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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陈皇族以黑为贵,非皇家不可用,故此也可看出姑苏陈家圣眷之隆。
大多数的人到了这牌坊就只能止步了,古月安凭借着那块刻有丙十三,底部印有一个小小的陈字的腰牌,得以通行。
过了牌坊,通向陈公府正门的长街上已经站满了人。
说起这一条长街也是有来头的,昔年陈霸先早逝,陈太祖悲痛万分,竟致一夜白头,出殡当日他亲来姑苏扶棺,走的就是这条长街。
因此,这条街被称作白发御街,那国士无双四个字,也是陈太祖亲笔提就。
古月安按照指引,走到了一个应该是全部拿丙字木牌的队伍里。
又等了大约一柱香时间,只听得一声锣响,一个眉毛近乎全白的年轻人睁开了眼睛,从一张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说了一个走字,就径直朝着御街的另一边走了。
今天的场地似乎并不在陈公府之内,那白眉的年轻人率领着一群人走过了陈公府的大门,朝着东边去了。
东边是虎丘,虎丘历来是皇家园林,前朝时候是晋王府的后花园,到了本朝,自然就成了陈公府的禁脔。
从陈公府正门一直向东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大队人马终于来到了虎丘山的山门之前。
山门下同样有黑衣劲装的佩刀卫士守着,那白眉的年轻人上去说了一声什么,那些卫士便放行了。
一行人过了山门,朝虎丘山上拾级而走。
虎丘山不高,仅十丈有余,却因其绝岩千壑,揽尽千山风貌,而素有江左丘壑之表的美名。
如若天朗气清日,从姑苏河上乘船而过,更能看见其山东临河畔,宛如坐虎。
虎丘之名,亦是由此而来。
此次比武招亲的场地,就在虎丘山上的奕剑坪,这虎丘山虽不高,奕剑坪却极为开阔,昔年陈霸先常在此与人奕剑比武,此时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擂台。
一上了奕剑坪,自然有早已等候在此的人来安排古月安他们这群人的去处。
古月安被指引着带到了一处标记着丙八的擂台旁等候,而在他的前头,则还有四人也在等候上场。
从这个架势看,再加上之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古月安判断,此次比武招亲,恐怕来的人不下半百,而且个个都是年轻力壮,气势不凡。
他的压力一下子更大了。
最重要的,他的对手,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来。
但这并不妨碍比武招亲的进行。
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只听得又一声锣响,比武正式开始。
最先上场的是古月安这边的两个持剑的年轻人,只见这两人一上场,刚鞠躬行礼,就立刻拔剑相向。
剑锋挥持间,虽然没有当日拓跋燕之和喻潮生争斗时的险象环生,却也是劲风扑面,虎虎生威。
古月安看的暗自心惊,有点不知道自己上去能接住几剑。
就这样斗了上百招,终于是右手边的年轻人一招不敌,被刺落了手中长剑,早已等候在擂台旁的一个充当仲裁的中年人一声断喝,裁定了结果。
之后又是一个使勾的和一个使刀的上场,古月安却是没心思看了。
只因他的对手还是没来。
不会直接晋级吧?
他这样乱糟糟地想着,又去看其他擂台,都是刀光剑影,又或是有功力高深者气劲四射,再或者就是身后虚影浮现,召唤了侠灵。
看着看着,古月安居然有些心乱如麻起来,以至于到了最后,他只有握住怀中长刀的刀柄才能稍稍安定下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又一声断喝将古月安从迷失中拉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出汗,已经将刀柄浸润湿透了。
“胜者,丙十六赵永安,下一场对决的人是……”
“丙十三古小安,对阵……”
古月安一边模模糊糊地走上了擂台,一边留意听着自己的对手。
“丙十四,范莫止。”
古月安在台上站定,还是握着刀,心中倒是有点松了口气,好像是没怎么听过这个叫范莫止的。
“范莫止,丙十四,范莫止,人呢?”
而且,这个范莫离不知道去哪了,到现在还没有来。
“最后一次,若是范莫止还不到场,就判定丙十三古小安不战而胜!”古月安心提到了嗓子眼,掌心发热,说实话,他有点怕了,如果能够不战而胜,那么他一定马上远走高飞,再不回来。
可惜……
“范……”
“丙十四,范莫止在此。”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一个器宇不凡的年轻人快步从远处走来,到了那仲裁面前,施了个礼,道,“仲裁见谅,我方才在远处观看好友较技,一时入了迷,差点误了正事,还望见谅,通融。”
“上去吧。”负责仲裁的中年人没什么表情,只是抬了抬头,示意他上去。
那范莫止又是一个作揖,一个纵身,颇是潇洒地靠着身法到了擂台上。
场下顿时一片叫好,附近几个擂台已经赢了比试的人,都围了过来。
有人是啧啧称赞的,有人则是像是有些疑惑地指着范莫止,小声地说:“这人不是刚刚在甲组吗……”
古月安也在观察自己的对手。
光从对方用身法上台这一点来讲,就已经胜出了自己许多。
无论是功法,传承,还是内力的强盛,以及自信心。
古月安的掌心又有点潮湿了,他抓着自己的刀,上前一步,和对方鞠躬致意。
下拜的瞬间。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小二,今天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倒下吧,待会要是不小心死在了拓跋少主的剑下,也不要来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狂妄无知,做了那些蠢事。”那个之前还明月清风的范莫止,声音骤然变得阴冷。
而那种腔调,古月安也忽然想起来了,面前这个人,正是昨日说要抓了自己去跟拓跋燕之邀功的人。
好歹毒的心啊!
原来此人昨日便已经认出了自己,隐忍不发,等的就是这一刻吧。
刚刚古月安还听到台下有人说他是甲组的,看来不会错,大抵是他用了什么伎俩,之前在甲组比试,现在又混到了丙组来。
“诸位,大家一定不知道吧,我面前的这一位,就是当日在大街上,当街挑战铁剑门的拓跋燕之少主的小二哥,他那日扬言要在比武招亲大会上击败拓跋少主,抱得美人归,在下不才,想要先行替拓跋少主,领教一下这位小二哥的高招,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资格和拓跋少主过招。”那范莫止一抬起头,就大声对着四周围说道。
那小二哥三个字一出口,顿时就是滔天大浪。
毕竟,现在姑苏城里,这小二哥的名声太大了,隐隐都要压过比武招亲这件事本身了。
很快,一些远处擂台旁的人也聚了过来。
不到一息时间,台下已经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指指点点着,都是带着看好戏的神情来的,图的自然是古月安被当众暴打。
谁让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来趟这一趟浑水,要做这一个众矢之的呢?
说来也是奇怪,古月安之前还很紧张,现在被这么多人看着,议论,唇枪舌剑,冷嘲暗讽。
他反倒冷静了下来,完全冷静。
他握着刀,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院子里。
每天清晨,他站好马步,面对着初升朝阳,准备拔刀。
“开始吧。”他下意识地说。
对面的范莫止是一脸写意,听了古月安的话,微微点头,好像是说,我让你先出手。
范莫止的兵器是一把长剑,他却并不急着拔剑,而是整个人忽前忽后地走动着,好像是在利用一种高明的身法,在诱使古月安出刀。
古月安不理会他的诱招,沉浸心神,手搭在了刀柄上,握刀,吸气。
马步如山。
范莫止又是一个前踏步,但大半个身体还是保持着随时可以向后撤的姿态。
太阳终于升上了高天。
突然。
就是那个瞬间。
古月安拔刀。
刀刃割裂了太阳照射下来的光,让那被劈成两半的光映照到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呛啷”
“撕拉”
“噗嗤”“叮”
风声忽起又落。
这一刀好快。
快的古月安自己都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感觉到虚弱,全身虚弱。
喘不过气来。
还有,他的眼睛,看到一只手在天空中飞。
鲜血像是喷泉一样在肆意喷溅。
“啊”范莫止的惨叫声,直到这一刻才响起。
他的剑掉在了地上,他没有来得及拔。
这一刀好快啊!
快的古月安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只是按照平时自己拔刀的方式,在这一刀里,加入了他全身,所有的内气。
结果,那个前一刻还自信满满的范莫止,被斩断了那只握剑的手,而他的刀,已经回到了鞘里。
这一刀好快。
场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小二的刀会拔得这样快。
他们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看那个不知好歹的小二是如何被教训的。
可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刀会这么快。
哪怕他现在一副虚弱到快要晕倒的样子,可是,可是,他的刀,真的好快啊!
“第三场……胜者……”
那负责仲裁的中年人,也好像是有点愣住了,他眯了眯眼睛,说,“丙十三,古小安。”
第九章 【如沐春风】
范莫止还在地上满地打滚,握着自己断掉的那只手臂,不断地惨叫出声。
场下的人却是已经从的惊讶里回过了神来,开始切切私语起来。
“这个小二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嘛,倒是这个范莫止,之前满口大话,结果被人一刀就斩了只手下来。”
“就是手段残忍了点,没必要把别人手都砍下来吧。”
“不过刀是真的快,反正我没看清,你看清没有?”
“没有……”
“对了,这个小二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古……什么安?”
擂台上范莫止的惨叫声已经越来越大,甚至吸引了更远处人的注意,那仲裁有些看不下去,挥了挥手,几个穿着黑衣的下人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把他给抬了下去。
只是临走的时候,他还在用刻毒的眼神盯着古月安,嘴里也似乎在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不过古月安一直还处在自我震惊当中,根本没有在意到范莫离的怨恨。
他只是在不停地问自己。
我的刀真的有那么快吗?
我……真的赢了?
我……居然赢了?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在做梦。
“长生剑宗的准郡马爷要上场了!大家快去看啊!”
不知道是谁吼了这么一嗓子,原本还在台下围观的人立刻是一窝蜂朝着另一边去了。
但还是有几个人留在台下,盯着古月安,明显是不怀好意。
古月安这时也发现了这几个人,只是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选择不理。
下擂台的时候,那一直显得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仲裁,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刀用的不错。”
也是让古月安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
因为有几个人一直盯着,古月安现在也不好离场,只能尽量朝着人多的地方走。
而此时人最多的地方,自然就是那准郡马爷,长生剑宗首徒的比武擂台四周围。
古月安有点心不在焉地朝着人群里挤。
等到他挤到最前面的时候,擂台上的对决已经开始了。
只见左手边站着一个着锦衣的公子哥,唇红齿白,腰配长剑,也算偏偏美少年了。
但古月安知道,他一定不是那个长生剑宗的长门首徒,准郡马爷。
因为他的气质不对,眼神也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赢下了刚刚那一场以后,古月安徒然的,对于一个人的气质,气势,有了无比敏锐的感知。
他的眼神在不经意地躲闪,他的手,好像在抖?
古月安自然地顺着他的眼睛看向了对面,他的对手。
那个传说中的……长生剑宗首徒。
古月安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白袍高冠的年轻人,腰间一把长剑,打扮和古月安最初见到的那几个长生剑宗的传人没什么分别。
他有一张冷峻的面孔,但很奇怪的是,他的眼眸,却又像春水般的温柔。
一种绝对矛盾的组合,却恰恰好好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而且看起来根本没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