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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上,布满了蜈蚣般大小的伤痕,筋肉交错,早已令他面目全非,只余下一双眸子,却比那天上的星辰还要更加明亮几分。
“他本还未死,即便是他快要死了,那也是绝不妨碍我,从他身上,取出某样东西的!”扬眉依旧笑着,不得不说,他笑的很好看,如果那细长黑竹竿是个女子的话,是绝对没有办法抵挡他这样的笑容的。
坐在坟头前的枯瘦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两人的到来,依旧断断续续的吹着自己呜咽的曲调,连一根头发丝都似乎没有动弹过。
你可以觉得他这是一种绝对的冷静,当然也可以是觉得,这是哀莫大于心死。
“月公子扬眉、黑竹竿,这本来是平日里,绝难以见到的人物,今日竟然齐聚在此,当真是···良辰美景···啊哈哈!”似乎是最后找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来人只能用笑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只是他的笑声,就像夜枭的叫声一般难听,就连那最后残余在此的老鸦,也受不了他那可怕的笑声,而悄然离去。
黑竹竿也不转身,因为他不必看,就已经知道,来的是谁。
“如此难听的笑声,除了你这头老枭之外,只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月公子扬眉、黑竹竿、老枭,三人成鼎足而立,相互对恃着,将那枯瘦男子,团团围住。
笛声终于停了下来,或者说是···不得不停了下来。
似乎是因为被渲染了太多的哀伤,那脆弱的竹笛,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苦难,而从正中间断成了两截。
两截笛子,静静的躺在枯瘦男子那枯瘦的手掌中间,浸入笛管内的鲜血,缓缓的流淌出来,染红着枯瘦的手掌心。
扬眉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它本该好好的做一只快乐的笛子的。”
“可是他却拿了他不该拿的东西,所以他只能做一只···断成两截的笛子。”黑竹竿阴森的接过话茬。
枯瘦男子的喉咙似乎滚动了下,然后艰难的发出一声干咳。
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的滴淌出来,他胸前的一大块,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
扬眉脸上多出了几分纠结。
“今夜,我本不该在此,只是···受人之托,毕竟要忠人之事。”
老枭那令人难受的声音再度响起:“月公子倒是个有慈悲心肠的人,只可惜此人毕竟也是该死的。别的且不说,三个月前,为了祭祀水魔,他便掘翻天领坝,将七国之地统统变为了泽国,死者百万余,伤者千万余,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者,不计其数。”
黑竹竿冷冷一笑,张嘴便道:“对这些,你老枭倒是清楚的很,只是我怎么记得,当时有人趁机祭祀瘟神,换取瘟神精血,导致百万人痛不欲生···。”
老枭得意的笑了起来,缓缓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只是那南荒七国不过是荒芜之地,却在短短数月间,便有近十股反贼揭竿而起,趁机作乱。刀兵一生,生灵涂炭,却不知更要死多少人,被砍掉多少脑袋,才算是个头。”
说来说去,这伙人倒都算是一丘之貉。至少此刻,那月公子扬眉修长的眉头,便已经越皱越紧,看向黑竹竿与老枭的神情,也分外不善起来。
不欲再听那二人的龌龊之事,月公子转过头,看着那坟头前的枯瘦男子,开口道:“鬼七!听你的笛声,我该知道,你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却为何要犯下这滔天的杀孽?”
枯瘦男子鬼七那灰色的眸子,轻轻的转动了一下,依旧没有答话。
黑竹竿却再度插话道:“听闻这鬼七的姘头为了救他,曾经生生受了九霄雷公一拳,阳爆雷劲入体本该是十死无生,却似乎是因为修炼了雨师妾为神魄,硬生生的吊住了一口元气不肯散去。想来鬼七也是为了救他那姘头,这才将南荒七国祭献给水魔,想要换取水魔精血。只可惜,这雨师妾虽为妖类,却也是上古水神。水魔虽强,却总是邪魔外道。正邪不两立,溶于一体,反而硬生生的要了他那姘头的半截残命。”
黑竹竿的声音中,满是讥讽。本也该算是一个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到了他的嘴里,却变得格外古怪起来。
月公子此时,原本紧紧皱起的眉头,却稍微松弛了一些,再度叹了一口气:“却原来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只可惜行事手段太过刚硬了一些,容不得半点回旋的余地。凡事太尽,这缘分···自然也是早早尽了!”
似乎是月公子的话终于打动了鬼七,他缓缓的抬起头来,第一次正视着月公子。
呐了呐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鬼七虽然没有说什么,黑竹竿和老枭却已经警惕起来,他们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月公子,然后再用贪婪的眼神看着鬼七,心中不断的掂量着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
夜越发的低沉起来,原本隐约可见的圆月,如今也彻底的躲在了云层后面,只有一点点淡淡的光晕,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射下来,为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衣。
“咳···咳!”
两声轻咳,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瞬间三道人影闪烁起来。
黑黑的竹竿、碧绿的勾爪与一把玉色的折扇瞬间对撞在了一起。一道无形的气浪震荡开来,瞬间将整个墓园犁为平地···除了鬼七身边的那座无名孤坟。当然,此刻这座坟墓的主人,不用说也知道是属于谁的。
黑竹竿的背后首先闪烁出了一道黑光,黑光仿佛是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之上盘旋着一条独眼的黑色蟒蛇,一丝丝诡异的气息从那黑色蟒蛇身上散发出来,带着沉重的腐烂味道。
紧接着老枭的背后,也飞出了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枭鸟翱翔,狰狞的望着脚下的虚空,一双利爪,似乎随时准备撕裂自己的猎物。
只剩下月公子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当然没有变化,并不是因为他比黑竹竿与老枭弱。正好相反,月公子恰恰是三人之中,最强的那一个。
至少此刻,黑竹竿和老枭满脸的惊色,而月公子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或许他是该笑的,但是看着那被三者交战力道,犁出地来的森森白骨,他实在是没有任何笑的**。
第四十九章灵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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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月公子扬眉一派坦然,毫无压力的表情,老枭不忿之下,冷哼一声道:“月公子手段虽然高明,但是在我等二人手下,若不早早将手段尽数拿出来,只怕是难保周全。”
“黑澠毒蚺和腐天鬼枭都同样位列天地奇兽榜,以它们为神魄,倒也不凡!”月公子轻摇着手中的玉色折扇,依旧不急不缓,犹如那徐徐清风。
黑竹竿森冷道:“你既然认识它们,就应该知道。无论是老夫的黑澠毒蚺还是老枭的腐天鬼枭,都是绝不好惹的,但凡有丝毫的大意,都足以让你粉身碎骨。”
月公子再度合上自己手中的折扇,在手心轻巧的拍了拍,赞同的点点头道:“这一点倒也不假,黑澠毒蚺以人间兵祸孽气为食,腐天鬼枭同样剧毒无双,二者本就是这世间少有的魔障。常人见了,自然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老枭冷笑一声,忽而阴阳怪气道:“但是,你月公子绝不是常人,我说的可对?”
月公子好似没有听出老枭的古怪语气一般,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再对没有了,我的确算不得常人,至少···你们的这两种神魄,都伤不到我。”
仿佛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黑竹竿和老枭一同笑起来,笑的无比的畅快。
笑声未落,两道人影,便都纷纷夹杂着猛烈的腥风,朝着月公子窜了过来。这一瞬间,风停月冷。
二者背后的神魄,也都活了过来,包裹着他们的身体,化作这世间,最恐怖的恶煞,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月公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足尖轻点,宛如一片轻薄的羽毛一般,在那腥臭的恶风下,飘飘摇摇。一瞬间,宛如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
小船依旧浮沉着,无论那浪有多高,风有多急,它始终坚定如故。
眨眼的功夫,三人就拆了大约三十多招,三十多招下来,老枭和黑竹竿的气势已经攀升到了巅峰,现在哪怕是有一座巨山挡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只怕也能瞬间将其崩塌。但是看着风淡云轻的月公子,他们的脸色却分外的难看。
“月公子果然是十分了得的。”老枭艰难的说着,背后的鬼枭神魄却越发的狰狞,那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月公子,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
月公子的四周有轻薄的淡白色月华环绕,一圈一圈周而复始,将那些剧毒的腐烂气息,统统阻挡在外,让其无法靠近分毫。
“给我破开!”
黑竹竿手持着黑色的竹竿,兵煞之气不断的涌入手中的兵刃之中,瞬间便化作了锋锐无双的剑气。剑气纵横,切割着月公子周身的月华,宛如毒蛇吐信。
刺耳的切割声,不断的传来,两种力量的硬碰硬,迸裂出一道道晶莹的火花。趁着这个机会,老枭旋转着身体,手持勾爪,如黑色的龙卷一般,绞杀而来,这一击他将黑竹竿与月公子,同时包裹其中。
他与黑竹竿本就是敌人,一起对付月公子,也不过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比之前更加磅礴的爆炸声响起,一**的气浪席卷开来,将那座在坟头前的枯瘦男子掀开。眼看着仅剩的孤坟便要在这股气浪下毁于一旦。
“不!”
这是鬼七吐出的第一个字,便只是这一个字,就足以让任何有情有义之人,感觉它重于千斤。这一个字中所包含的情感,甚至比许多人一生孕育的情感,还要来的丰富的多。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不知何时,圆月拨开了云雾,照映下来。
就在那月色朦胧之中,一位身穿银白色长袍的神人位于中天,俯视着大地。
他的高贵和皎洁,是融合在他的骨子里的。这让人足以忽视他的容貌,但其实如此俊逸潇洒的容颜,绝对是见者永生难忘的。
老枭和黑竹竿齐齐停顿住了手上的攻击,一脸震惊的看着月公子以及他背后的那位月中神人。
“这是···月华天君?”老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里下意识的询问。
黑竹竿此刻似乎变成了绿竹竿,因为他的脸色绿的发青。
“相传月中有神灵,不食人间烟火,无需供奉,不受朝拜,月···尊者你何德何能,竟然受到他的青睐?”连黑竹竿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语气竟然变得如此的恭敬。
月公子没有理会狼狈的黑竹竿和老枭,反而是注视着烟尘下的孤坟,待看到孤坟依旧完好之后,才浅浅的吁了一口气,似乎放松下来。
“生者争锋于世,乃是不得已为之,又何必继续打扰逝者的安寝?”月公子的语调依旧平缓,老枭和黑竹竿却不知为何从中听到了一丝冷峻和严厉。
“月··月尊者说的是!”老枭讪笑着,竟然收起了自己手中的勾爪,就在月公子扬眉升起神魄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绝不是月公子的对手,或者说他连作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以天地奇兽为神魄,尚且只是流于凡俗。倘若是以九天之上的神灵作为神魄,那执掌神魄者便已然是超凡入圣。二者绝不可以同日而语。
“月尊者驾临,自然也就没有我二人什么事了,告辞!”黑竹竿果决的收起兵刃,化作一道幽风,闪烁离去。
“今日得见月尊者天颜,三生有幸,在下尚有要事,改日定当置办厚礼,向月尊者登门请教。”老枭同样急迫的丢下这样一句话,纵身而走。
就在月公子神魄显现的一瞬间,胜负便分外分晓。
黑竹竿与老枭二者,如此的‘识时务’不禁让月公子微微摇头。这二者本不是善类,若是将他们彻底斩杀在此,倒也算是为世间除了两大祸害。只是他们走的太快,月公子却又另有要事无暇分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魔枭离开。
孤坟前,只剩下月公子与那枯瘦男子。
月华天君神魄被月公子缓缓收了起来。
“刚才,多谢了!”枯瘦男子鬼七用干涉的嗓音道。
“本就是我等为祸,你又何必道谢。”月公子轻声道。
鬼七咳出几口淤血,方才道:“世人常道月公子乃是虔诚君子,鬼七向来不信,如今看来却是不假。以前鬼七倒是以己度人,心胸狭隘了。”
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