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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集等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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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小姐,当年我是一个小苦力。”

  旭恩微微笑,“那重要吗?”

  司徒明也笑,“不,现在看来,真微不足道。”

  “现在人已经不讲出身了,现在讲你对社会的贡献。”

  司徙明看着窗外,“我一直没有忘记哨子居。”

  这一点不说旭恩也明白。

  “后来,家父开始做小生意,我们几兄弟同心合意一起帮父亲……接着,像他们所说,一切已经是历史了。”

  司徒氏发了大财。

  发迹后兄弟仍然团结友爱,并且十分低调。

  现在他们做成衣、电器,以及投资地产。

  “我总忘不了这间大厦,并且,”司徒明笑,“像所有穷小子一样,希望发迹后把这里买下来当一个家。”

  原来这是他自小的愿望。

  “现在愿望总算达成了。”

  “恭喜恭喜。”

  “可是,凯萨琳早在十年前经已罹病逝世。”

  旭恩温和地说:“那时,她也已经近六十了吧。”

  “可是,在我心目中,凯萨琳威锁永远似画中人。”

  他们抬头看着画像。

  “哨子居破落得很厉害,第三代根本不愿维修,我决定买下来,李斯太太是原来管家的侄女儿,愿意为我服务,这间屋子真叫人感慨是不是。”

  旭恩没有异见。

  “时间不早了,陈小姐,你该休息了。”

  旭恩送司徒明到门口,自有司机把他接往旅舍。

  那一夜,旭恩恍惚看到美丽的凯萨琳威锁入梦来,她颔首称赞:“装修得真好,完全像哨子居全盛时期。”

  旭恩鼓起勇气问:“你记得司徒明吗?”

  凯萨琳反问:“谁?”

  “一个被你家狼狗咬伤的孩子。”

  凯萨琳摇摇头,“不,我不复记忆。”

  “可是,他却对你永志不忘。”

  “他叫什么名字?请再说一遍。”

  可是天已经亮了,晃眼间旭恩已不见了凯瑟琳。

  第二天,旭恩得悉,司徒明已经走了。

  圣诞节,周爱娣来看她。

  那时大厦已接近完工,爱娣喜欢得不得了,啧啧称奇。

  “开头是什么样子?”

  “不值一提。”

  “做完这间屋子,你打算干什么?”

  “在报上刊登广告:陈旭恩,皇家建筑师学会建筑师,专擅翻新维修古老大屋堡垒。”

  “好主意。”

  “不过,先得休息几个月。”

  爱娣笑,“并且,看看可有恋爱机会。”

  “谁说不是。”

  
  









婚礼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集《等待》

  客人都说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花。

  几乎摆满了整幢背山面海华厦的空间。

  这种花园洋房即使在宽旷的北美洲还是贵重物业,何况在人口稠密的都会。

  今日是王学平结婚的日子。

  学平本人不过是个年轻女子,虽然相貌娟秀,聪明伶俐,可是这样的可人儿并不罕有。

  不过学平的父亲是王国豪,南华银行的主席,祖父是王永昌,南华证券的董事,二人身份相当,替学平办起婚事来,自然不同凡响。

  学平一早起来,试穿各式礼服。

  宴会自下午三时半开始,第一批客人是学平的朋友与同学,都是年轻人,他们在花园与泳池边用茶点,接着散去。

  六时许换另外一批贵客上场,那是双方父母的亲友,为数约百余人。

  宴会专家早三日已来打扮王家客厅与花园,跟着学平的是化妆师与发型师,还有一位法国小姐,专程由时装公司派来打点她那件婚纱。

  婚纱穿在学平身上,显得她高佻秀丽纯洁,可是式样毫不夸张,可以说有点保守。

  王太太赞道:“真有大家风范,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婚纱。”

  她将一顶钻冠自盒中取出,轻轻压在女儿秀发上。

  学平拥抱妈妈。

  王太太说:“我叫人去催催振光。”

  于振光是新郎。

  “振光昨日还为新钞票样版烦恼。”

  王太太问:“不是都做好了吗?”

  “听说有只紫色太容易假冒,专家说要换一色。”

  小时候,学平拿着南华银行发行的钞票说:“假使这是爸爸印的钞票,为什么上头没有妈妈的肖像?”

  十六岁以后父母严禁子女在外头提到银行大小事宜,以免外人批评他们嚣张幼稚。

  学平自露台看到花园去。

  这是一个五月天,晴朗无云,一个人不可能挑到更好的日子来结婚,学平知道,即使她活到一百岁,她也会记得今日。

  父亲的两个亲信秘书已经开始工作。

  歌莉亚笑说:“有客人来电问可否中午就来。”

  “欢迎。”

  “又有人问今日喝的是什么牌子香槟,如非克鲁格他们将自携好酒。”

  “放心,家父并不吝啬,”学平笑,“你看,这就是酒肉朋友。”

  她丝毫不觉紧张,她习惯许多人许多手为她服务,王学平对自己婚礼的态度是,她是许多人客中的主角,如此而已。

  父亲起来了。

  “学平,过来。”

  “是,父亲。”

  “听着,要敬重公婆。事事让人三分,要放肆嘛,回家来,在外不得失礼。”

  学平笑嘻嘻,“还有呢?”

  “我爱你,平平。”

  他叫她学平,是因为他希望女儿有一颗平常心,做一个平常人。

  凡是出类拔萃的人都希望反璞归真,并且衷心认为平庸是福,王国豪也不例外。

  学平老是自嘲:“这一点,我却是做得妥贴。”

  秘书爱莉斯问:“客人进来之际,可要查看帖子?”

  王先生说:“我们已雇着保安公司,他们见到可疑人物,自然会警惕。”

  王太太说,“我紧张之极,幸亏只得一个女儿。”

  “大哥来了没有?”

  “他会来吃中饭。”

  学平除下婚纱。

  歌莉亚过来说:“这只象牙白纱真美。”

  时装公司派来的法国小姐笑笑说:“纱名叫衣露申。”

  连学平都一呆,“幻觉?”

  法国女颔首,“美名,是不是?”

  学平忽然有了感触,可是接着,新郎与伴郎到了,上来看新娘子,学平的大哥维平也带着女朋友进来。

  “比大哥抢先结婚嗳?”

  “你再迟疑不决,我难道等到五十?”

  他那好脾气女友只是在一旁笑。

  “诗诗,过来给点意见,耽会穿哪一件好?”

  其实已经决定穿淡蓝色那套,不过怕诗诗闷,故作题材。

  维平啧啧连声,“妈把最好的钻饰给了你了,诗诗,你说是否太不公平。”

  学平推大哥一下,把钻冠放到诗诗头上,“你听他的,妈收着好些东西给他才真。”

  这时,起坐间门外人影一闪。

  学平探头过去,“谁?”

  不知怎地,她追过去打开门看,只见一个苗条身影在梯角站住,回头朝她笑一笑。

  学平脱口而出,“你是哪一位?”

  那女郎没有回答,曼步走下楼梯。

  即使距离远,也看得出那是个美女,穿着米白丝套装,不知怎地有点面熟,但肯定不是工作人员,那会是谁?

  诗诗出来说:“学平,伦敦长途电话找你。”

  学平只得去听电话。

  那边一听到她声音便说:“我终身将为着思念你流泪。”

  学平当然知道这是谁,却故意调笑,学着女仆的腔调说:“先生,我是马古丽,我去叫小姐同你说。”

  那边也只得笑了,“学平,恭喜你。”

  “谢谢。”

  “你爱他吗?”

  “我相信是。”

  “什么叫做相信是?你会爱他,如爱我那么多吗?”

  学平静静答:“太相爱的人是不适合结婚的。”

  “至少你承认爱我。”

  “我没有那样说过。”

  这时,维平过来按住妹妹的手,示意她挂断,可不是,于振光随即说:“学平,过来看看我的礼服,料子在阳光下有点不对劲。”

  学平立刻说:“再见,我要忙去了。”

  放下电话即时走到夫婿身边。

  “可不是,怎么有点深蓝色味道。”

  于振光一言双关,笑道:“来不及了。”

  学平温柔地答:“谁说不是。”

  她把大哥拉到一旁,“维平,刚才我看到一个人。”

  “谁?”

  “像是你从前的女友夏碧莹。”

  维平一怔,随即说,“碧莹在火奴鲁鲁,而且,今日没请她,你肯定看错了,况且,时间还早,客人一个未到。”

  “真的,刚才在楼梯间——”

  “学平,你并无见过夏碧莹。”

  “我看过你俩合照。”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今日是我家高兴日子。”

  不知不觉,维平额角冒出汗来。

  学平只得拍拍他肩膀安慰他。

  她知道夏碧莹是大哥至爱,呵,但也是他至恨。

  学平走下客厅去找那个女郎,她一定要看个清楚。

  王宅极为宽敞,居住面积约有七千多平方尺,花园一万尺,真要找一个人,实在不容易,尤其是今天,工作人员与亲戚挤在一起,耽会人客又将莅临,两三百个人哪,不可能张张面孔看清楚。

  王维平被妹妹提醒,心中忐忑,也朝花园那边巡过去。

  举行茶会的地方搭着淡绿色的帐篷上盖,乐队正在试音,有人吹起色士风来,音色甚美。

  维平像是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形,他立刻放心了,不,不是碧莹,她比碧莹高。

  她轻轻坐到乐队附近。

  维平坐在她后边三排之处。

  他看到她有一管笔挺的鼻子。

  那是与诗诗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诗诗永远像可爱的小女孩,但是这个女郎虽然年轻,却有成熟风韵。

  这是谁?像学平一样,他觉得这个陌生女子面熟,刚想走过去看仔细,忽然心中一动。

  李杏芝。

  维平的心一跳,是,像李杏芝。

  她怎么不请自来?

  父亲知道她在这里吗?

  维平踌躇了,总该打个招呼吧。

  正在此际,有一只手,搭到他肩膀上,维平吓一跳,转过头去,看到妹妹。

  学平取笑他,“作贼心虚?”

  “我看到那个女子了。”

  “是否你的旧情人?”

  “不,像李杏芝,你看。”用手指向前。

  学平一怔,即刻跟着大哥的手看去。

  可是乐队之前空无一人。

  人已经走了。

  学平失声问:“李杏芝,你还记得她?”

  维平苦笑,“怎么不记得,家里为她闹得人仰马翻,不过是三年前的事罢了,母亲到今天心情才比较平复。”

  学平说:“但母亲已经变了许多。”

  维平点点头,“是,现在她什么都不大计较,亦不起劲,凡事得过且过。”

  “可不是。”

  “你肯定那是李杏芝?”

  “像透了。”

  学平叹口气,“别告诉爸。”

  “一定要警告他,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别让妈见到她才真。”

  “对对对,你去同爸说一声。”

  维平义不容辞,去找他父亲。

  这时年轻的一群客人已陆续来到。

  学平问佣人:“太太呢?”

  “理发师来了,太太在起坐间梳头,小姐,叫你也去。”

  “我不用。”学平自去招呼老同学。

  在书房里,王国豪问儿子:“你看到谁?”脸色已变。

  “李杏芝。”

  “不会的,她不会来,我马上打电话给她。”

  “父亲,”维平十分意外,“你一度同她还有联系?”

  王国豪不回答,伸手拨国际直通长途电话,电话很快接通,王国豪听到那边声音,镇定下来,微微笑,“好吗?”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王维平听见父亲答:“挂着你,故此与你讲几句,是,场面很热闹,多谢你的祝福。”他把电话挂断。

  王维平发愣,他一直以为父亲已与那年轻的外遇断绝了关系,现在看情形,他俩不但没有疏远,且更进一步亲密来往。

  “爸——”

  王国豪扬扬手,“杳芝一直住在温哥华灰点。”

  维平大吃一惊,“妈知道吗?”

  王国豪答:“相信有所闻,她在亲友之前下了台,已不再计较。”

  这是父母之事,维平觉得他不宜多讲。

  王国豪忽然透露更惊人消息,“维平,你已是一对孪生子的哥哥。”

  维平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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