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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繁华帝都,这个她待过整整六年的栖身之地,终于,要就此别过了。她在这里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爱恨情仇,辛酸悲喜,那些当时看来无论如何都难以迈过的困难,现在看来,也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已。
再见了,顾老爹。
再见了,小太子。
再见了,包师兄。
再见了,阮师叔,如你所愿,我的历史就要翻开新的一页。
花儿花儿为谁开,一年春去春又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希望你们很快就会忘记我,仿佛我从没到来过。
那些往事纠葛,那些戏语欢笑,让它们通通随着落花流走吧,不要生根,也不要萌芽,以后你们的生命里,一定还有更美更好的。
“既然如此舍不得,为何还要走?”
段玉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没有舍不得。”
从窗户边抽回身子,清乔匆匆转头。
“可是你掉泪了。”
段玉的手毫不迟疑地朝她睑颊探去,收回,指尖一抹晶莹之色。
“这是喜极而泣。”胡乱擦着泪水,清乔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新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哇!”
段玉再没说话,只是陪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
马车角落里,陆子筝对这一幕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的眼猜一直望着顶棚,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十八章饭真相
我以为历史己经翻开新的一页了。
但是我却被历史摆了一道,翻页刚到一半,它就卡壳了:
行程已过大半,这日行至途中,一队人马停在河边歇息。
马儿吃草,乌衣卫去补充饮水干粮,主子们在户外舒展筋骨自由活动。
“这宝剑怎么拔不开?”
段玉坐在树下把玩青木人形剑,这些时日里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不能一睹神剑真颜。
“那是它在睡觉呢!”
旁边的清乔拿话抽塞,心想这话老山神也说过,我可不是欺骗啊。
“什么时候才能醒?”段玉抬起眼皮看她,眼中开始有怀疑。
“睡够了就自然醒!”清乔扑过去,夺走他手中的剑,语带慎怪,“你也是,怎么忍心扰人清梦呢?”
见她这俏生生的小女人模样,段玉没有再追问,只是笑笑。
“等到一切都结束了,这剑就归你了。”
清乔偏头朝他笑,语带炫耀,“要是那时你还不知道如何发挥剑的威力,就带上它去西陵山,那里有一个举世无双武功盖世的阮大侠,他会教你怎么用剑,〃 段玉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一切都结束了吗?”他望着远方,神色有些许的迷茫。
“很快了,很快。”清乔以为他是等不及,赶紧安抚他。
“可是我觉得,不会这么快。”
段玉忽然转头看她,目光如炬,灼得人脸颊发烫,“离结束还很远。”清乔猜不透他这话什么意思,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干咳一声,心里忍不住嘀咕,什么叫“我觉得”啊,您哪儿来这么大的自信啊……
远处的陆子筝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他静静靠在一棵大柳树下,翻看他的羊皮卷,盾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舒展。沉舟侧畔,湖影微翻起波澜,淡雅落花缀在青草边,一切都是这么美,这么闲,仿佛会随风逝去般。
再行半日,终于来到了一座名叫“哈姆图”的小城里。
问过城中居民,方知朝西再行三日便是庞陀关,只是这三日路上再无任何城镇,一路都是沙漠。
清乔兴奋得睡不着觉,本想马上动身,却遭到了段玉的劝阻。
“既然已经顺利来到这里,不如就先安心住下,歇息几天。”
他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连续疾行己近一月,乌衣卫们需要休息,哈姆图这里有最出名的温泉,正好可以解乏。”
没想到这家伙外表傲慢,骨子里倒是相当爱借下属啊。
清乔这样想着,不好推辞,也就爽快答应下来。
在哈姆图一住就是好几天,洁乔从未到过古代的边唾小城,被西域风情所迷,步伐也就慢了下来。
这日清晨,趁着段玉等人还在睡觉,她一个人提着鸟笼又溜出去闲逛。
漫步在古老的小城里,探过一道道青瓦黄砖,她忽然有种错觉,这只是她的一次假期旅行。
等到旅行结束回家,老爸给她开门,老妈做好了饭等着。
然后她会得意地把自己历险讲给他们听,让老爸老妈前俯后仰,大呼刺激。
她这样想着,嘴角高高翘起。然后她的眼光随意落到一处,笑容顿时僵住。她看见了一张让人意外的睑,一张她永远不能忘记的睑。
刀削面脸男。
此刻这个男人正从巷口的另一端掠过,行色匆匆,完全没有留意到她。
她的心迅速沉下来,潜入深深的海底。
这个男人,这个丑陋的男人,这个曾经用残忍的手法杀害了她的包师兄的丑陋男人!他怎么会在这里?段玉不是说过,他不是乌衣卫吗?!
灵机一动,她抓起身边鸟笼,对着两只鹦鹉低声命令道:“快,跟上去听听他在说什么!”
啪嗒啪嗒,伴随着翅膀拍打的声音,马纳和小乔腾空而起,追着刀削面脸男的身影飞去。最后渐渐化为两个小黑点,消失不见了。
留下孤零零站在原地的清乔,有点囧。
她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马纳和小乔真的听懂了她的话,莫非……“师叔,刚刚是你在保佑我吗?”
她望着鹦鹉们远去的地方,眼神迷茫,喃喃自语。
佩在她腰间的青色宝剑,在朝阳的抚摸下闪耀着清澈的微光,温柔又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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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马纳和小乔都还没有回来。
清乔中焦急,坐立难安,一个劲儿在房间里打转。
“发生什么事了吗?”段玉见她神色异常,望向她的睑十分关心。
清乔心中满是怀疑和害怕,不敢对他讲出事实,只能极力摇头否认。
“是不是临着要回家,太兴奋了?”
段玉面色微变,但并未生气,声音反倒越发柔和:“我看不如再多住一阵子,等你好好修身养性?”
“不要!”清乔转头大叫,声音尖厉。
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她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也许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回家吧,回家吧!回了家,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
她这样想着,像一只无助的鸵鸟将头埋进沙子里。
段玉一征,眼神渐渐暗下去,炽热的火焰化为灰烬。
“好,我会传令给乌衣卫,明日就起程去庞陀关。”他淡淡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夜深人静。
不知等了多久,就在清乔惴惴不安怀疑马纳和小乔是否遇到什么不测时,窗外终于有了动静。
“啪嗒、啪嗒!”
两只鹦鹉扑腾着飞了进来,钻进了鸟笼,径自梳理着羽毛。
“来,好孩子,说给我听听。”
清乔想起当初阮似弯吩咐它们时说的话,有样学样。
马纳和小乔看了她一眼,静静张开了嘴。
“主公!我们只差一步便可到祭坛了,为何要在这儿连续待上好几天?”“因为有人不想走。”
“主公!既然他们不走,为何不将他们通通除掉?我们已经将祭坛找出来了!现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主公多年的愿望眼看就可达成,何必…… ”
“不用,己经等了整整一百年,不在乎这一朝一夕。”
“主公!主公恕我多嘴,主公是否……是否…… 是否在意那个小妖女?主公万万不可动情啊,我们只是利用她……”
“自以为是的蠢货,滚!”
马纳和小乔,再一次圆满完成了他们的复读机任务,语气,音调,不差分毫。
每听一句,清乔的手脚就冰凉一寸,听到最后,她的全身己阴寒彻骨,冷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口口声声叫着“主公”的,是那个刀削面脸男,她听过他辱骂包师兄的声音。
然而这回答之人,这回答之人… …
这回答之人的声音,她是那么的熟悉。
“不吃人脖子也可以,我要吃鸟脖子,你得给我弄去。”
这是他对她提的第一个要求。
“敢问小美人芳名?”
“我?区区贱名何足挂齿,小女子名叫丁丁。”
“哎呀太巧了!我叫当当,咱俩岂不是天生一对?”
这是他第一次用假身份跟她对话。
“哼,到头来,你终究是信别人多一点!”
这是西陵山上,他与她的第一次决裂。
“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一直等着你认出我。”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尊贵的公主殿下。”
这是他第一次,取下面具用真身份面对她。
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那么亲,那么近的人。怎么会是他?为何会是他?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 ”
目光呆滞地望着马纳和小乔.她嘴里喃喃自语起来.
马纳和小乔看也不看她,依旧低着头,喝水,吃食,梳洗华羽。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成了一场虚空。
动物是不会骗人的,只有人会。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身体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是从未有过的心如刀绞,五脏六腑都缩在一起。
不!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我拒绝接受!
我不能相信!
她回过神来,在沸腾的脑子就快烧成糨糊前,打开门朝外狂奔而去,娇小的身躯和夜风融为一体。
找到陆子筝的时候,他正在客栈后的小院里泡温泉。
月色下的他是这样美,桃花眼闪烁如星辰,青丝荡漾宛如丝绸,水面波纹轻轻拍打着玉瓷般的肌肤,风华绝代,连神都忍不住要嫉妒。
“哟,妹妹胆子不小,这么晚也敢跑来偷窥?”
不用回头,仅凭脚步声他便己知道是谁贸然造访,于是薄唇微抿,调侃的话语轻佻一如往日。
清乔站在池边看他,一言不发。
她紧紧捏着拳头,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让自己的牙关不咬出声音。
察觉到气氛不对,陆子筝转过身来看她。
银白月光下,少女的身子瑟瑟发抖,一双撞孔却嗜血般红得惊人,仿佛受伤的小兽,无助而惊惶,凶狠却又脆弱,充满极度的寒冷和杀气。
“怎么了?”
他皱起眉头,从未见过这样的清乔,仿佛入了邪道般充满戾气。他心中的她,一直是个天真丫头,虽然偶尔会耍些小聪明。
“小乔,是不是被谁欺负了,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拔开雾气腾腾的水,他一步一步走到清乔跟前,仰起美丽的脸:
“你是谁?”
回应他的,只有这冷冰冰的三个字。
陆子筝一怔,眼睛迅速眯起。
“你、是、谁?”
少女倔犟地望着他,固执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眶里有晶莹的液体在涌动。
“我是谁?”
眼眸迅速暗沉下去,陆子筝妖娆一笑,随手朝她弹起半朵水花,面容更显艳丽。
“我是陆司空,是当当哥,也是神官大人,妹妹你喜欢我是谁,我便是谁呀!” “为什么,要骗我?”
温热的水珠溅在少女面颊上,然而她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喃喃自语着,身子一寸寸短下去,短下去,最终蜷缩在地上。
“为什么,要利用我?”
她对他的调笑置若罔闻,身子紧紧缩作一团,仿佛有无数魔鬼正拿刀刻她的肉抽她的血,而她手无寸铁无力反击,只有这样做才能勉强保护自己。
陆子筝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雪一般白。
他朝后退了一步,在哗哗的水声里,闭上眼睛。
他很明白她知道了。
虽然他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的。
“你抬起头,看着我。”
再度开口,他的声音是说不出的冷冽,退去了浮华和妖娆,只剩凉薄与无情。
“看了这个,你就会明白了。”
于是清乔抬起迷茫的睑,泪汪汪地看着他。
只见他背对着她,从水中“哗”地站立起身。
雾气氤氲,月光贪婪地亲吻这具精壮完美如同天神的身躯,在那赤裸的背脊上,刻着一只红眼六牙的狼头,水波拍打下光影迷离,狼头仿沸有生命力一般张牙舞爪,充满邪魔之气。
“所有人都以为,边牧王的刺青是刻在胸膛上。”
陆子筝的声音远远传来,千静无波,无悲无喜。
“可是到了我这一代,母后为了让我避过灭顶之灾,违背祖训将狼头纹在了背后。”
“你、你… … ”
清乔彻底惊呆了,倒抽一口冷气,完全停止了哭泣,“你、你… … 我、我。。。。。。”
“你以为你真是边牧国公主?”
陆子筝朝她转过身来,烟雾缭绕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