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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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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笑却坏了事,楚大奶奶皱了眉头,直喝了妹子的名字,说她太不规矩,在蓉姐儿面前现了眼,那小姑娘唬的低了头,连面前的菜也不敢挟,只顾低了头,另几个妯娌竟也不帮着她说话,好似不曾听见,还只一筷一勺的吃的着自家碗里的饭。

蓉姐儿暗暗吸气,又缓缓吐出来,同楚家这几个更没话说,等吃完了饭往花园子里头疏散,这才看见寥寥几株花树:“我们老太爷不爱红紫,连着这几株,也还是老太太作寿种下的。”

蓉姐儿心里一哂,可不是,若还是白花,哪里是作寿,便似戴孝,这楚家一家子透了古怪,房舍屋宇平平,倒是后头建了高高一座塔,蓉姐儿抬头一看,隐隐瞧见那塔上有白衣人,才要去指,又闪了过去。

楚大奶奶便似不曾看见,拉了她往前去,逛得半个花园子,送了她出去,蓉姐儿觉着古怪,徐礼倒平和,比昨儿那付忍了气没地儿撒的样子要松得多,可等上了轿子,他却捏紧了手,这楚家实是不曾拿他当一回事。

回去问了四平,才知道,那个塔,是沣青县有名的白塔,说完来此地是一块浮州,这古塔便是神针,一针把沣青县定在此地,这才绵延繁饶,原是个古寺,有寺僧有方丈,香火鼎盛,如今却成了楚家的家庙,里头俱是些带发修行的女人。

四平缩了脖子只不敢说,蓉姐儿问得急了,她便道:“我也不曾听说过多少,只知道,那里头关着些不安份的,有未亡人,也有已亡人。”

阖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没人敢捅破,四平缩了身子搓着手:“如今这位楚大奶奶,不是原配,别个都说那是死了,也有人传,她是叫关在塔里,因着过不下去,想要合离,叫楚家说发了疯病关起来的。”

蓉姐儿唬了一跳:“真个?竟有这回事!”连皇帝的亲娘都不作太后敢了嫁,还有哪个人家敢磨搓着儿媳妇不叫合离的,她捂了心口一阵跳。

四平赶紧垂了脑袋:“我不是隐隐听见几句,再认不得真的。”

“娘家人见不着女儿,就不来闹?”蓉姐儿气愤不过,竖起眉毛,四平叫她盯了低下头:“出不得镇子,哪个知道。”

竟是人人皆知,只没人捅破,蓉姐儿还是头一回张了口说不出话来,在屋子里头转了几圈,还是坐下,捶了下坐褥,这事儿自来民不举官不究,那一家许还不知道女儿已经是叫人偷龙转凤,关起来多年了。

这事儿顶了天,只没人来告,楚家便能立得住,儿媳妇病了,还照管着她,说出去也是仁义,蓉姐儿气的无法,脑子里头打转,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便是县太爷也没有过问这事儿的。

清明撒钱还扫出去百千两,打着楚大善人的名头,骨子里头这腌脏便似陈年水垢,蓉姐儿自来心里藏不住话,见了徐礼便叨叨个不住,恨不能连大白摇了几次尾巴都告诉他,这回去生生忍住了不说。

徐礼见她气闷,还当是在楚家不乐,搂了肩头宽慰她:“明儿,我带你住北街去。”

第0章第212章逛北塘遇楚七爷,摆花宴鸿门待客

北街同余下几处皆不相同,船才绕了个弯儿,蓉姐儿便觉眼前一亮,这才是小镇模样,屋瓦相接,柳树成荫,恭桶儿挨着菜篮子,开了后门便是河,赶早市的船撑了槁过去,船上挨个儿摆了竹篮子,用槁高高叉起来,摆到河岸边,自有小娃儿来拎了回家。

有的年岁大些,有的不过三四岁年纪,篮子比身子都大,拿不动只好拖,叫凹凸不平的青石路绊了一跤,张了嘴儿就哭,屋子里头大些的瞧见了,奔出来扶起弟弟,两只小手牵在一起,挎了篮子,大的带小的进去。

还有小娃拿了大瓷碗出来,跑到馄饨摊前买馄饨,那瓷碗上头有个铁吊,看着跟小篮子似的,拎了满满一碗,一步一挪的往家去,有淘气的跟在后头拍了巴掌嚷:“落地啦落地啦!”

热腾腾的米线浇了酸菜肉沫的浇头,就了酸汤一气好吃两碗,摆摊子的一对夫妻,丈夫站在热汤锅前下米线,这样的天气热的浑身是汗,不住拿软巾擦拭,大铁漏勺儿一碗碗的舀将出来,面前排的十几个青花大瓷碗,一锅出来就全盛满了。

妻子端了盆儿舀浇头,酸豆角肉沫的,一勺子倒上去跟塔顶儿似的冒着尖儿,食客还有再加的,叫一声加浇,她就迈了小脚过去,再给舀上一勺子,还给再添上些,食客气着满意,光了面碗,往里头扔十个大钱,叮当一声,两夫妻就道一声谢。

蓉姐儿在船上看见也跟着咽起唾沫来,自离开泺水她再不曾到街边河边吃过这些,家里也有厨娘做,拿鸡脯子虾仁儿切丁儿炸了,拌上香油浇在面上,鲜是鲜的,可总是没那味儿。

她一扯徐礼的袖子,他就低了头笑,这一路到底是食摊儿,不必看也知道她馋了,隔得几只船便有登岸的口,窄窄一条道,只够一人行,蓉姐儿跳下船去,拎了裙角儿跑在前头,徐礼整了衣冠,等踏上石阶,那摊主夫妻已是专捡了一张干净桌子,专给他们坐。

这回出来两个人俱都没带小厮丫头,蓉姐儿讨了滚水,把筷子碗都涮过,等那米线上来,还问:“这一片还有甚好吃?”只这家摊子上人多,那小妇人笑一声:“再往前炸臭豆腐,打糕团都好。”

徐礼见她真个馋了,摸了银钱出来:“烦你各各端一份来。”那小妇人得了银子,招手把儿子叫过来,吩咐了几句,小孩子倒伶俐,除开买了小食来,竟还有两串儿拉花糖葫芦。

徐礼不吃这个,把糖葫芦给了这个孩子,那对夫妻倒不好意思,又给蓉姐儿那碗米线添了浇头。徐礼喝了口汤果然鲜得很,才要问,就听见蓉姐儿道:“这汤是拿小虾子熬出来的,还须

是白虾米,别种俱不成。”

“太太好口舌,一尝就品出来了。”小妇人擦擦手,给桌上摆了碟子酸水:“若嫌不够酸,再加些个酸菜汁儿。”

蓉姐儿真个加起来,往里头倒,用筷子搅均了,两人正吃着,又有个公子哥儿打扮的跳了船下来,嚷一声:“老高,还给我上三样。”

徐礼用了一半,不住同那摊头老板搭话,问他这一年摆摊儿能得多少利,老板憨笑两声,只不答话,再问他也只笑道:“勉强糊个口而已。”

蓉姐儿尝了一串炸臭豆腐,这东西她自来不爱吃,嫌着太臭,这一碟子倒炸得好,皮儿脆芯子嫩得出水,还配了辣酱,吃了一块又拿小签子去插另一块,嚼吃了喝一口蜜雪水笑:“生意这样好,一年也能攒出一张绸机来了。”

摊主夫妻听了这话俱不接口,倒是那个后来的公子哥儿,端了碗坐到徐礼对家,一双筷子舞得飞快,把那汤底儿都吃尽了,又叫再给他下一碗,案上有下好的,摊主却还是从木盒子里头拿新的给他下到汤锅里。

趁着这个功夫,那公子哥儿道:“若是寻常那算的分毫不差,一碗米线利虽薄,架不住碗数多,老高夫妻我知道,自大年初五到小年夜一日都不停,清明节还出摊儿,他来了沣青五年,儿子都要开蒙了,还没攒够束修钱。”

徐礼知道沣青只有楚家族学,却假作不知,奇道:“我观高老板摊头生意这样兴旺,怎会出不起束修?”新皇旧年才改了教谕,下到各府各县,家中有族学或是当地便有学馆的不论,县衙需设一儒学,平民子弟皆可读书,儒教正堂由着各县分派,钱也自县中出。束修自然也是要封的,一串铜钱两条腊肉便足够了,县里还要给做衣裳,发诗书。

这对夫妻听了只有苦笑,那公子哥儿却摇了扇子:“足下是外县人不知本县事,再往上数三任,那位姓赵的县令,把儒学与族学合二为一,楚家的族学,却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进的。”

那人将徐礼上下一扫,见他穿了青衣,嘴里啧上一声,袖口上还销了金,男儿郎却穿着绛色,衬得唇红齿白,一把撒金川扇儿还挂了一串红玛瑙结的扣子。

他还待再说,下边船里的小厮却催:“少爷,赶紧着些。”眼睛一扫船头摆了两筐新鲜菱角,那公子哥儿端了碗就走,扔下一钱银子来:“米线钱。”说着撩了袍角沿着石阶下去,一只手端得牢,到得船边先喝一大口汤,再往船上跳。

一路撑了船过来,他还挥了筷子同徐礼示意:“后会有期。”

蓉姐儿吸了一口米线,咽下去才问:“你识得他?”两只手捧了大海碗,眼睛黑亮亮的,嘴边沾了酸豆角沫儿,徐礼自袖袋里摸出绢子来给她擦了:“我不识得他,想来是姓楚。”

听了这一句那妇人才敢接口:“那是楚七爷,倒是个和气的人。”

蓉姐儿既得了她这一句,顺着话往上赶:“楚七爷,很有来头?”她今儿出来穿得杏红衫子,嫩生生戴两朵堆纱花,倒瞧不出是官家,只当是小富户出来游玩,来附近山上踏青的邻县人。

“小娘子且着意了,此地倒不紧要,再往东南西去,可不能得罪楚姓人家。”她说的这一句,已是叫丈夫喝了一声,又有客人催着上米线,便端了盆儿去了,两碗米线也吃尽了,徐礼扔下铜板,跟蓉姐儿两个往前去。

说是东西南北四大块,真个用脚走也不知道多少条巷子,多少户人家,北边只跟余处不同,不是布幡便打得各色各样,潘婆婆包子店,陈家杂货,一间间走过去倒有趣味儿的多。

徐礼来看的便是此处与另三块有何不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十个里头有一半是手艺人,剃头的磨刀的扎灯笼的,行过三条街,竟没见着一个读书人。

蓉姐儿一路买了扎花灯,小竹篓,见着各色玩意儿不论家里用不用得着,俱都买一些,捡那贴花儿的时候,那摊主道一句:“你相公待你真好,这是回来省亲的吧。”

蓉姐儿甜笑着应一声,徐礼耳根子红起来,手上点心包就拎了两个,清明才过蒸得青团蒿饼,炸的芝麻糖油撒子,肚里是饱的,嘴巴还饿,只要她看见,徐礼就摸了口袋,带出来一袋子铜钱,俱都花用尽了。

再逛不下去,这才往回走。蓉姐儿出来便穿了软底鞋,却也走的累了,徐礼在袖子底下牵了她,到得船上拉起帘子来给她揉脚。

“你瞧了这许多,可想着什么没有?”见着此地儿日子活色生香,再想一想那座白塔,心头便不是滋味,蓉姐儿再直也知道甚样事情不能说,徐礼是有一付呆脾气的人,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娘家人都不出来管,她们上去攀扯站不住理字。

她在徐家无往不利,不过占了理,再作痴作乔,拉一个打一个,这才没吃亏,如今这楚家,关起门来是一样,打开门便是善人,便是北塘人家,也少有听说楚家不好的,对升斗百姓,管得不过是一日三餐四季衣裳,吃得饱穿得暖,管你县令哪个做。

楚家在镇子里头行善事,每年香油都要捐出去二三百斤,更别说舍粥舍面了,到了冬日还开粥厂,熬的八宝粥,本地少有过不下去的,倒也有几个闲汉去饶了吃,还有小娃拿了小吊盅儿去盛回家。

若能自族学中脱颖而出的,楚家来出钱送考,不论考不考得中都有一笔银子当安置费,家里打点好了,不至孤儿寡母,一去大半年没有营生进项。

徐礼原来还皱眉头,如今进得深了,倒念着楚家的好来,只一样,把儒教学堂归在族学中,怎么也能分离出来。

蓉姐儿歪了头靠在他身上:“你预备好了?怎么伸这个手?”徐礼把她额间散发别到耳朵后边去,捏了一把耳垂:“你不必忧心这些,过几日用你的名头送张帖子去,把这些乡绅人家俱都请来,办个宴。”

蓉姐儿还靠着他,看他给自己揉脚,罗袜都褪了,揉着大脚趾,他拿茧子一磨,她就忍不住发颤要笑,坐不安稳伸了胳膊勾住徐礼的脖子:“哪样宴?鸿门宴?”

徐礼抬起眉毛便笑:“要办的热热闹闹的。”他时带了贺山长的信,知道他的志向,贺山长倒不曾说什么,晓得他在此地为官,写了封信给他,说湖州府现下的知府,正是他的学生,却不是栖霞书院出来的,是他原在蜀地坐馆时的学生,到了先拜个山头,往后有事也好照应。

徐礼回去便写信往州府去,先是论一番师兄弟的情谊,又把贺山长的手书寄了给他,还有些土仪也不思表,到最后才问一句,今岁可有人来做儒教育正堂。

楚家就是再根深势厚,也经不得这铁打的营盘,徐礼细细察看过,楚家如今也有子弟在外头作官,也不过是县令,再要往上却是不易,升迁之事非乡绅人家能办到的,州府之中更无楚姓人,他们家横也不过在这方圆百里之内。

他仔细算过,一个儒教正堂,一个副堂,两个教谕,两个训导,六个人便能撑起一方县学来,也不须个个都委派,只要来一个州府中人,他就能把这事儿做起来。

船停在东街,他们原是一大早出来走了一段才叫的船,那船夫一看县衙门口有人来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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