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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个书画匣的形制,周老的眼前就是一亮,呵呵一笑,伸手拉住了杨一眼的大手,把他的手按在了那个书画匣上,笑道:“老杨,这个书画匣有点意思,你先看看。”
“呵呵,你这是憋着坏让我出丑呀。”杨一眼笑着回应周老,却是也把那个书画匣抱了起来,掂了一下分量,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用手慢慢的摸索了一遍,笑道:“通体用紫檀木做这么大的一个书画匣,确实是也够奢侈的。看着包角和搭扣的形制,还有匣面上镂刻的人物笔意,这个书画匣应该是明代早期中期的产物。好物件,这个匣子恐怕就得价值几十万,希望别是金玉其外。”
在古玩行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例子数不胜数,一个精致的包装可以把一坨屎当成稀世珍宝卖出去也是有可能的,这就是包装给人先入为主起到的铺垫作用。
杨一眼笑着将书画匣放回到茶几上,根本就没打算书画匣将里面的字画拿出来摸一下,他如此说,只是为了要提醒一下周老看字画的时候要慎重。
周老笑着拍了拍杨一眼的大腿,笑不可支的说道:“老杨,原来你也有打眼的时候,你给这个匣子估价估低啦,这个匣子可是金星紫檀制作的。”
杨一眼眉梢挑了挑:“老东……周……,哼哼,我本来打算那块玉璧玩两天就还给你的,这一回,你就等我盘好了以后再说吧,哼。”
目不能视,哪儿分辨的出金星紫檀和紫檀的区别?能够仅凭双手触摸就把这个书画匣断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骇人听闻了,这个老东西这不是故意揭短么。
周老哈哈的笑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你?那块玉璧我既然拿给你看,就早就做好了遇到土匪的心理准备。”
常威拘谨的望着周老和杨一眼斗嘴,哪里敢贸然插话。
唐豆苦笑着看了常威一眼,心想这还真是造化弄人呀,自己精心制造的这件苏东坡的真迹,没想到只在外面转了一天的时间就又重新摆到了自己面前。
唐豆绝对相信自己的造假水平,况且这幅字确实是出自苏东坡的手笔,绝对是真迹,可是……哎。
一旁,周老已经笑着伸手掀开了书画匣,唐豆心中一惊,生怕周老看走眼毁了一世英名,急忙抢先一步说道:“师父,这幅字画能不能让我先看看?”
周老呵呵一笑收回了手,笑道:“你先看吧,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偷懒拉下功课。”
唐豆虽然不是时时刻刻在周老身边,可是他临返回金陵的时候,周老却赠送给他不少自己珍藏的书籍,里面有很多周老随手记下的鉴宝心得,可以说是周老凝聚了一生的财富,现在都一股脑的传给了唐豆。
唐豆笑笑,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来手套戴上,伸手入匣捧出了那幅字,心中偷偷叹了口气,这一回不用再做什么选择了,这幅字画是自己一手炮制出来的,还得从自己口中把盖子掀开,否则真的有可能会因为这幅字把师父的一世英名给毁了。
看来果然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呀,自己造的福自己享,自己做的孽自己受,看来该着葛长贵注定了要栽在自己手里了。
唐豆和常威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展开了这幅不是赝品的赝品,唐豆召唤过来服务员,将挂在包厢墙壁上的一个玻璃镜框装饰画摘了下来,走过去将这幅字挂在了上面,手里举着放大镜,装模作样的趴在字画前研究了大半天,似乎是看得很仔细,其实心里却在组织着该如何措辞。
此时周老已经倒背着双手走到了唐豆的身后,一边看,一边微微的点着头,却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不过他脸上露出的笑意说明他已经认可了这幅苏东坡亲手书写的《戏子由》。
一旁的常威见到周老脸上的表情,心中已经基本上有了个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至于对依旧看字画的唐豆的行为,基本上已经被他自动忽略了。
一盏热茶的功夫,唐豆终于叹了一口气直起了腰,转过身望着常威说道:“常总,我没想到这幅字竟然落到了你的手里。”
常威笑了一下刚要开口谦虚一句,突然笑容凝固,望着唐豆问道:“唐兄弟难道以前见过这幅字?”
唐豆堵着嘴轻声咳嗽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实不相瞒,这幅字就是我掏老宅子掏出来的,就因为看不好,今天早晨的时候我才将它过手给了别人。”
“看不好?”周老和常威的脸色都变了,他们都知道唐豆所说的这个看不好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周老顺手接过唐豆递过来的放大镜,走到了悬挂在壁上的那幅《戏子由》跟前,从头到尾一寸寸的仔细查看起来,从装裱到天地两轴,从笔意到钤印,甚至连钤印所使用的印泥都没有放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是凝重。
并不是周老已经看出了什么,反而是因为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才会如此。
周老知道唐豆虽然有的时候做事显得有点不着调,可是绝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心中如果没有几分把握,绝不会说出看不好这样的评价来,更何况这是一幅价值三千多万的字画,要知道看不好这三个字一出,这幅字画可就成了有争议的物件,其价值将会大幅缩水。
周老眉头越锁越紧,常威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他偷偷拽了一把唐豆,低声问道:“唐兄弟,你跟我说说,你怎么看不好这幅字的?”
第100章 澄心堂纸
常威虽然对瓷器类的古玩有着偏执的嗜好,对字画类古玩并不擅长,可是他对自己的眼力还是颇有几分自信的,眼前这幅苏东坡的《戏子由》无论是从那个金星紫檀的匣子上,还是从画轴的天地两轴还有装裱上他都确定这肯定是件老玩意,而字画本身的笔意和那些收藏钤印更是佐证了这是一幅真迹,特别是高俅的那个收藏印,要知道高俅可是跟苏东坡同时代的人呀,还曾经做过苏东坡的书童,更具有说服力。
这幅字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他要用这幅价值不菲的字画作为敲门砖跟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奠定更加坚实的关系,如果这事儿成了,以后他的大龙地产将会发生一个质的飞跃,成为整个苏江省房地产业的龙头企业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以后随着那位大人物的升迁,他的大龙地产甚至有可能成为全国著名私营企业,这可是一桩惠及子孙的大投资。
可是如果他这块敲门砖发生了问题,甚至因此惹恼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常威只是想想这个后果,后背上就已经出了一层冷汗,把整个衬衫都浸透了。
唐豆看了一眼依旧在画轴前紧锁眉头的周老,转向常威低声说道:“我师父曾经专门整理过一份历朝历代书画用纸的鉴别办法,我是觉得这幅画使用的宣纸似乎有些奇怪,这才这样说的,也许是我看走了眼也不一定。”
唐豆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恰能够传到周老的耳朵里,连坐在一旁沙发上喝茶的杨一眼也没有听到唐豆跟常威说的是什么。
周老果然听到了唐豆的话,心知这小子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又重新俯下身查看起来。
这一回有了目标,仔细观察之下,周老果然看出了端倪,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直起了腰,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见到周老脸上的笑容,常威心中又腾起了一丝希望,他趋前一步,眼巴巴的望着周老问道:“周老,不知您对这幅画怎么看?”
周老稍稍顿了一下,望着常威说道:“小常,你既然是我徒弟的朋友,我也就不拿你当外人了。说实话,你带来的这幅字从精气神上都已经深得苏东坡的真髓,我可以断定,这幅字必定也是出自一位大家的手笔,至于是出自谁的手笔我现在还说不好,但是我敢肯定,能写出这样一幅字的人绝不会是历史上的籍籍无名之辈,就连我也险些看走了眼。”
“啊?!”常威的嘴巴长得可以塞进两个臭鸡蛋去,他知道到了周老这种地位,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这也就是说,他拿来的这幅苏东坡真迹已经被周老判定为是一幅赝品,这等于是直接判了这幅字的死刑。
周老把手中的放大镜递还给唐豆,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不错,你很细致。”
唐豆呲牙干笑了一下,这幅字如果不是自己亲手炮制的,他哪儿能辨出这幅字的真伪来。
常威必定非同寻常,心中虽然波涛汹涌,可是面上却一点没有流露出来,笑着招手招过服务员:“小姐,把你们的菜谱拿来,咱们先点菜。”
服务员笑了一下,伸手指了一下唐豆笑道:“这位先生已经点过菜了。”
常威呵呵一笑:“点过了好,点过了好,周老杨老,您二位看咱们是不是可以边吃边聊?”
周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走过去搀扶杨一眼走到餐桌旁,扶着杨一眼坐到了主位,自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服务员微微鞠了个躬,说了一声‘请稍候’,脚步轻盈的开门出去了。
唐豆和常威相互谦让着分别坐了下来。
杨一眼笑呵呵的望着周老问道:“连你都险些看走了眼,看来这幅字仿得不俗呀。”
周老笑了一下:“如果只从这幅字的笔意和精气神上来看,我肯定要断定这确实是一幅苏东坡的真迹,包括这幅字的装裱、钤印、甚至包括所使用的印泥都没有任何毛病,这幅字上有十几位名人的收藏印,传承有序,没有任何断代,现在想起来,这应该也算是这幅字的一个疑点,像这样传承有序的一幅字,为何从未在任何典籍上见过对这幅字的记载……”
一旁倾听的唐豆忍不住咧了咧嘴,原来自己把传承做得太完美也是一个疑点,这倒是自己疏忽了。
周老呵呵一笑,望着唐豆说道:“如果不是这小子在一旁提醒,我估计我今天就要载个大跟头了。”
杨一眼惊异的‘哦’了一声,追问道:“这小子提醒你什么了?”
周老呵呵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这小子提醒我注意绘画用的纸。你应该听这小子说这幅字是他掏老宅子掏来的了吧,估计这小子早就看出毛病来了,这才将这幅字转手出去。”
唐豆咧了咧嘴,小声分辩道:“其实我是有些拿不准,这才将这幅字过手给别人的。”
明知道这幅字是赝品转手出去,跟拿不准才转手出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唐豆可不想给周老杨一眼二人留下一个坑蒙拐骗的印象。
杨一眼笑着说道:“行里自来就有宁买假似真,不买真似假的惯例,对于自己拿不准的东西坚决不出手,如果已经在自己手中了,那么转手出去也没有毛病。古玩行本来就不是一个厚道的行业,太实在的人根本就入不了这一行,不过如果肚子里的弯弯绕太多了,也绝对在这一行里站不住脚。”
唐豆虚心受教,心中的又一个疙瘩被杨一眼简单的一句话给解开了。
是呀,古玩行本来就不是一个厚道的行业,各种欺诈手段在这一行里层出不穷,就算是老江湖也有摔跟头的时候,太厚道的人在这一行里根本就无法立足。
这时服务员陆陆续续的开始上菜,几个人也停住了正在说着的话题,等到服务员上菜完毕都退了出去,几个人随便吃了几口之后,杨一眼又望着周老说道:“你还没说这幅字用的纸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呢。”
常威的耳朵早就已经竖了起来,这正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不过却被杨一眼代劳了。
周老微微一笑说道:“苏轼作诗作画用材向来考究,使用的均是歙县的墨、砚和澄心堂纸,并因此与潘谷结下了‘翰墨因缘’,这都是有据可考的。梅尧臣曾经为之作诗,诗曰‘澄心纸出新安郡,触月敲冰滑有余。潘候不独能致纸,罗纹细砚镌龙尾。’,澄心堂纸得到宫廷和名家的喜爱,每逢岁贡,歙地的文房四宝便是岁贡中不可缺少的珍品。明朝的书法家董其昌得澄心堂纸时,曾经感慨‘此纸不敢书’。宋代画家李公麟的传世之作《五马图》、欧阳修起草的《新唐书》和《新五代史》以及拓印的《淳化阁帖》等,均是取用的澄心堂纸。”
常威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开口问道:“周老,你是说这幅字用的纸不是澄心堂纸?”
周老笑着挥了挥手:“非也,这幅《戏子由》用的纸正是澄心堂纸。”
常威迷糊了,唐豆却在心中暗笑。唐伯虎那个暴发户使用的绘画用纸当然也是昂贵的澄心堂纸,只不过这纸却比苏东坡使用的澄心堂纸晚出生了四百多年。
周老笑着说道:“宋代的澄心堂纸略显粗糙,不过在那个年代却是无上绝品。经过数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