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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神足先生。令人左右为难的热情与冷漠,不过我觉得自己也不必为此烦恼,无须勉强自己配合这种人。「那我先告辞了。」
我丢下这句话,准备回吸烟室。
「喂喂喂喂喂,别这么无情嘛,别这么冷淡嘛,好寂寞耶。」胖哥…不对(仔细一想,这种称呼有点失礼),根尾先生说完追上来,大刺刺地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你很闲吧?既然如此,我们聊一下嘛,大人物。」
「…我并没有很闲。」
「在那里嘀咕什么脑髓啦、人工智能啦、心灵这些怪东西的家伙,不闲才怪。」神足先生静静说完,也在根尾先生旁边坐下。「而且想学宫本武藏跳机械舞的人,绝对不可能很忙。」
「…」
嗯,刚才的独自被听光光了。看来对方观察我好一阵子,太专心思考而忽略四周是我的坏毛病。至少在敌阵(…这种形容应该没错吧?)中央,粗心不吝是愚蠢。能够在这种地方粗心的角色,大概也只有红色承包人。我决定稍稍反省一下。
话虽如此,居然叫我「大人物」吗?多多少少也猜到了,正如我们借助小豹的力量调查对方,他们大概也查过我们的背景。卿壹郎博士刚才假装对我和铃无小姐一无所知,故意说什么以为来的一定是直先生,果然是演技。
这么说来,志人君之所以不知道我和铃无小姐,就是为了强化这种演技的伏笔?骗敌须先朦骗伙伴,嗯,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堕落三昧」,的确相当老练。我朝会客室献了一眼,开始有些佩服那位老先生。蒙骗伙伴…这种事其实比想象中更难。
「…所以呢?两位有何指教?」
「哟,你这样说,咱们也很困扰哪。唔,神足先生?」
「…」
神足先生对根尾先生的询问毫无反应。
「哎呀呀,你这家伙也真冷淡。我真是又寂寞又孤独哟。」根尾先生毫不介意,脸上扬起绰有余裕的笑意,再度转向我说:「既然如此,好,就听我说说话如何?」
「你想说什么?…」
「你想听什么?」根尾先生晃动肥嘟嘟的双颊笑道:「我就说你想听的,就说你想听的吧。」
「…」
「嗯?…什么?怎么?你怕了?莫非你怕了?」
「我没什么好怕的。」我静静地回答:「我没有害怕的理由。我只是不信任多嘴饶舌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人,肯定有所企图。我不喜欢别人有所企图。」
「你说话也挺毒的嘛。」根尾先生咚一声拍打自己的额头,这位仁兄的每个动作都很夸张,简直是演过了头…
「先不管信任与否,你应该有些话想听吧?例如兔吊木先生的事?」
「…」
「咦?怎么了?你想听吧?想听兔吊木垓辅的事吧?」
兔吊木垓辅。
我并不打算反应,可是一听见这个名字,肩膀不自觉地微微抖动。在根尾先生眼里,这大概就是肯定的暗号,「好!我知道了。」他夸张地击掌。
「说得也是,你们是来见兔吊木先生的嘛。想听兔吊木先生的事也是理所当然吗?天经地义、理当如此。哎呀呀,兔吊木先生可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呢,不,何止是人才,根本就是旷世奇才,那个人…」
「是变态。」
神足先生非常肯定地打断根尾先生的台词。我朝神足先生一看,不毕竟表情被头发遮住,想看也看不见,可是他的语气跟刚才一模一样,总之完全没有责备或犀落他人的模样,一副这是不移至理的态度。
「那家伙是变态,绝对没错。」
「原来如此。」
我也只能点头。
这么说来,志人君也对兔吊木做过同样的评论,可是,批评在相同机构共同生活的同事是「变态」末免有失体统。这里确实是非比寻常的化外之境,所长甚至被称为「堕落三昧」,但正因如此,就连这种地方都如此看待的兔吊木「害恶细菌」垓辅,究竟又是何等人物?
我的想象终于到了穷途末路。
「用变态太过分了啦,神足先生。再怎么说,变态这字眼都太过分了,说话也该有个分寸。」根尾先生砰砰拍打毫无反应的神足先生肩膀。「的确有点奇怪,毕竟到这里之后,从未走出那个第七栋一步,真是败给他了。暧,不过我想他应该也不是博士那种研究狂…」
「是从未走出吗?」
难道不是被囚禁吗?原想如此反问,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此时此刻辩赢根尾先生毫无意义,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辩赢他。老实说,我对这种多嘴饶舌,而且超爱演戏的耍宝男一点办法也没有,应付某位黑暗突袭小姐还比较容易。
「对了对了,说到兔吊木先生,有一个相当有趣的小故事。」根尾先生一副突然想到似的击掌说:「那是差不多半年前的事,有两只猪啊…」
「你想说什么,根尾先生?」
根尾先生再度被人打断。这次的犯人不是神足先生,我朝声音来源一看,只见志人君一脸不悦地杵在那里俯视我们三人,铃无小姐则站在志人君后面。既然如此,虽然看不见身材娇小的玖渚,不过她铁定就站在铃无小姐背后。
「哟,大垣君。」根尾先生满脸笑意,装模作样地举起单手向他敬礼「工作辛苦啦。」
「你倒是工作得很轻松嘛,根尾先生。」志人君略显生气地加强语气道:「你在说什么?你刚才是想跟这小子说什么?」
居然叫我「这小子」。
「没什么,不是什么要紧事,一点都不重要。我根本啥都没说,因为我是沉默寡言的人嘛。只不过打个招呼,说声嗨而已。对不对,神足先生?我说得没错吧?」
「我不知道。」
神足先生泠冷地丢下一句,接着从沙发站起。他掠过志人君旁边,朝长廊后方走去,大概是要去博士的会客室…
「喂喂喂,真是伤脑筋耶。唉,你怎么丢下我不管?等等我嘛。」根尾先生也随神足先生抬起庞大的身躯。
「去…神足先生真是个急性子。喂,少年郎,这次就到这里。我经常在所内遛达,搞不好很快就能碰面。届时再聊吧,下次要好好聊聊喔。」
他不理会志人君,接着朝铃无小姐和玖渚两人行礼。
「哎呀哎呀,两位美丽的小姐,请在咱们『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研究所好好玩玩哪。」
脑袋瓜低到令人怀疑他要扑向地板,接着抬起身体,狂放恣肆地咧嘴一笑…
「那再见了。」根尾先生向我说完,径自朝神足先生追去…
「伊字诀,那个人是谁?」铃无小姐错愕地问:「本姑娘好久没被称做美丽的小姐了。」
「人家也是。」玖渚也愣头愣脑地盯着根尾先生的背影。「他到底是谁呢?阿伊。」
「根尾古新先生…他前面那位头发像皮肤一样的是神足先生,神足雏善先生。」
话说回来,他刚才是说「那再见了」吗?这是预期将再碰面的道别语。确实是偶遇率相当高的对象,既然如此,我倒是树立了无谓的敌人。
「唉…」志人君佒佒不乐地叹气。「那两人真是鲁莽…身为本所的研究人员,居然跟这种家伙交谈、跟这种家伙说话,只能用愚昧一词形容。」
咦?我好象被人羞辱了?
我不理会仍旧喃咕不停的志人君,对他后面的铃无小姐问道:「情况如何?」嗯?…我也感染了根尾先生那种夸张的说话方式。「超顺利喔。」铃无小姐似乎也身受毒害,一副想要搂住我似的摊开双臂,装模作样地说:「应该可以拭目以待吧?总之对方答应让我们见兔吊木垓辅。」
「对呀,阿伊。」玖渚摇晃蓝发说:「现在正要请小志带我们去见小兔。」
「不许叫我小志!」志人君停止独白,冷不防转向我们。「你们别跟我装熟!我不管你们跟博士有何关系,别跟我攀亲带故!」
「可是仔细一想,的确是小志哪。」我煞有介事地点头。「十九岁的人叫十六岁的人时,有加上一个『小』字的义务。」
「胡说八道!你们在搞笑吗?你们俩在搞笑吗?嗯!?」志人君对我怒吼。「给我放尊重点!莫非你是在拐弯取笑我叫…」
「我应该没有拐弯才对,不过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也明白小志的心情,可惜这并非我一人所能决定之事。」
「如果真的不喜欢『小志』的话,那人家就叫你『灵芝草人』好了。」
「不准!你们要是再跟我装熟,我真的要生气啦!」
「知道了,小志。」
「了解,小志。」
我和玖渚刚说完,就同时惨遭铃无小姐的暴力攻击。
3
想不到离开研究栋时…换言之为了离开建筑而通过玄关时,也必须刷卡、输入密码,以及进行声音和网膜辨识。不光是进入,就连离开也必须经过如此繁复的手续,真是严密严密再严密,固若金汤,无懈可击。进入第一栋时,志人君吩咐我们:「别随便跑出建筑物。」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第七栋往这里走。」志人君一边前进,一边粗声粗气地说:「去…为什么我要带这一群家伙…怎么想这都不是我的工作。」
玖渚友和我走在他后方数步。
「我在这里参观一下,侦查侦查。」铃无小姐如此表示,仍在第一栋徘徊。铃无小姐本身的好奇心很强,或许是想乘机看看什么东西吧。目前正由美幸小姐带她游览。美幸小姐美则美矣,好在不是少女,嗯,应该不会出乱子。
「话说回来,小友。」我向身旁的玖渚说:「你究竟跟卿壹郎博士说了什么?想不到这么快就让你们见面,这么说可能有点悲观或消极,我原本以为博士会向你大发牢骚。」
「对呀,嗯,正是如此。就人家的角度来看,事情是一如预料,可是这种一如预料反而怪怪的。」玖渚摸着刚才被铃无小姐攻击的后脑勺说:「博士大概很有自信。」
「自信?」
「没错,对小兔有自信咩。博士果然是这种人…真的越来越钻牛角尖了。毕竟发生了很多事,倒也不能怪他。研究者…不对,那就是学者的性格喔。与其说是性格,或许该说孽障比较正确。」
玖渚显得有些怅然,犹如即将失去某种珍贵事物的惋惜神色。「话说回来…」我不知该对这样的玖渚说什么,困窘地转开目光,改变话题。
「这种荒山野岭怎么拉电线?这里有电线吗?自来水跟瓦斯呢?电话线或许有。」
「天晓得。嗯,是怎样呢,小志?」
玖渚问志人君。「哈!」志人君索然无味地嗤笑,他大概已经适应这个称呼,尽管一脸不悦,终究没有反驳。
「那是这个啦。」他朝旁边的建筑物一指。「八成都是自行发电。研究跟实验的耗电量很大,虽然也有公共电线,但不足的部分还是得自行设法。」
「喔!!那这栋建筑物是…」
「第六栋。」
「第六栋内部是发电厂吗?因为不是研究设施,原本还在想是干什么的,喔…」我抬头一看。乍看下跟刚才的第一栋和其它建筑物差不多(也没有窗户)。「里面该不会塞了核子反应炉吧?」
「怎么可能做那么危险的东西?白痴!」志人君轻松推翻我的疑虑。「是氢发电啦,氢发电。」
「什么是氢发电?」
「就是用氢来发电嘛,这种事听名字不就知道了。」
非常简略的说明,但志人君似乎不愿多加解释,再度转向前方,默默走在好象是进行「氢发电」的建筑物与杉树林之间的悠闲空间。
兔吊木居住的第七栋大概是在第六栋的对面。既然数字是最新的,第七栋就是最后才建的吗?
「不过,建筑物与建筑物靠得其近…」我一边回想研究所的配置图,一边喃喃自语。
「万一发生地震或火灾,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唔咿。」玖渚看着第一栋和第六栋,赞同似的领首。「对呀,这大概是土地结构上的问题。山坡地有建筑法等等的问题时,这是人家听小直说的。不过,应该比东京好吧?」
「嗯,这倒也是。可是你不是既没去过,也没看过东京吗?」
「阿伊也没有呀。」
「可是我去过休斯敦喔。」
「也没什么了不起咩。」
的确如此。
我不觉抬头,云层比刚才更厚了。明明还是黄昏,天空既已不见一丝日光,跟夜晚一样黑压压的。足以称为阴森的漆黑云朵布满天空。
…就在此时。
玖渚「砰咚」一声撞上我的背脊。
「啊呜,对不起,阿伊。」
「不,没关系。」我退向一旁,让玖渚先走。「我也在发呆,看了一下天空。」
「咦?啊,对呀,天气不太好耶。好象快下雨了。嗯,小志。」
「什么事?」志人君反问,可是语尾并未扬起。「莫非你在叫我?」
「嗯,这里标高是几公尺?看起来比云朵矮一点。」
「谁知道?」志人君苦不堪言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