都清减了些,且得注意身子啊。”
白夫人连忙说道:“这是臣妾应当的,说起来修缮庙庵看着容易,真做起来可真是千头万绪,可是臣妾只要想到太后赐下美玉的圣恩,就是沥血劳神也要将事情做好……”
白夫人意犹未尽,还想再表白一下自己这几日的辛劳。可是太后却看似不经意地打断了她的话,笑着对在场的诸位夫人道:“众位夫人也都操心了,如此功德,菩萨自然都会记下。虽然我们这些个女眷不能如将士一般杀敌为国,但是用自己积攒的体己钱修缮庙宇,弘扬善德也算是大大的功劳,百姓们心中向佛,懂得善理,开化恶念,市井清明,也是你们的功劳一件啊!”
这一番话语,自然说得那些捐了修缮善银的夫人们都笑逐颜开,自觉的确是做了件伟业功德!
白夫人本有心在太后面前露脸,可是现在太后却将她的这一份功劳尽是分给了众人,心内难免有些不快,须知这次修缮的款项,她白家才是大头,至于其他各个府宅的钱银加在一起,虽然也不少,可终究不及白家出风头啊!
玉珠在一旁看得分明,只觉得白水流那般狐狸狡猾一样的男子,怎么会有这等爱显的母亲?
此番修缮慈云庵是她白夫人大大的功劳一件,可是功德碑上,又怎么会记下太后的名姓?那么罕见的一块玉石,就这么被人要走,若是换了沉不住气之人,恐怕早就变脸发难了。
这位徐太后的肚量倒是甚大,若不是细细琢磨,压根看不出她对白夫人的不满。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后对于这件事情,兴趣乏乏,今天来此,也不过是给众位贵妇的面子,走一走过场罢了!
果然太后夸赞完了众位夫人便道:“近些日子哀家身体乏累怕是久挨不住,还请寺中的高僧快些举行开光仪式,莫要耽搁了吉时。”
听到太后这般言语,寺中的僧人们也不敢耽搁,连忙请众人移步弘德殿,为玉佛进行开光仪式。
那一尊玉佛身披红布,早就被安置在了法台之上。寺院主持身披□□在法器声声里念诵经文、众位院僧一起低诵陀罗尼咒语,一时间大典之内佛光笼罩,梵音清远。
就在经文念诵完毕后,有僧人小心翼翼地揭来了红布。露出千手观音的真身。
可是当红布落地的一刻,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暗自惊诧不已!
只见原本说好的千手观音,如今竟然是剩下四个手臂。其中两只修长圆润,形状美好的手臂伸展向上,各自执握着一串念珠和一株盛开的八瓣白莲,而另外两只手则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这尊观音宝相庄重,额头饱满镶嵌着一颗红色的玉石,精湛的镶嵌工艺不见抓握玉石的脚爪,接口自然,眉眼慈悲,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含笑地看着世间凡尘……
但从雕工技艺来说,这是一尊完美的作品,无论是还是造型的设计,最后的打磨,都体现了这块天然美玉原本得天独厚的纹理。
可是在场的每一个向佛之人哪里见过这等四臂观音?一时间都是茫然惊诧,不知这位是哪一卷佛经里的邪神。
白夫人事事追求完美,如今竟然在太后以及众位贵妇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丑,说好的千手观音一下子缩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只强忍着怒火道:“主雕着佛像的胡工匠呢?请他来给诸位解释一下吧!”
其实胡万筹立在殿门口,也被这观音像给吓着了。按照他原来的设想,这千手观音无非是雕琢得难看一些,倒时候问起,只将这收尾手臂的事情一并推给袁玉珠便好。到时候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而太后也不会怪罪,顶多心内鄙薄着此女技艺不精,白白糟蹋了玉石而已。而他背后的靠山是白家,如今尧白两家的不睦也是暗流涌动,加上那女人甚是自傲,绝不会借此与他对峙,就算那女子舍了脸哭哭啼啼告状,尧家也不会为了这等雕刻不精的小事对峙白家,打压于他,再与白家交恶。他正好借此恶心一下那个抢了他生意的女子!
可是谁想到这女人也太胆大了,竟然将这佛像改的面目全非。因为两只手臂伸在前面的缘故,就连他之前雕琢好的佛身也经过了大刀阔斧的改动!
这四臂观音,他连听都没听说过,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邪神,这个女子难道是觉得自己将要成为尧家的儿媳便这等恣意狂妄?竟然敢招呼都不打地私改了佛像!
所以当白夫人唤他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哆嗦了,道:“这件玉佛乃是小人与袁小姐两人分工,我原本只雕琢了佛身而已,剩下的手臂脸部,皆是袁小姐的差事了,而且小的先前定稿下来的,的确是千手观音,可是不知为何,袁小姐连小的先前雕刻好的佛身都大改了!在法台案子上有小人的原稿样图,还请夫人明……明察!”
说话间,有人递来的样图,展开一看,果然是千手观音,与现在的四臂观音大相径庭。
白夫人再次强压着怒气,紧绷着脸问道:“既然是袁小姐的手臂,就劳烦袁小姐解释一下,您雕刻的是哪一路的神仙?”
玉珠不急不缓地出列说到:“佛教本是从天竺之国引入中土,翻越千山万水,一路佛力无边传入了中土。然而佛像与天竺本宗相比,也变得失了些原来的样貌,更加中土了一些,然而佛有千面,既可以是天边的一道晨曦霞光,也可以是脚下一片落叶,开悟之人当知,心中有佛处处皆佛。”
说到这,她又缓了口气道:“此佛像,也不是玉珠异想天开,它乃与天竺一高山脉相隔的雪域之原上寺庙中最是常见的菩萨,名曰‘四臂观音’是也,据先人游记记载,当地人将它与文殊菩萨、金刚手菩萨,合而供奉,三佛分别代表了大悲、大智、大力。合十的二手,代表智慧与方便的双运,手持的念珠,每拨一颗念珠便是救一芸芸凡生跳脱了六道轮回的无边苦海,而那一株圣洁的八瓣莲花,则表示清净而剔除了烦恼。玉珠斗胆如此,也是想要还原天竺之佛的本尊,并非什么歪路邪神。”
虽然玉珠解释得明白,可是白夫人却依然发恼,她见惯了千手观音,怎么也看不惯这造型怪异的四臂观音,只冷冷道:“袁小姐见多识广,我等深宅夫人自然是比不上,但是这尊的佛像的面相单薄实在是……”
她正要说没有佛像的庄重时,立在她身后的袁熙却轻轻地碰了她一下,白夫人心内虽然诧异,却也及时地住了口。
待她回神看时,却发现袁熙微微摇头,同时将目光轻轻递送到了正观摩佛像的太后那里。
白夫人初时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尧夫人笑着开口道:“我看这佛像却不错,宝相庄重,眼含慈悲,又看着透了几分眼熟……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