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邓之屏年纪幼小,恐惧来的快,消失的也快,被沈茉轻轻拍着、哄着,不知不觉轻松下来,沉沉进入梦乡。沈茉亲亲女儿娇美的小脸蛋,也闭目睡去。
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一路长途跋涉,有的辛苦。如此良夜,正该好眠。人生在世,该歇息的时候定要好生歇息,千万莫苦到自己,莫跟自己为难,跟自己过不去。
沈茉迷迷糊糊做了半夜的梦,梦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看着她。那风华绝代的姿容,令沈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玉儿,没用的。”沈茉喃喃,“你已是输了给我,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我才是邓麒名媒正娶的妻,你么,一辈子也见不得光,一辈子都会被我压的死死的。玉儿,我知道你不服,可是,没用的。
前院厢房,邓麒先是怒吼,继而低泣,“祖父,我快心疼死了,您知不知道?我找不到玉儿,我派了多少人出去,死活没有玉儿的音信!祖父,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云南,把玉儿找回来。”
宁国公默默坐着,不置一词。当年保山战死之时,自己正在宁夏抵御北元骑兵。那场仗打的异常艰苦,好容易得胜回京,保山的妻子、女儿已扶灵回乡,离了京城。
荀氏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口咬定“祁家女儿已是孤女,不吉利,不能娶为冢妇”。被自己怒斥后,竟脱口而出,“你若执意娶祁家那不吉利的丫头进门,我奈何不了你,却能折磨她!我必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自己想都不想,重重一掌打在她脸上。她捂着一张胖脸,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怨毒,“有本事你杀了我!你若不杀我,我一天还是邓家的主母,一天不会放过祁家那死丫头!”
那一刻,自己是真怕了。她是晖儿的亲娘,麒儿的亲祖母,她若如此执意,叫人可怎生是好。
叫来麒儿当面询问,这小子低眉顺眼的,一幅孝子贤孙模样,“孙儿听祖母的,祖母让孙儿娶谁,孙儿便娶谁。”
罢了,祖母痛恨她,麒儿只听祖母的,玉儿即便嫁进邓家,又哪里能有好日子过?这不是把玉儿往火坑里推么。不如让麒儿另娶淑女,自己作主为玉儿另觅良缘。
宁国公忆及往事,颓废之情,油然而生。邓永啊邓永,平日你也自许为铁骨铮铮的好汉,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原本说定的亲事,姑娘亲父兄一去世,便由着内宅妇人播弄,改了主意;不肖孙子更是趁人之危,骗了好人家的女儿进门,却不真诚相待;以至于一代名将的外孙女,沦落到寄人篱下,没个正经身份。邓永,你有什么颜面教训孙子,失信保山于地下的人,是你。
“……我原以为玉儿不过是跟我赌气,如今看看,玉儿哪里是赌气,分明是铁了心不要我了。”邓麒声音飘飘忽忽的,落寞、寂廖,“玉儿她,不止是不要我,连我们的小闺女也不要了。祖父,我辜负了玉儿,她不要我了。”
烛光下,邓麒俊美的面庞上满是哀凄。
宁国公艰涩说道“你个呆子!祁保山何许人也,他的女儿,能受这种委屈?你便是拿把刀子架到她脖子上,她也不肯屈服!”
邓麒张了张口,想说“我和她是打小的情份,与众不同”,话到嘴边,自己也觉得羞愧,没脸说出口。
“早知道是这样的,我宁可拼着忤逆不孝,也不能……”邓麒低低的、咬牙切齿的说道。早知道孩子绑不住玉儿,早知道玉儿这般看重名份,自己拼着被父亲打骂、被祖母哭闹,拼着让邓家成为满京城的笑柄,也不能失去玉儿,失去从小到大真心爱慕的玉儿。
聘礼都下了又怎么样,男方悔婚,损失的不过是财礼。邓家张灯结彩、遍请亲朋又怎么样,我邓麒已娶过了妻子,不能停妻再娶。
邓麒,你当年怎么就一时软弱,只顾着邓家的颜面,却不想想自己和玉儿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邓麒背靠在门上,神情痛楚不堪。
沉默良久,宁国公疲惫的吩咐,“明儿个咱们便回京了,你跟我一道,去杨集看一眼小青雀。咱们对不起祁家,对不起玉儿,不能再对不起小青雀。”
邓麒少气无力的答应着,“是,祖父。”
宁国公顿了顿,提醒道:“小青雀咱们带不走,只能看一眼。”你别到时候抱着孩子不放,让我在杨阁老面前丢脸。
邓麒苦笑,“带走,交给谁?祖父,您说不定哪天就佩将军印出征了,我当然也跟着您外出征战,到时妞妞交给谁?祖父,除了您,除了我,家里哪还有疼她的人?”
奶奶的,放眼看去,没一个真心疼孩子,没一个能善待孩子的。
到了这时候,宁国公对邓麒倒是油然生出“同病相怜”之心,叹了口气,温和吩咐了几句话,起身走了。
凄清的夜色中,宁国公远去的背影,苍老、孤寂。
第二天,邓家祖居前乌压压的一片,全是各色车马。自荀氏、孙氏、沈茉等人起,各自按次序上了马车,启程回京。邓晖等儿孙骑着高头大马,或在前开路,或在后护送,一路之上,浩浩荡荡,沸沸扬扬。
邓天禄和邓无邪一边一个,陪在邓晖身边。无邪没有心机的问着,“祖父和大哥到杨集去了?父亲您怎么不去呢。”
我们这些人不许去打扰杨阁老,您也不许么?
邓天禄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不往邓晖的方向看。邓晖尴尬的咳了一声,“父亲若去了,你祖母谁来护送?”无邪你这傻孩子,平时看着蛮机灵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父亲在那小丫头面前吃过哑巴亏,见了面岂不难堪?
无邪轻轻一声叹息,“大哥那位有趣的闺女,竟无缘得见。”虽然近在杨集,祖父不许随意打扰杨阁老,自己这做小叔叔的,便见不着会使绊马索的侄女。
“往后吧,往后吧。”邓晖打个哈哈,敷衍的说道:“待妞妞长大了,杨阁老肯放人,咱们便能见着了。”
马车里头,邓之屏倚在沈茉身边,留恋的说着,“大姐姐不跟咱们一起?还有祜哥哥,他不回京城么?”
沈茉微笑替她掠掠鬓角,柔声道:“会回的。你大姐姐也好,祜哥哥也好,都会回京城。屏儿耐心等等,很快的。”
邓之屏甜甜笑着,乖巧的点头。
杨集。
杨阁老招待宁国公在花园的暖亭中喝茶,邓麒牵着青雀,在花丛中漫步。“青雀,你看这梅花是不是很好看?它叫玉台照水,是你娘最喜爱的玉蝶梅花。”邓麒攀住一株洁白如雪的梅花,眷恋说道。
青雀撇撇嘴,站在梅花树下,并不答话。
邓麒蹲下身子,讪讪看着眼前花朵一般娇嫩的小女孩儿,“你娘她性情孤傲高洁,为人最有气节,跟你外祖父一样,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青雀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她怎么看上你的?”她像梅花,你可不像青松,也不像翠竹。
邓麒颇有些狼狈,“闺女,我和她打小便认识,一起长大的。”
“原来如此。”青雀小大人般点头。
眼前这小女孩儿实在太像朝思暮想的佳人,邓麒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小脸。她嫌弃的皱皱眉头,不过并没有跟上回一样,打掉他的手。
邓麒微微颤抖,慢慢把小女孩儿抱到怀里。小女孩儿挣扎了一下,见他眼中含着祈求,心一软,没有挣脱。
父女二人静静偎依着。
一阵寒风吹过,小女孩儿身子缩了缩,邓麒心疼,把她抱的更紧。
“闺女,你娘不要咱们了。”邓麒沮丧说道。
“你坏,所以她不要你了。”青雀推开他,清脆质问,“我又没有坏,她为什么不要我?”
邓麒张口结舌。
好一会儿,邓麒歉意说道:“大约是,你长的太像我了吧。”她讨厌我,你长的像我,故此她连你也不喜欢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青雀气闷半天,忿忿说道。
“闺女,你很会用词啊。”邓麒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杨阁老把你教的真好!妞妞,你先跟着杨阁老学两年,什么时候爹爹不打仗了,把你接回京城。”
“你真笨!”小女孩儿轻蔑说道:“你打仗,我还能跟着你学学。你都不打仗了,我跟着你做什么?”
邓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仗还可以跟着,不打仗,爹爹就不要了?
青雀傲然看着他,老气横秋说道:“我长大了是要做大将军的,懂不懂?”
第26章父女(二)
枝影横斜、清冷孤高的梅树上,朵朵玉蝶洁白胜雪,凌风怒放,风致嫣然。树下那昂首站立的小女孩儿,眉目如画,人比花娇,却又意气扬扬,姿态逼人。
邓麒只当她是吹大话,柔声哄她,“好好好,我闺女长大了,做大将军!马踏贺兰,驱逐胡虏,靖清边塞,我闺女是威风凛凛的三军统帅!”
小女孩儿花朵般美丽的面庞上,浮现出喜人的笑意。
邓麒看着眼热,伸出胳膊小心翼翼把女儿圈在怀里,贪婪看着她娇嫩的小脸。这是自己和玉儿的骨血,是自己钟爱的宝贝女儿,青雀,爹爹疼你。
“妞妞长大了,跟着爹爹带兵!”邓麒不知怎么疼爱青雀才好,顺着她的话意哄她,“咱爷儿俩带上邓家军,把北元胡虏杀一个落花流水!”
“不要!”青雀果断反对,“我不要带邓家军,我要带祁家军!”
祁家军?邓麒愕然。
青雀看着他吃惊的样子,生气的推开他,“我要重建三千铁骑,重建祁家军!这样我娘才会要我呀,你懂不懂?”
小女孩儿气咻咻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满是愤怒和委屈。
青雀!青雀!邓麒看着眼前酷似自己的小女孩儿,一阵阵心痛。
“好好好,我闺女长大了,带祁家军。”邓麒一迭声说道:“祁家军出了名的军纪严明,作战勇敢,我闺女肯定能把祁家军发扬光大!”
见青雀神色有所缓和,邓麒打起精神,绘声绘色描述道:“妞妞的军旗上,当然要大书特书一个斗大的祁字了,对不对?还要画上一只骄傲的小青鸟,凌空翱翔。”
青雀睁大眼睛入神的听着,十分专注。
寒风越吹越凛冽,青雀的小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眼中却有了快活的笑意。邓麒用斗蓬裹住她,她也没有抗拒。
梅林之中,隐约有一抹女子身影掠过。
邓麒不动声色的抱起女儿,笑着问她,“小青鸟,咱们回暖亭陪曾祖父说说话,好不好?”
“小青鸟”?真好玩。青雀欢快的笑着,伸出小胳膊勾着邓麒的脖子,清脆悦耳的笑声撒满庭园,撒进暖亭。
“这么高兴呢。”暖亭中的太爷爷、曾祖父,见邓麒怀中的青雀喜笑颜开,都觉愉悦、舒心。
“回禀两位大人,我捉到一只小青鸟!”邓麒笑吟吟看着怀中的小女孩儿,戏谑说道。小女孩儿嘻嘻笑着,奋力挣扎,“飞,飞!”邓麒朗声大笑,果然托着她在暖亭中飞了一圈又一圈,毫无厌倦之意。
太爷爷和曾祖父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恻然。小孩子还是要跟着父母的,太爷爷待她再好,也不能这般陪着她玩耍,令她这般开怀。
“贵府若有人能托付青雀,我真的愿意忍痛割爱。只要妞妞时不时的回家看看我这老头子,于愿足矣。”杨阁老轻叹,“可惜,看来看去,总没有信得过的人。”
宁国公低下头,黯然无语。
邓麒陪青雀玩了会儿,把她放到太爷爷和曾祖父中间坐下,“小青鸟乖乖的,等下爹爹再来捉你。”青雀快活的点头,“好啊。”玩了这半天,她也累了。
太爷爷怜爱的跟青雀说着话,青雀仰起小脸,脸上的笑容很甜蜜。曾祖父坐在一旁看着,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不好开口:他从没哄过孩子,不会。
邓麒趁着没人注意,转身出暖亭,去了方才停留过的梅林。
“英娘,你找我?”到了梅林,邓麒四下张望,沉声问道。
英娘自一株枝干苍劲虬曲的龙游梅后走出来,身姿从容。
两人静静看着对方,默然半晌。
邓麒很想问问英娘,“玉儿如何了?可有讯息给你?”却又不敢开口,唯恐英娘说出什么来,自己更加没了指望。
英娘想想自己的来意,头皮发麻。小姐,这人无赖的很,您想和他撇清,只怕不容易。
“小女被你照看的很好,英娘,多谢你。”邓麒客气的道谢。
英娘神色冰冷,“我照看的,是我家小小姐。”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英娘定定心神,缓缓开了口,“世孙当年和我家小姐,是有媒有聘,明媒正娶的。我家小姐将终身托付与你,原来指望的是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邓麒眼眶一热,“我也一样,指望的是伉俪和谐,厮守一生。英娘,我和玉儿成亲的时候,欢悦无限,欣喜若狂。”
英娘定定看着他,继续说道:“后来,小姐怀了身孕,世孙起程回京。临走的时候,世孙说要回京禀明长辈,很快会回来接小姐。”
萧瑟寒风中,邓麒面白如纸。是,临走时是那么说的,可是回到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