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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簌的抬起头,望着对面笑眯眯道:“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戚先生,你应该懂的这个道理。”
对面人彻底安静下来。
“我只是很怕你后悔。”
良久,戚先生对着他幽幽道。
“后悔?”段玉微笑,眼中满是奚落与嘲弄,“我倒是很期待这样的一种感情。”
说罢这句话,他转身,扬长而去。
“小九,我希望你不要像当年的我一样……”
戚先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满眼萧瑟清寂。
“……等到你品尝到这滋味的那天,一切都太晚了。”
——太晚太晚。
哪怕那时你已强大得可以只手遮天,却再也换不回,与她的半分往昔。
帝灵篇 肉地牢
地牢里十分冰冷,清乔只着夏季里的薄裙,不住冻得瑟瑟发抖。
“有劳大哥——”她探出头,轻声唤门口的狱卒,“能不能帮我找一件厚一点儿的衣裳?这里实在太冷。”
连着呼唤几声,狱卒只当她放屁,面无表情充耳不闻。
心知无望,清乔叹口气,坐回到石上。
望望那堆黑黝黝的棉被,一狠心,终是将它铺开裹在身上。霉臭难闻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她强忍恶心,捂住鼻子尽量减少呼吸。
裹了片刻还是觉典,于是将身子蜷成一团,悄悄缩在角落里。
忽然觉察到背部有东西在蠕动,一下下拱着她的身子。
脑中白光一闪,她条件反射挪开身子,只见一只乌黑肥亮的大老鼠从她背后钻出来,又吱吱叫着从她的脚背上爬过去。
“啊——”她尖叫一声即刻跳下,飞快奔到牢门边求助:“求求你,求求你给我换个牢房,这上有老鼠!”
“——老鼠有什么稀奇?”狱卒白她一眼,“没出来条蛇来还算你走运呢!”
清乔脸上顿时血褪尽。
“去去去,里面呆着去!”狱卒不耐烦起来,用硬邦邦的剑柄使劲敲打她攀在铁柱上的手,“你一个死刑犯还想搞特殊待遇?”
实在吃痛,清乔怔怔松开手,失魂落魄飘回牢里。
是不敢睡了,可难道今晚要睡在这冰冷的地板上?蛇鼠虫蚁的岂不更多?
想了想,她一咬牙,将身上裹着的被子的取下,扭成一条来前。
啪!啪!啪!
她开始使劲敲打起稻草垫,一下,又一下,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稻草里陆陆续续又钻出好几只老鼠,若干小强,还有不知名生物。
就这么一直重复敲打,直到确定再也没有东西从稻草里往外冒的时候,她终于停下动作,浑身虚软地跌坐于边。
闻着这满屋子的霉味和腥臭,她不由得想起,家里那属于自己的房间。
一米八的大,又软又厚的垫,充满阳光味道的鸭绒被。
天气冷的时候,老爸会提前为她铺好电热毯,还要塞上暖脚炉。
早上不愿起,老妈会笑嘻嘻掀她的被子:“大天白亮,催猪起!”
不觉鼻酸。
她又想起当年语文课,老师讲渣滓洞的一干革命英雄,强调他们在酷刑下也绝不低头。
“哎呀,要是我生在革命年代,肯定是第一批投降招供的。”
那时她实在毛骨悚然,这样跟同桌坦白。
可如今,人家根本不给她招供的机会,直接就把她判死刑了。
唉,这鬼世道,想做狗熊都不行。
她叹口气,咧嘴自嘲。
一抹脸,满手湿润,掬出一汪清泉,明亮亮的晃眼。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牢门隐隐约约有嘤声。
“杜娇,有人来看你了!”
牢门打开,狱卒将一个娇小的身子推进来,满脸不耐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人差点跌了个跟头,还转身忙不迭朝狱卒点头道谢,回头一见清乔,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抬起头来,满脸都是盈盈的泪,“,奴婢来晚了!”
清乔盯住这张熟悉的面庞,不住声音颤抖:“……冬、冬喜?”
地上匍匐着的人影点点头,似乎在拼命忍泪。
“咳咳。”清乔不住伸手去拉她,“起来说话,跪着做什么?”
话音未落,冬喜已经扑上前来,抱住她语气悲痛,“,他们怎么能这样待你?你可是尚书府的千金呀!”
清乔摆摆手,为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不要提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冬喜抓住她的手,艰涩哽咽道:“是、是戚先生让奴婢赶来看你的。”说着说着她又要开始涕泪横飞:“,你到底犯了什麽错?他们为什么要把你抓起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清乔摇摇头,苦笑,“上头说我有错,那我就是错了。”
“——,你不要担心!奴婢马上通知老爷把你救出来的!”冬喜急起来,神慌张,“老爷那么有本事,又大,一定有办法……”
眼中精光一闪,清乔紧紧抓住她的手:“你是说,我爹还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的事情?”
冬喜为难地咬住嘴唇:“……戚先生说,但凡关于的消息,都被对外封锁了。”
心头秘一沉,她明白,这回段玉是彻底不打算给她活路了!
闭上眼沉思良久,她转头正道:“冬喜,听一句话——你回去告诉老爷,若能把我救出来固然好,倘若救不出来……”她顿了顿,温耗笑,“我也绝不怪他。将来若我有个万一,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老爷,劝他尽早归隐田园,这场,还是别呆了。”
将来即使段玉如愿除掉了她,也难保他不会对顾尚书起疑,还是劝老爹尽早隐居的好。
冬喜在一旁抹泪,早已泣不成声。
“莫哭莫哭。”她打起精神安慰她,“我也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我……是神嘛。”
冬喜簌的抬起头,泪眼迷蒙。
她微微一笑——唉,我确实是神,神经病之。
“你忘记当年那些江湖术士的预言啦?我的命硬的很!”她提醒冬喜。
“……真、真是神?”冬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抽边问。
“是,绝对神!”清乔斩钉截铁道,“还是圣母教的呢!”
于是冬喜多少安下心来,哭声也低了很多。
和冬喜再交代一些事情,嘱咐她万事小心,终于还是将她送走了。
清乔颓然靠在墙上,深深叹一口气。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的前夕。
无论如何,看来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缘分是要尽了,遗憾还没有找到帝灵。不知道这次一死,死后会不会再穿一次呢?
她摸摸手上的银镯,轻声道:“对不起,恐怕要连累你化成灰了。”
却见银镯白光一闪,她正诧异,只听牢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打开。
这次走进来的,是戚先生。
瞧着眼前少面颊消瘦双眼红肿,他料想这丫头一定是哭了整晚,心中愈发怜惜。
“阿乔,你怎么样?”他朝清乔伸出双手,嗓子沙哑。
清乔一见他这慈爱的模样,不知怎地,未语泪先下:“……戚先生……”
戚先生将她从地上揽起来,温和抚摸她的头发:“阿乔乖乖,你受苦了。”
清乔偎在他胸前,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温暖,就像父亲的怀抱一样:“戚先生,救救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边牧族遗孤,更没有逆天造反的幻想……”
戚先生叹口气,语气沉痛:“阿乔,既然你无逆天之心,又为何要费尽心机搜集那四灵?”
“我没有……”清乔抬起头正要解释,然期然瞧见戚先生眼中的灼灼精光。
他是谁?万事通既然名满天下,恐怕他知道的不会比段玉少。
“戚先生,其实我……”她沉吟片刻,心想倒不如全盘托出,管他信不信,至少先拖个一时片刻,兴许将来还有活命的转机,“其实我是穿……”
她一咬牙再度抬起脸,却于刹那间惨白了脸。
——牢门口,有道紫袍的华身影正静静凝望他们,挂着似是而非的笑。
“穿什么?”戚先生沉浸在感伤的气氛里没有察觉,只顾焦急询问着下句。
“穿……穿……穿……”清乔瞠目结舌,脑子里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
“啊?”
“穿山甲最爱吃蚂蚁?”
“嗯?”
“穿心莲是一种清热解毒的好药?”
“哦?”
“阿乔,你到底想说什么?”戚先生一按额头,脑门上青筋爆起三条。
“啊哈、啊哈、啊哈哈!”在远处那道“杀必死”眼光沐下,清乔只觉得鸡皮疙瘩一颗颗争先恐后纷纷冒出来,“穿……穿……”
“——穿堂风轰啊!是不是?”她忽然眼睛一亮。
“戚先生帮我调个牢房吧,冻死我啦!”
戚先生怔怔看她半响,忽然明白过来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微笑:“好,好,我让人给你换一间风小点的。”
清乔的脸一下子就垮了:“能不能换一间没有风的啊?”
戚先生忍俊不正要笑出声,却听身后有人懒懒道:“无风不起浪——我说戚先生,你怎么能私自安排本王牢里的犯人呢?”
淡淡的揶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苦笑一下,戚先生对清乔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紧张。
“王爷!”他转过头去朗声道,“我只是过来探望故人之,别无他意!”
“……没有最好。”段玉亿门框边,高深莫测缓缓开口,“戚先生要记得,这牢里关的是朝廷重犯,国舅爷可不要一时糊涂,做出些什么有份的事情才好!”
戚先生眼中掠过一丝微光,垂了眼皮不温不火道:“王爷,戚某自然自有分寸。”
段玉然领情,就这么一直站在门边看他们,好整以暇道:“天已晚,我看国舅爷还是回府吧,免得太子殿下又出什妙池!”
“你……”戚先生忍住脸,回头望着眼前衣衫淡薄的少,解下自己的披肩为她牢牢裹上,“阿乔,你要坚持住,我会再来看你的。”
清乔五指攥紧披肩,只觉得鼻子里酸气直冒,微微点了点头。
戚先生一走,段玉即刻踱到她面前,食指微扣,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不要妄想戚先生会救你。”
烛火中一张俊脸明明灭灭,瞧不出深浅,即使锦绣十里也抵不上他的半分光华。
“有梅印又如何?命定之人又如何?只要有我在一天,谁都别想颠覆段家的天下!”
他眼中忽然蒙上赤的阴狠,如嗜过血一般的嫣红。
多的皮象啊,仿若修罗再世一样。
“……王爷,如果我告诉你,我集齐四灵并非为了逆天复国,只是想了却一个心愿,你信吗?”
清乔静静盯住他,脸白的几近透明,像一层飘渺的纱。
“心愿?”段玉松开她,仰起头大笑,仿佛听到这世上最荒诞的笑话,“什么心愿值得你费尽心思搜集四灵?金钱财富?名利地位?小乔,不要告诉我你搜集它们只是为了观赏!”
他止住笑,狠狠瞪她,眼中有杀机闪现。
心头一抽,清乔无力地缓缓靠在墙上。
她在心底嘲笑着自己的天真痴傻——即便对这个人坦白了,又会怎样呢?他未必会放过我的,因为他没有心,他是一个魔鬼,他脑子里只有这段氏天下。
Toosimple,sometimesnaive。
她闭上眼,喃喃低语道:“……是的,我是骗你的,我没有心愿,什么都没有……”
帝灵篇 肉福娃
段玉终于走了。
清乔再三确认他已真实离开,这才战战兢兢坐回上。
背对牢门,她悄悄从戚先生的披风里抽出一张纸,展开纸条一看,不皱起眉头。
“怎么行得通?”她喃喃着,不知道说给谁听。
“怎么行不通?”忽然有人接她的话,声音稚嫩无比,仿佛童音。
“谁?!”清乔大骇,转身打望四下,牢房里空无一人。
阴风阵阵吹过,呼,呼——
“警、警告你,你不要装神弄鬼!”她只觉得汗毛倒竖,浑身发冷,紧紧环住身子,“作为一个在马克思主义教育下长大的学生,我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我从阑相信什么鬼神,很多现象是可以科学原理来加以分析推理的!恩格斯同志说过……”
“姑姑,别怕,我在这里呢。”那声音却笑了,越发的诡异,“往上看,往上看。”
清乔寻声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牢房那离地两丈高的通风口上,不知何时探出了一张孩童脸!
“姑姑。”那张脸的主人大声叫她,嬉皮笑脸,“姑姑,你可看见我了?”
白白净净,最多不过六岁,天真稚气,顽皮可爱。
瞧着这张凭空冒出来的脸,清乔完全呆滞了。三秒后回过神来,她的第一反应是看向狱卒——不知为何他们都呼呼大睡了。
小男孩咯咯的笑传过来,脆如银铃:“姑姑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