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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心疾首地说完这些话,却发现伊兹密并不在听。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落在面前蓝得动人心魄的伊修塔尔之门上,看着上头用黑色、褐色和土黄色玻璃的各色伊修塔尔女神的宠物,这个骄傲任性一如少女的女神,豢养了无数的蛮牛、狮子和幻想出来的蛇头鹿身兽爪的神话动物。
辛牟利心里一动,待想再看,又觉得那双美妙的眼睛分明看的是无尽的虚空。他心里一凛,只听伊兹密道:“既然你是主事者,那就带路吧。”
一边凯西已经令五千军士分散到城中,分别搜索河西的新城和河东的旧城,新城和旧城间由五根石墩支撑的大桥连通,是为交通要道,更是由比泰多重兵把守。旧城的西北角就是王宫、神庙还有享誉诸国的通天塔。
辛牟利带着伊兹密及他的亲卫们走在通往巴比伦最重要建筑的“圣路”上,“圣路”贯穿旧城南北,每到新年就会由王亲自主持祭礼,命人抬起800泰仑(约合23。7吨)纯金所制的半人半兽的主神马尔杜克像在巴比伦游行。故这条“圣路”又叫游行大街,苏美尔人称为艾布尔沙布。
这让辛牟利在心里滴血,这条“圣路”即便是巴比伦王,也必须在祭礼时沐浴焚香,赤脚走在其上供奉神像。街边的民众都要跪在拜伏,若是女人,还必须像亚述女人一样戴上面纱才可出来,以免亵渎神灵。可是现在这条有着重要意义的神圣之路,却被比泰多人骑着马踩过,就像踩在巴比伦人的心口上。
“圣路”均是用灰色和粉红色石板铺成,街道两边的墙上装饰着彩色浮雕的各种神兽,张牙舞爪、神情威猛狰狞,同样被用彩色玻璃拼成在蓝色玻璃底上,色彩斑斓无比,不但可以让平民感受到王室的威严,还可以威慑远道而来的敌人。
可是这些东西在当世霸主比泰多人眼里,不过是巴比伦人垂死挣扎的雕虫小技,简直是这种不思进取的堕落民族苟且偷生的又一佐证。
辛牟利以为伊兹密会直接进入王宫,没想到他策马停在了神殿群外头,眼睛望着那片建在土坡上的华贵建筑。尤其是金光闪闪、用无数黄金堆砌而成的马尔杜克主神庙,奢华程度几乎可以和天上的太阳争辉,辛牟利心头一阵剧痛:“尊贵的陛下,王宫与通天塔内有我巴比伦历代先王珍藏的不世出的珍宝,至于神庙……神庙,请您高抬贵手。”
伊兹密却是置若罔闻的样子,说出的话却令辛牟利松了一口气,他只问:“伊修塔尔神庙在何处?”
见伊兹密似乎不对神庙的财富感兴趣,辛牟利私底下暗暗放心,连忙弯下腰给伊兹密指明了方向:“陛下,请随我来,此处的伊修塔尔神庙虽不如主神马尔杜克的神庙奢华,却是由尼布甲尼撒王从乌鲁克旧城里的伊南娜神庙原样迁移而来,虽不可与千年以后再建的诸神神庙比拼大小与华丽,却是这巴比伦城里最为古老的神庙。”
因伊修塔尔不但在两河受到尊崇,更因为米坦尼人的缘故,使得比泰多为了国家稳定,也将这位女神奉入万神殿的主要神祗内,且这女神不但掌管爱/欲和生育,更是战争的主导者,辛牟利便自作聪明,以为这位年轻的比泰多王是要向女神祷告战争的胜利,并献上祭品予以酬谢。
那伊修塔尔神庙建在主神殿后的巨大土坡平台上,因为历经河水冲刷和千年来不断叠加重建,神庙的高台不断提高,高高的宛若一座塔,越是高耸,越是昭示着历史悠久。
伊修塔尔神庙因为极为古老,设计简单,只有一个中心大厅,两侧留有通道,通道外侧是祭司住的地方。大厅的一侧有一个高台,用来供奉动物和蔬菜等献祭品,中央是黄金所铸的肋生双翼的赤/裸的女神像,脚踩用青金石所雕成的雄狮,两手执着谷物,寓意着丰收富饶。
辛牟利已经自动自发地去焚香,好让伊兹密祷告,而那些神殿内供奉女神的年轻女祭司们,则默默地探出头来,偷看这位闻名大绿海诸国、传说里英朗温文的新王。只伊兹密站着一动不动,仿佛要将女神像盯出一个洞来,辛牟利颤颤巍巍地将香递了上去,却被伊兹密劈手打落在地上,他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倒在地上请求女神原谅。
可这些都影响不了伊兹密,他这数月行军的疲劳和日思夜想的渴盼,此刻就像奔涌的洪水尽数泄了出来,他粗鲁地将手边供奉的苏美尔古朝的黄金剑身和青金石剑柄的古剑狠狠地掷向女神,在女神金灿灿的神像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深痕,他的怒吼仿佛林间的狮子受伤般的咆哮:“伊南娜,伊南娜,我千里跋涉,只为见你一面,你出来!”
伊南娜只觉得耳边一个响雷,从梦里惊醒,倒把走到她身边想提醒她系好安全带的空姐下了一跳,但对方毕竟受过专业训练,马上换了得体的笑容道:“小姐,我们马上要降落在伊斯坦布尔国际机场,请您系好安全带。”
伊南娜不知道有一队秘密警察已经在特别指示下,进入她单位分住的宿舍却扑了空,为首的人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便下令撤退并要求有关部门迅速协查,这个前缉毒警察现在究竟身处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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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巴比伦真的很有钱,30吨的神像是希罗多德在书里提到的,伊兹密留下为后人所诟病的举动是不敬神,不止这章里的这些,即使是亚尔安,也只敢在心里骂骂而已,面上不敢有不敬。
至于坤哥,被有关部门抓走了……
土耳其第三大城市伊兹密尔,也是第二大港口,离安卡拉附近的哈图萨斯很远,不过细川老太对男主的名字的灵感也许就是来源于此,伊兹密尔古称“士麦那”
伊修塔尔之门,现藏于德国
苏美尔神庙复原图
1066。10
因为情况特殊;协查的进展很快。领头的警察才坐上车,就接到电话说是对象目前就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机场入关。两分钟前;海关才刚刚批准其入境。
这情况就复杂了,虽然土耳其只有2%的国土在欧洲;但不代表它就是亚洲国家;也不代表他会对别国贸然的行动不予以回击。尤其是它从1963年就是欧盟候选国;却一直未能如愿;更是实打实的1952年北约成员国,肯定不会帮助己方。要是大张旗鼓地跑到对方地盘上去抓这么个女人,必定会节外生枝。
揉了揉额角;那警察又问:“她是单程机票还是往返机票?”
对面那个女声顿了一下;传来几声鼠标按动的“滴答”声:“局长;是往返机票,回程是十三天后。”
“把航班信息发出去,要求在当天由各部门联动秘密抓人,就说她走/私/毒/品。”那人松了松衣领:“她应该完全不知情,没道理会滞留国外,我们还是守株待兔稳妥。”
电话那头的下属立刻照办,男人收了线默默回忆自从自己上了位有多少日子没有出动过了,安全局保卫国家安全,同时也要应付一些不能公开的离奇事件,比如现在被弄到距离发现地腾冲1300公里以外成都附近的那个神秘男人。
此事已不归自己辖下,却被高层指挥着当枪使,要是找不到那个女人,事情就要办砸了。
当日那个奇怪的男人自己也审理过,长得就和中东那些大胡子阿拉伯人一般无二,只是身上衣服委实怪异,眼睛里的精光一看就不是善类。只是这人也不是平常角色,嘴巴怎么也撬不开。这种身份未明、长相又接近*疆恐怖分子的人,自然是要上报的,但出乎意料的是,上头的决定却是把人弄到成都去。
其实这位倒霉的局长和伊南娜当时的困惑一样,中国人对西亚的历史从来不大熟悉,国内甚至都找不出几个研究西亚史的专家。但好歹有人看出了神秘男人身上的问题,因此把人弄到了最近的考古基地——成都附近的三星堆去。四川多为山地,里头的名堂谁也说不清,也不是自己这个层面能打探的。说是让专家看看,谁都知道那就是个幌子。
这任务实在棘手,男人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其实这预感没错,他们最后没能抓住伊南娜。
长达十个小时的飞行后,伊南娜与旅行社的众人分道扬镳,三个小时后又转了国内航班,飞到了卡帕多西亚附近的开赛利机场。机场下来再坐一个小时的车,就到了著名的格雷梅小镇。因为临近深夜,那些图片上介绍的什么类月地貌、长得奇异猥琐的石柱都看不清。
伊南娜找到预订的民宿,诚然老板十分热情友善,她也没有什么精力寒暄,倒头就睡了过去。
伊兹密掷了一剑后还不解气,那金属重重撞击的声音还回响在空旷的庙宇里,伴着神官们的抖如筛糠。可那位女神却浑然未觉的模样,雕像的脸圆润妩媚,好像既没有忧伤、也没有痛苦。伊兹密在她眼里就是个粗鄙的凡人,无法碰到她高贵无暇的躯体一丝一毫。
辛牟利未想到这位比泰多王如此癫狂,是的,癫狂。在这刚刚脱离神话时代的蒙昧世上,神灵依然是所有人的信仰,一直要到千年后的希腊时代,神灵才真正下降到奥林匹斯山上,状若癫狂、淫/乱丑恶,被半神或者全人的英雄打败。然而此刻,没有人敢对神灵有一丝的不敬和亵渎。
诚然比泰多是战胜国无疑,但当中隔着个亚述,政治敏感度极强的辛牟利认为比泰多人最多是劫掠一番,却不会大张旗鼓占领一个与本土不接壤的国家。那么比泰多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把巴比伦搬空,然后扬长而去,但伊兹密现在所做的,生生折辱的是他自己的威信,甚至他不敬的还是受到诸国广泛尊崇的伊修塔尔女神。
“陛下,陛下,”辛牟利爬了过去:“请千万住手,万万不可亵渎女神,赶紧请求女神原谅啊。”
可他观伊兹密的神色,却是悚然一惊,那双眼睛明明如琥珀宝石般明亮,却透出阴鸷深沉的黑来。那眼睛并不如少女们口口相传般的那样如水般美丽,却冷峻残酷的像高原的猎鹰,美丽而酷烈至极。
“我有话和女神说,”伊兹密木然地开口,身上坚硬的护甲发出冷冽的碰擦声:“你们若是觉得害怕,就滚出去!”
可女神像万年不变的表情,那唇上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好像根本不在意伊兹密会说些什么,赤/裸的身体又透着诱惑。正如神话里所言,她是掌管爱/欲的女神,追逐着身体的快感,却对情人冷酷之至,她若不喜爱了,可以将负心的情人塔姆兹交给狮子活活撕碎,然后将那些血肉撒到下界,肥沃了土地。
何其残忍,何其冷酷,又何其潇洒,伊兹密突然觉得自己不远千里跑来,就是个错误。
他转身走了出去,辛牟利心上的石头落地,只要这位王不发疯,随他要什么都行,他亦步亦趋地跟出去:“伟大的比泰多王,高原的胜利者,在巴比伦,您有权拥有一切。”
可他心里在想,再伟大的王不过是一介凡人,今日的渎神,上界的神灵是不会放过你的,巴比伦依然是众神宠爱的国度,没有人能将这片土地羞辱一番后全身离去。
伊兹密根本无意管他想什么,他只是走出殿外,看到暮色一片,自己手下的路卡和凯西正带领着手执火把的贴身卫队在大门外候着自己。那跳动的火苗蛊惑了他的双眼,让他心里起了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路卡正为自己的主人开路,走到半路的伊兹密却冷不防抓住他手里的火把斜里一扔,掷进了伊修塔尔的父亲,月神南纳的神庙里。
因当时为了祭祀方便,神庙和粮仓总是修在一处,伊兹密也不让人扑救,夜风又张狂,顷刻间大火就到了不能收拾的地步。
辛牟利乍见这变故,好像又从天堂堕进了地狱,他喉咙里“荷荷”喘气,终于不再假意卑躬屈膝,而是不顾一切地跑到伊兹密面前,红着眼睛满腔愤怒地指责道:“你亵渎神灵,焚烧神殿,神灵一定不会饶恕你!高原的强盗,粗俗的野蛮人,神啊,救救我巴比伦吧!”
伊兹密的侧脸在火光里坚毅刚硬无比,好像是个俊美至极的恶魔,他似无所感道:“神的宠儿巴比伦城,七座神之门,七座神之庙。我比泰多王伊兹密,是这块土地新的主人,你们不还给我所要的,我就夺去你们所爱的。我给你们七天时间,不然我每天烧一座神庙。”
他指着那座让他痛彻心扉的伊修塔尔神庙:“如果最后,我将伊修塔尔神庙也烧了,还没有得到我要的,那么神灵必是真的不再眷顾我,不肯偿还我的心愿。那我就将这神灵所爱的城市也烧得干干净净,将侍奉神灵的祭司全部杀光,我若难受,无人能够欢喜!”
这话简直目中无人、大逆不道,辛牟利气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