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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你们说过，我二人飞升的机缘，来自对新任蓝帝的天问审判。”她有些不安地，在泉眼里抖落几滴水珠：“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本叽叽喳喳，热情无比的天界朋友们，居然集体有了片刻的沉默。身边只传来珠落玉盘般的水花飞溅声，令徐泽龙也大感好奇，催促问道：“对啊！那天问究竟为何物，为何要审暮师兄？”
第1325章 幻风·天问审判
“你们来看。”
能量体们发出轻声呼唤，云雁眼前出现无数电影镜头般的跳跃影像，亦真亦幻，声色俱全。她还没有来得及辨识清晰影像的内容，意识已被卷入最后定格的场景里。
四面山风轻啸，彩云翻滚，剑气倾泻出远雷般的轰鸣。云雁的视线角度变得十分奇异，似乎进入到四维空间。不仅身临其境，而且所有环境细节，从远空一隅到大地角落，都如此清晰。
此地盘踞着七根通天巨柱，依北斗七星的轨迹排列，各自发出玄黄到蓝紫的光晕。那些袅袅的天光遍布四方，围聚着巨柱底部中心的一点。云雁似从万米高空俯冲，瞬间就降落到那中心地面。
耳边传来徐泽龙的惊呼：“是暮师兄！”
云雁定睛一望，果然看见暮沉风与蓝正站在彩光内芯里，仰望高空。蓝的模样，已经变得如现世里一样，缩成了清秀之极的小男孩。此刻他额头上玉衡印记显露，迸射明亮的蓝光，非常耀眼，表情虽然沉静，却掩饰不住深深的忧虑。
身边的暮沉风，额上也显露出清晰的玉衡印记。但印记发出的蓝光，被聚成一道柔软弧线，与四面八方浩荡的彩光相连。他紧闭双目，显得极为痛苦，好似神魂也牵连着印记蓝光，会被天空随时随地抽离。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天问审判造成的？”徐泽龙有些急：“暮师兄看起来情形很不好。”
天界的朋友们立刻回答。
“现在他正进入特殊试炼，如果道心不稳，神魂就会随着玉衡印记一起消散。”
“这是针对持剑的试炼，看见那七根通天柱了吗？它们是历代仙剑陨落后，残躯堆砌而出的，远古剑魂的遗留能量，一代一代汇聚在此。”
云雁仔细打量七柱，疑惑道：“为何历代仙剑的残魂意识，会想要审判暮沉风，给予他这个特殊试炼？”
“因为新任蓝帝以往的经历。”一个声音轻叹：“他或许在修行途中，做下了偏离本心之事，在继位仪式里，被天道感知……”
接着声音们开始集体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使云雁渐渐明白了，这针对暮沉风的审判，究竟从何而来。
仙剑是来自天界的守护者，他们选择的持剑，自然会在继位仪式上，受到天界特殊的关注。此时此刻，通连天界的道路已打开，持剑就好像进入到大门里，受到正气检验的通行者。
充斥着“真善美”的天界之力，会穿透持剑的肉身，直抵神魂中心。如果持剑心底怀着强烈的负疚与罪孽感，立刻会被它察觉。
阴暗的情绪与欲念，是堕天的前兆，作为一名持剑，堕天自然是不被允许的。持剑堕天产生的影响，比普通修士堕天，要恶劣一百倍。因为他们已获得顶峰力量，这种力量足够摧毁太多东西。
而暮沉风……
他原来尚未摆脱过去的阴影，陷入负疚与罪恶感之中吗？
所以才会在蓝帝的继位大典中，遭遇从天而降的审判试炼……
而在这种奇异的试炼里，他如果被从前累积的负面情绪击垮。那么额顶的玉衡印记，会伴随他的神魂，一起被抽取、摧毁。
相当严酷，也相当可怕！
云雁似乎觉得自己的额间也有点疼，立刻对身旁的灵魂体询问：“这种审判，在历届持剑继位典礼上，经常发生吗？”
“不、不！”天界的朋友们齐齐回答：“很少发生的。”
有个声音补充道：“杀念妄孽是每个剑修都有的修行关卡，只要道心坚定没有迷茫的人，就会在神力的检视里坦然处之。”
另外个声音继续道：“新任蓝帝的道心中，有着他自己难以逾越的关卡，所以才会面临审判。”
声音们齐齐说话，带着感慨：“只希望他能撑过去，虽然不知道他以前经历过什么，但现在撑不过去，就会丧失一切，魂飞披散。”
云雁自然知道，暮沉风以前经历过什么。
在他心中，怀着对初晴等人深深的愧疚与眷恋。出于报复心理，他用种种狠手，覆灭了暮家王朝，将亲族一一屠尽……
暮沉风原本是个充满仁爱的人，明朗如皎洁之月。或许在凌迟暮修然、逼死皇后、气死昭王、钉死暮阳旭时……他心中早已充满了负罪感，在自己打造的血海阴影里终日彷徨，只是没有半分显露。
这些负面阴暗的记忆，对于一个普通修士而言，可以随着时间加固道心，将它们深埋心底。可他却是神州的蓝帝持剑，终于难逃被天道注视，被仙剑的正气审判。
他现在还好吗？在那天问审判里，他遭遇着怎样的试炼？
“没事的。”徐泽龙好像感知到云雁的想法，突然出声：“暮师兄还会做一万多年的蓝帝，定可以熬过这一关。”
“嗯。”云雁紧紧盯着面色痛楚的暮沉风，心不在焉地应答。
“你们知道蓝帝的未来？知道他可以通过考验？”天界的朋友立刻兴奋起来，开始欢快地闹腾：“如何得知的？我们还一直为他担忧呢！”
“因为我们不属于这个时空。”云雁将万华镜的事对他们诉说，叹了口气：“现在你们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我二人不愿留在天界，因为这并非现实。”
“所以你们被困在这里了吗？”能量体们身为天界的成员，见惯了奇异之事。他们听到剑神器也没有多大惊异，反而对云雁二人的状况更关心。
徐泽龙无奈道：“已经被困五百多年的时光，一直寻不到出口。”
“原来是这样！咯咯咯！”能量体们齐齐大笑，十分轻快。
“亲爱的朋友，这事非常好办。”
“咱们只需凝聚天界神力，便能开启一个通道。”
“是一个哪里都能去的通道，你们既然是剑神器带进来的，便会沿着通道，顺利从剑神器里出去。”
“毕竟你们已是天界的人，下凡去哪里都一样，就算前往一万多年后的未来，也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等你们的魂魄成型后，便进入咱们的接引之光吧！”
第1326章 下凡
被天界能量体的欢呼包围，云雁的视角不再盘旋在暮沉风身侧。而是被瞬间抽离，又回到了那青山盆地里，神力泉眼之中。
得到这一喜讯的她振奋无比，有种天降金手指的感觉。误打误撞，“飞升”到了这一万三千年前的天界，原本心中惴惴不安。没有想到，天界的能量如此巨大，轻易就可以将长期烦恼解决。
徐泽龙的话或许没错，暮沉风不会死在天问审判中。
就算他真出了什么岔子，以自己等人目前的状况，当真是爱莫能助……一切的一切，还需要他自己去解决。毕竟这事关修士的本我道心，谁都无法干预。
这次的浮世之旅，前半段还算顺利，后半段却糟糕至极。每日附在低等生灵身上，不仅茹毛饮血，还得抵御四面八方的危机。因为附身太过弱小，随着它们的死亡，神魂之力也屡屡受创……
邱炯炯以前提过的危险浮世，这一次算体验到了。就算万华镜完全修复，也不敢莽撞地被再次卷入。
被困在其中这么多年，现世里的时间，不知道流逝了多久……一想到周晴三弟子与君莫愁，云雁便觉归心似箭。只是从天界的大能量体里，抽离凝聚魂魄，过程并不轻松。
不仅要经受巨大的痛苦，而且时间的概念，也被逐渐模糊。
在这样的地方，没有日月光影，没有星辰指引，除了浩淼的彩光，便是虚无空旷……究竟过了半日还是半年？又或是数十年上百年？大家并不知晓，只能通过窥视下界情形，看世间沧海桑田，才能隐约进行推断。
所以云雁和徐泽龙除了泡在神力之泉里凝神，便向天界的朋友们学习，终于能催发能量，学会探视下界之术。
在学会此术的那一刻，他们便将视角挪移到禹山。却发现那山巅之上的天问审判，不知何时已结束。暮沉风和蓝失去了踪迹，枢夜等三人也找不着了。
两人在焦虑下，分头凝神进行下界窥视。终于在玉衡国的初晴岛上，寻到了枢夜等人。他们看起来情形不错，与颂书一起居住。枢夜每日练剑看书，像平日一般淡定自若。鲲吾则扬起大尾巴，和梵天秀到处嬉戏。
当然颂书是看不到这三只鬼魂的，她满足而闲适地独居孤岛。每日都会在坡上的竹林间，为几座坟冢捧上鲜花，除去杂草。坟冢一字排开，草木清荣，环境雅致安宁。
初晴等人就长眠在此，紧挨着她祖母的居所。而在引泉的坟墓旁边，茗烟也有着一处位置。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暮沉风便会突然出现，静立在坟冢前，吹响他的玉屏箫，以作祭奠。
他也会对着茗烟的坟冢吹奏，他终于宽恕了那背叛之人吗？
没人知道暮沉风的想法。不过他看起来精神不错，言行举止里，没有丝毫颓废，恢复了一贯的淡泊清隽，宛如水墨画中的翩翩佳人。
云雁和徐泽龙欣慰地在天空注视他，看着他渐渐有了笑脸，与蓝一起出入各国，救治百姓，除去恶兽与魔族边境的骚扰。也看着他重拾医道，进入专注热忱的状态。
他开始频繁登上论剑山，为人传道解惑，也会穿越死海前往南斗。云徐二人亲眼看见，他在仙迹崖旁打造出，那间熟悉的竹屋……
虽然不知他是怎样振作起来的，但这样真好。
……
……
颂书大概在两百年后去世，身为一个凡人，她的寿元已属绵长。在暮沉风的仙药与照顾下，她两百多岁时，还是一副青春美貌的模样。只是身体机能再也无法承受岁月煎熬，终于在一个雨夜，握着暮沉风的手，含笑离开。
不知离别之际，他们都交谈了什么。颂书的离世，并没有使暮沉风太过消极。只是从此以后，他对凡人的关注更高，对凡间各种医术，也更为勤奋的研究……
看来他的道心终于坚固，即使重临禹山，也不会有天问审判降临。
下界的一切不再令人担忧，在天界安详舒畅的灵气中，云雁和徐泽龙也终于大功告成，从彩光里抽离出自己的魂魄。
看着手脚俱全的自己，两人感概甚多。他们还来不及激动，天界的朋友们便开始催促：下凡的时候到了。
原来这样的状态，不能在天界维持多久，如果徘徊在此地，魂魄又会被浩淼的彩光融合，一起和谐大同。
于是大家手忙脚乱，匆匆引聚神力，打造出一道硕大的白色光柱，里面充斥着清新的灵气，星辉光斑如银鱼般跳跃。在整个天界的欢呼送别中，云雁和徐泽龙“嘭”地一声，被踢落下凡。
为何要用踢字，是因为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巨大的神力弹射，从千万米高空坠落，一坠到底。耳边没有风声，也没有丝毫其他动静，等他们再度清醒时，发现正被光柱牢牢拖住，漂浮在离地两丈的地方。
而枢夜、鲲吾、梵天秀和现世里暮沉风的神魂，也出现在身侧。大家好像正在浪潮中游泳，虽然手脚并用想要使力，却难以挪动半分。
“云雁、徐泽龙……我们亲爱的朋友……”自头顶传来天界能量体的声音，浩瀚而幽远，飘渺空旷：“再会了！有朝一日，你们定要回来呀！”
“我们会在万年后的未来相遇！”天界的声音们，带着熟悉而调皮的笑声，欢呼雀跃地涌动。
白光这时候动荡起来，无声爆炸，在天地间幻为一片浅浅波纹！
“等一等！修罗王！”云雁被光线照耀，对着上方急切呼喊：“我还有个朋友……是妖族的修罗王！她定在万华镜中，却没有出现在接引光柱里！”
但天界再也没有传下声音。
耳边短暂寂静后，身体似乎被击打成碎片，又瞬间复原。呼啸的山风迎面扑来，肌肤上泛起微凉的寒意。
云雁费力地抬起眼皮，但见远山横亘，雪峰巍然。
银练天梯、九曲云道在陡峭崖间若隐若现，自己则身处在一片白桃林间。是三月吧……桃花在微寒里绽放，犹如片片落雪，晶莹剔透。清冽的暗香出没在空气里，熏拂过感官，令人心旷神怡。
是论剑山的三月。
第1327章 蓝帝的承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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