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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雪竹。”那男子烦恼地摆摆手:“我知道该怎么做,咱们快离开这里,血的味道让我犯晕,这些人的声音也吵得头疼。”
“是。”那名叫雪竹的侍女,温柔地将他手臂扶住,与其他三女一起上前,将小帐轻轻抬起。再召唤出一只雪白巨大的琴鸟,放到它宽阔的羽翅上。
四女扶着小帐登上鸟背,弯腿斜坐在风中,随着羽翅振动,冉冉升起。她们的目光依旧注视着赛斗中心,神色平静淡漠,好似那一地的鲜血只是被蜡染的地毯。
那名胜利者霄之上,此刻正缓步上前,提起银枪朝地洞裂口戳去。很快,他找到了一件物什,正是承影的头盔面罩。那刑天侍转身面朝看台,倨傲自豪地将它高高挑起,另外只手臂有力挥动,迎接着震耳欲聋的欢呼。
这是酆州格斗竞技场的规则。
胜利者从不在场中露出真容示人。而失败身死的一方,则会被对手拉下头盔,剥离面罩,显露出惨白无神的本尊。这种传统意义上的仪式,助长了胜利者的骄傲,而对失败一方而言,颇有点鞭尸的意味。
但没有任何人在乎,反正死人也不会跳起来,抗议尊严受到了侵犯。甚至有不少魔族,爱好重金收集战死角斗士的头盔,摆放在家中作为装饰赏玩,就好像胜利者是自己似的。
当霄之上对观众挥出第三次手臂时,他突然停止了动作。
而已升到高空的那只巨大琴鸟,也停止了飞翔。
白色帷帐里传出男子讶然询问:“雪竹?怎么了?”
那侍女没有回答,使他不得不撩开帷幔,朝下俯视而去。就在他的目光落到赛场中心时,立刻被卷起的飓风遮挡。风势浩大而急躁,如巨龙咆哮腾空,瞬间已卷曲着冲到天幕。
就连琴鸟的身侧云雾,都被片片撕裂。
男子感觉到一阵刺骨的阴寒,好像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朝自己直扑而来。那气息深幽无尽,卷带着某种奇异的情绪……是愤怒?是仇恨?还是热血被长期压抑后的释放?
无法细细辨知。
只是它那铺天盖地的杀戮之意,震慑得人情不自禁,瑟瑟发抖!
“这是什么!”男子举起长袖遮脸,惊恐地大叫一声:“雪竹!快!快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从水月宫里外出!”
“少主!”四女齐齐发出呼唤,或站或半蹲,在琴鸟羽翅上击打出五颜六色的灵光,将近身之处团团笼罩,形成个半透明的彩色圆球。
“啊!”从地面传来霄之上巨大的惨叫,连在高空都能清晰地进入耳中。
“少主!”雪竹牢牢扶住男子的臂膀,哆嗦着朝下凝视,半响后艰难开口:“那……那个叫承影的角斗士……她……她从地底爬上来了!”
“呀!”她与其他三女齐齐捂住眼睛:“好可怕……她浑身没有一块好肉,连骨头都折了大半,完全不成人形……但是……竟然站起来了!”
“我看见了。”男子这时已镇静下来,俯视地面,牢牢盯住那身着玄色盔甲的女修。观察她失去头盔的面孔片刻,他的身子又发出轻微抖动,从嗓子眼里挤出字句:“走吧。”
“看来,到水月宫觐见的新晋斗师要换名字了。”他屈身隐入帷帐,声音很低:“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霄之上败了。”雪竹抬手拍拍琴鸟的头,再一次驱它振翅高飞:“承影从地底爬起来的一瞬间,就割下了他的头颅,击散了他的魂魄。”
“大概没有人能看清,她是怎样做到的。”那男子在小帐里发出叹声:“这位叫承影的斗师……”
他顿了一顿,声音低沉微不可闻:“是一个难解的谜团。”
“啾啾!”雪色琴鸟仰脖发出长鸣,载着一行人冲天而去。它的目的地是苍龙城的最高峰,坐在它背上的男子,透过猎猎飞舞的轻纱帷幔,仰望黑色山巅的云雾。
她就要来了。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踩着神皇殿赤金色的荣耀大道,踏过巍峨庄严的勇士堂,来到自己身边。
1042。第1042章 宫主传说
苍龙城又迎来了一个枢夜,红月之光忽明忽黯,玄色天幕下的半空中,密集地层叠着云雾。有零落的雨丝滴落在山崖缝隙之间,原本在酆州降雨,是难得而珍贵的天相。
可是枢夜之雨,却在传统中,被称之为不吉。
有人在城中悄悄散布流言,说这个枢夜之所以会落下寒冷的冰雨,与新晋的那位斗师“承影”颇有关联。因为她那吸取气运的能力过强,甚至连累到了苍龙城的疆域。
斗师循环赛中,决胜日承影的最后一击,没有人能看清。就在大家都以为霄之上已经获胜的时刻,却眼睁睁看着他头颅跌落,魂魄碎裂。而承影当时伴随着极为恐怖的气息,从地底轰然钻出,震撼了每个人的视线。
酆州民众对不了解的东西,向来充满猜疑。在流言纷纷之下,再联系当日承影如地狱厉鬼的身形,许多人都相信了这一说法:新晋的那位堕天人族斗师,是身怀不吉能力的人。
因为她能吸取气运,令人防不胜防,这枢夜之雨,正是上天给予的启示。在不要与她接近的同时,也不能让她接近崇高的神皇殿。
于是有不少人开始聚集起来,沿着栈道朝苍龙最高峰移动。他们神情激动地高举火把,连成一条蜿蜒的长蛇队伍。这是一个请愿队伍,对象正是尊贵的魔皇与大司祭。
他们请求着苍龙的高阶皇族,加入到这一队伍中来,阻止那个堕天人修觐见两位大人。人们恐惧着她的特殊能力,会破坏掉神皇殿和水月宫的气运。
就如同枢夜这场不正常的冰雨,承影是一个,会带来厄运的人。
请愿队伍从山城脚底,一直连绵到山峰旁侧,加入的魔族众多,但目的却不大相同。有人是单纯的穷极无聊,有人则是厌恶鄙视堕天人族,认为他们不配取得斗师勇者称号。
有人怀着痛打落水狗一样的心态,而有人则为了趁机登上山巅,偷窥斗师驻地巍峨豪华的景致……平时的苍龙城等级泾渭分明,很少有普通魔族,敢于靠近山顶半步。
如今混在人群里,有了多多少少的借口,就能一窝蜂爬上山巅,满足长久以来的好奇。反正法不责众,就算皇城守备队再怎么气恼,也拿这么多人没法子。
人流顶着冰雨走走停停,喧嚣着挤过山巅传送门,沿着黑尖晶的硕大平台,浩浩荡荡朝斗师驻地走来。当看见那些巍峨高耸的勇士雕像,与神力巨柱时,他们暂时寂静了片刻。
对斗者勇士的敬畏恐惧,并没有维持多久,人群便又开始挥动火把,高声嚷嚷。他们分流出三只队伍,一批走向神皇殿大门,一批在广场上聚集演讲,另外一批则朝那位新晋斗师的府邸涌去。
很快的,情愿者便包围了云雁的新洞府,在外吵吵嚷嚷。他们有的跳上雕像,有的叩响玄铁大门,有的则高声集体难喊,请求承影斗师现身一见。
没有人知道,在巨大黑曜石柱遮挡的一处石窗旁,正有几张眼睛,暗暗地从内偷窥他们。
“云雁,这可怎么办呐!”鹏圣从窗口缩回头,在装饰豪华的厅堂内,来回踱步:“这些家伙居然把枢夜下冰雨,怪到你的头上,还谣传你是个厄运者。”
“我倒很喜欢这个称呼。”云雁也从窗口缩回头,靠在虎皮摇椅上,微闭气双目:“因为我做梦也想着,把厄运尽数降临在这鬼地方。”
“可是他们在对魔皇与大司祭请愿!”鹏圣急了:“万一那两个当真也相信了他们,不让你进入水月宫,咱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我现在已经有斗师的身份。”云雁拍拍身侧燃烧火焰金光的一枚腰牌:“就算不能以觐见的名头闯入,也能找机会混进去,不会闹出多大动静。”
“听说大司祭最近并不在这里,代掌水月宫的,是一位年轻的少宫主,叫什么来着?”云雁从万华镜里摸出一张橘黄图纸,抛到案几上摊开,端详片刻:“叫君莫愁……唔,好名字。”
“水月宫的少宫主有很多代了。”鲲吾凑过大脑袋插嘴,盯着那图纸,指向一块标注石碑的地方。
他的鱼鳍碰触到纸端,那平面的石碑纹样就竖立了起来,荡出点点白光,变成一块立体的形象区域。但见其中草木深深,一座白塔孤独耸立,在红月映照下,十分幽寂。
“喏,浮屠送来的这张图纸里,把水月宫的所有角落,都记录得很完整。”大鱼摇头摆尾,神秘兮兮道:“这里是骊冢,据说前前后后,供奉着数百名水月宫的少主。”
“那位大司祭的修为高深,寿元很长。”云雁不以为然道:“立下的继承者因种种原因夭折,活不过他很正常。”
“可是历代少宫主的替换也太频繁了。”鹏圣抓抓脑袋,很是疑惑:“这个大司祭,为什么老选些无法跟上他修行的家伙。继承人陨落后,以前培养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鲲吾严肃点头:“每个人都有缺点,我看魔族大司祭就有眼神不好的缺点,选择的继承人老出问题。”
“该干活了。”云雁把图纸收起,站起来来回扫视房间,朝内厅呼喊:“枢夜,你那边完成了吗?”
清隽秀美的鬼金羊少年,缓缓从拱门内现身,对她揖出一礼,笑道:“按照你的吩咐,将洞府里所有物件打包整理,放置进了五个储物法器。”
“墙上的木刻雕像,挂毯和精致茶具酒杯,也统统收起来。”云雁背着手绕房一周,满意道:“斗师级别的高级府邸果然了得,这些杂物放到神州,也能当作珍稀装饰拍卖。”
“这些都要?”枢夜有些发怔地环顾四周:“你就那么缺钱吗?”
“当然,我还欠着玉贤一大笔钱。”云雁烦恼道:“这些年在酆州,累死累活赚的只是魔晶,回去神州后就成了一堆废物。”
“然而酆州地底的这些材质,在地面上却很少见。”云雁志得意满地将满当当的储物法器,一并收敛:“反正都要走了,先把这洞府掏空再说。”
枢夜抹了一把汗,额首道:“好的,我这就开始清点。”
“椅子也要。”云雁踢了一脚虎皮摇椅,又指向案几:“香炉也要,丹室的火种,厨房的炊具,锻炼室的木玛瑙假人靶……”
她举起手臂兴奋道:“统统搬走!不留半点给酆州!”
1043。第1043章 危崖尖端
枢夜转头对她微微一笑,从指尖祭出一道淡弱的白光,掠过云雁指向的各类家什,开始进行洗尘收纳。虽然他修为不高,但专注力够强,做事妥帖细致。
而且此人极为聪颖,往往会在行动中途,加入一些颇具创意的痕迹,常常使云雁暗生惊喜。因为枢夜整天在悄悄观察,已掌握了自己不少的喜好。
他的细致贴心,加上针对自己喜好的布置,无一不让云雁感觉舒适。虽然相处时间并不算长,但如果要放他离去,倒有几分不舍……
只是……
现在已到了离别的时刻。
云雁注视那少年忙碌的背影,开口道:“枢夜,你可知道我整理行装,将要去哪里?”
“你要回去神州。”少年头也不回,继续忙碌:“谢谢你对我信任,在平日交流中,没有遮掩真正的人修身份。”
“那是因为你修为不高,暂时害不了我。”云雁回答:“也因为我自知在这里不会待很久。”
她顿了一顿:“浮屠给我的水月宫图纸里,记录有一个区域。那里与神皇殿的地宫魔气连接,能打开窄小的通道,回返地面神州。”
“通道与月魁使的夜幕行歌很相似,正常情况下,只能进入一人。”她继续道:“如果抽取地宫魔力太多,便会被魔族察觉。我身边要带鲲吾和鹏圣,如果再加上你……”
“我明白了。”枢夜依然没有回头,出声答道:“但是我不会离开你。”
云雁挑眉,耐心道:“方才说过,通道进入我三人已经超过负荷,而且那里是水月宫的中心地带,危机四伏,我可能难以顾及到你。”
枢夜将物什整齐叠放,又取出两枚储物戒指,将它们收敛。当一切妥帖后,他回身手捧戒指,放到云雁掌心,笑道:“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你的打算。然而,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云雁心中微沉,不露声色道:“这些日子你确实没有不利于我,而且相助甚多。但是……这次咱们必须得分离,我已联系好了浮屠,让他派一小队部众来接你。”
“你跟着他去北极的斗木獬驻地,高格就无法追捕到你……”云雁微微沉吟:“我手中握有他某个把柄,他现在伤势未曾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