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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对于朱梅,李元庆早就听过他的大名了。
可惜,在孙承宗时代,两人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始终没有交集。
一方面,的确是两人没有缘分,始终很难凑一块。
但更关键的原因是,朱梅是地道的辽西本土派,绝对的辽西‘地头蛇’,与赵率教、祖大寿,相交莫逆。
尤其是在前屯这一带,基本就是他和赵率教两家的天地,大部分这里的百姓,都是他们两家的私奴。
还有,在天启二年、还是三年时,李元庆曾当着祖大寿的面儿,亲手斩杀了祖家的一个亲兵统领,祖大寿当时在面儿上,虽然不敢多说什么,但心底里,却早已经将李元庆恨透了。
朱梅便也牢守着这根‘红线’,始终与李元庆这边,保持着距离。
但在此时,按察使大人发了话,他也只能亲自前来,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原本,朱梅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便是磨,也要跟李元庆磨一些首级去,却想不到,李元庆竟然如此痛快,完全就是意外之喜啊!
朱梅又怎的会放过这等机会?
不过,华夏有句老话说得好,‘一个萝卜一个坑’。
想要把别人已经吃进嘴里的肥肉,再抠出来,放到自己嘴里,这本身,便已经犯了天大的忌讳。
或许,以朱梅来看,姚抚民、金冠之流,不过只是最低贱的泥腿子、边缘人物,有袁大人发了话,他们又怎的敢反驳?
但他却是不知,人心,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慢慢消散。
不出李元庆的预料之外。
不多时,帐外便响起了激烈的争吵之声。
“狗日的姓朱的,老子辛辛苦苦缴获的首级,凭什么要分给宁远?这是觉华岛的首级,又与宁远何干?老子不服!走!咱们去找李帅来评评理!”
这是姚抚民的声音。
随后,金冠的嗓音也有些变了形,“姓朱的,你休要欺人太甚,这里是觉华岛,不是你们宁远城!李帅不发话,这事情,除非老子死了,否则,门都没有!走!老姚,咱们去找李帅做主!”
“两位兄弟息怒,息怒啊!这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李帅在原则上,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大人又不是要剥夺你们的全部首级,两位兄弟又何必如此生气?些许小事儿,还是不要惊动李帅为好啊!”
朱梅刻意压抑着声音。
可惜,李元庆早就让亲兵将帐门口的布帘上方留出了一条缝儿,他们的声音,丝毫不差,都清晰的传到了李元庆的耳朵里。
他们在外面越吵越大,很快,也将正在这边值守的孔有德吸引过来。
孔有德极为不爽道:“老姚,老金,你们两个,这大清早的,在这边吵吵什么?不过日子了么?”
眼见长生营的将领来了,姚抚民和金冠瞬间找到了主心骨,金冠忙拉着孔有德的手道:“有德兄弟,你来给评评理啊!咱们弟兄辛苦割下的鞑子首级,这,这姓朱的,竟然要全都给咱们剥夺去啊!这天底下,哪里有这般道理啊!”
姚抚民也忙道:“按察使大人如此不公,我姚抚民不服,不服啊!”
孔有德也被吓了一大跳,“什么?竟有这种事情?这,这还有王法了没?”
眼见孔有德的情绪也要被挑动起来,朱梅一时简直汗如雨下啊!
孔有德虽只是游击官袍,但看其模样,加之身边的护卫……
朱梅眼睛可不瞎呀,这必定是长生营的主将级的人物啊!
这事情闹的……
片刻,朱梅也怕事情超出控制,忙道:“弟兄们,弟兄们,咱们有话好说。卑职去找李帅来主持公道!”
说着,朱梅忙急急冲进了李元庆的客帐内,但身后,却传来各人一阵低声啐骂之声。
朱梅冲进来,李元庆正在淡淡喝茶,笑道:“朱大人,何事这么着急?事情可处理妥当了?”
朱梅也来不及思虑李元庆的心情了,忙道:“李帅,李帅您可是要为卑职做主啊!这事情闹的……”
朱梅也来不及考虑,李元庆刚才在帐里,听没听见了,赶忙将事情的经过,简要对李元庆叙述了一遍,希望李元庆现在能出去帮他主持公道。
李元庆思虑片刻,笑道:“也好。朱大人,此事,毕竟是有些,有些太……弟兄们有些情绪,也是正常的么!走,咱们出去说开了,事情也就解决了!”
看着李元庆愿意出来解决这件事,朱梅不如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赶忙跟在了李元庆身后。
李元庆和朱梅出帐来,这时,门口已经聚集了百多号人,而且,看这模样,还有越聚越多的意思。
包括段喜亮、顺子、孔有德,还有长生营的几十号军官,加之金冠、姚抚民两部,七八十号军官,已经将李元庆的客帐外面、朱梅带来的这七八个书吏,围的是水泄不通。
更有甚者,已经直接趁乱对这些书吏动手了,几人顿时一阵哀呼惨叫!
朱梅不由大惊,忙大呼道:“你们要干什么?还不住手,李帅已经来了,你们要造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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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滴血的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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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梅能混到辽西的副将,也算是进入辽西核心权利阶层的人物了。
原本,李元庆以为,袁督师将他派到觉华岛来,必定是其能力出众,身份也不算太低,各方面都能说得过去,也算是个合适的‘说客’人选。
但此时,朱梅这话一出口,却瞬间让李元庆明了,‘烂泥就是烂泥,始终是扶不上墙啊’。
不出预料,朱梅此言一出,人群顿时更加激愤。
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飞起一脚,直接冲朱梅的侧身飞踹过来。
朱梅根本没有防备身侧,一下子正中,直接被踹出了五六步之外,狠狠摔倒在地上,闷哼不已。
眼见已经有些过火了,李元庆冷眼一扫,冷声道:“都他娘的想干什么?不知道军纪国法了么?”
一听李元庆发了话,人群瞬时一阵轻微骚动,但片刻,却开始安静下来。
姚抚民忙冲上前道:“李帅,李帅,倒不是卑职等要置国法军纪与不顾,实在是,实在是有人欺人太甚啊!弟兄们拼着性命,才换回来的鞑子首级,凭什么,凭什么给他们啊!”
金冠也忙上前道:“李帅,您,您可是要给卑职等做主啊!他们,他们这是想把卑职等往死里逼啊!李帅……”
此时,辽西的军职还很值钱,总兵也就几个。
一个前屯总兵赵率教。
另一个是新任经略高第的心腹,顶替马世龙出任山海关总兵的杨麟。
便是满桂,也只是挂着宁远副总兵的虚衔。
姚抚民和金冠,一人有五百多级真奴首级在手,跨过‘总兵’这个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迈过的门槛,已经是如‘探囊取物’、志在必得了!
但此时,朱梅竟然想让他们把这些首级拿出来,分给宁远城的关宁嫡系,他们又怎的还能忍?
这已经不是面子的问题了啊!
这已经是彻底撬动、甚至是想打断他们的切身利益啊!
换是谁,又能忍的了?
李元庆摆了摆手,“兄弟们的意思,我李元庆都明白!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来说?来人,先把朱大人扶起来。还有,刚才是谁动的手,给老子滚出来!”
李元庆发了话,人群顿时一阵唏嘘,旁边,牛根升和几个亲兵赶忙将摔在冰凉的地上的朱梅扶起来,一边帮他拍打着身上的冰屑。
“哎哟,哎哟……这,这是要造反啊!李帅,李帅,您可是要为卑职做主啊!”
刚才那一脚,实在是有些太猛了,怕是直接把朱梅的腰都给踹拧了,疼的朱梅眼泪都流出来。
李元庆在心里,也忍不住为刚才这一脚叫好,但面上,他却必须要端起来。
片刻,一个身材很匀实的将官,慢慢从人群里站出来,恭敬跪倒在地上,对李元庆磕了个头,“李帅,刚才这一脚是卑职踹的!李帅要责罚,责罚卑职便是!”
但他旁边,又一个将官急急奔出来,忙恭敬跪倒在地,对李元庆磕了几个响头,“李帅,这不关季世登的事儿,这一脚是老子踹的!要责罚,您责罚卑职便是!”
季世登忙道:“狗日的王锡斧,明明是老子踹的,关你什么事儿?你能有老子这样的身手,快滚!”
“草你大爷的季世登,你能比老子身手快?不服咱们去一边练练!”
一旁,却有一个年轻的将官快步冲出来,恭敬跪在李元庆面前,“李帅,这不关季叔和王叔的事儿,这一脚,是卑职踹的。要责罚,您就责罚卑职吧!卑职绝无怨言!”
说话的,居然是金冠的爱子金士麒。
金士麒也就比李元庆小个一两岁,但在私下场合,为了表示与李元庆的亲近,每一次,金冠都让这厮喊李元庆‘世叔’。
此时,看到金士麒居然站出来,金冠不由也是一愣,片刻,忍不住啐骂道:“你个狗日的混小子,你要气死你老子嘛!”
说着,他抬脚便朝着金士麒的身上‘猛踹’,金士麒也不敢躲闪,只能小心护着脸。
但这时,身后却呼啦啦跪倒一片,“李帅,这一脚是卑职踹的,您要责罚,就责罚卑职吧!”
“李帅,是卑职踹的!”
“李帅……”
一众将官们虽是跪在地上,但这种气势,尤其是经过了觉华岛之战,亲手沾过鞑子的人命之后,即便是分割鞑子的尸体,但这种血的气势,已经被冲起来!
此时,简直犹如山呼海啸一般,有些骇人。
李元庆早已经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脸上并未有太多变化。
但一旁~,朱梅却是被吓得不轻,赶忙缩到了李元庆的身后,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李帅,反了反了啊!您可是要为卑职做主啊!李帅……”
看到长生营也有不少将官跪在地上,李元庆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同食共宿,这些弟兄们之间,早已经有了感情。
都是大好的热血男儿,在这种时候,谁又肯把谁推出去?
李元庆心里虽是很欣慰,这些儿郎们的气节,已经有些被带起来了,但在面儿上,他却是必须要冷厉!
片刻,李元庆冷冷扫视周围众将官一眼,“怎么?你们这些兔崽子,是要将老子的军么?还是以为,老子不敢惩罚你们?”
水军都司季世登被吓了一跳,忙拼命磕头道:“李帅,卑职等可绝不敢冒犯您的权威啊!事情是卑职做下的,您要责罚,只管责罚卑职便是!”
季世登说着,拼命磕头。
王锡斧和金士麒也反应过来,“李帅,事情是卑职做的,您责罚卑职!”
“李帅,是卑职……”
眼见就要法不责众,朱梅的哭声不由愈来愈烈,“李帅,您可是要给卑职做主啊!卑职此行,可是奉了按察使大人的军令啊!李帅……”
有朱梅在后面顶着,李元庆显然也不能再和稀泥,忍不住冷声道:“你们都不怕死么?”
李元庆的气势,是从无数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便是王锡斧和季世登这种大将官,听到了也是一愣。
片刻,季世登一咬牙道:“李帅,事情是卑职做下,您要杀要剐,卑职绝无怨言!”
王锡斧额头上冷汗也渗出来,与李元庆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当然明了,李元庆是什么人!
言必行,行必果!
李元庆要杀人,谁又能拦得住?
谁又敢拦?
此时,这事情虽然没有上升到要有人以死谢罪的程度,但~~,朱梅这狗日的,在后面这般顶着李元庆,怕真有人会……
片刻,王锡斧咬着牙根子道:“李帅,事情是卑职做下的,您要杀,还是杀卑职吧!”
金士麒也反应过来,“世叔,您要杀,还是杀卑职……”
“……”
其余将官也是齐声迎合一片。
朱梅到这时,也终于意识到,他究竟犯了多大的失误,紧紧藏在李元庆身后,绝不敢露头半步。
这他娘的,这就是一群‘乱兵’啊!
李元庆见时候差不多了,气氛也差不多了,也不再墨迹,冷声道:“你们这些狗日的,居然敢顶着老子?啊!都长本事了啊!来人,把他们都给老子拖下去,每人重赏五十军棍!”
“呃?”
身边,便是牛根升也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元庆不由‘大怒’,反身一脚,直接揣在了牛根升的大腿上,“怎么?都傻了?老子的话也敢不听了?”
“呃?”
牛根升这才反应过来,忙一咬牙,“是!”
说着,他一摆手,瞬间,二百多亲兵,瞬间冲进了人群,将这些将官们,挨个的制住!
李元庆冷声道:“就在这里打!给老子把他们的裤子都脱掉!谁也不准耍滑!”
“是!”
牛根升和身边段喜亮、顺子、孔有德、姚抚民、金冠等一众将官,虽有不忍,但这个时候,他们也都明了了,若是李元庆不来点狠的,这些人,被朱梅抓到了把柄,报到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