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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日色黯淡,犹如蒙上一层黑色雾光,不光是青弭峰,悬浮在太和山脉上空的十八峰俱是一震!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在太和之中,激得护山大阵耀出一片金光,竟是全力抵抗这股威压!
晏修在主殿门前,一手将柳昔卿维护在后方,一手祭出露岚剑,呼啸的风团自他手中而出,将罡风布满整座青弭峰,在上空形成一方结界,试图将这股极不友善的力量压制在青弭峰内。
与此同时,太和各峰的峰主或副峰主亦是有所动作,每一座山峰都被剑意所守护,另外四位大乘元君所在的无名峰发出一道剑光,覆盖在下方太和山脉之上,护住了里面居住的弟子们。
一时之间,太和几乎全体戒备,各巡逻弟子被弟子令召回,目前在山峰之外御剑而行的,皆为元婴期以上的剑修。
自从铭古纪末期,魔尊千机在太和大动干戈之后,已有数千年无人敢在太和山门放肆了。这一次,不仅惊动了各峰峰主,包括朱雀廷、白虎堂、青龙坊、玄武楼的各个剑阁长老,乃至无名峰的大能几乎都有出手,这种情势,放眼现在的人间,几乎无人能做到。
因为能做到这件事的,本来就不该是人间之人。
在青弭峰上,曾经位列上古纪十大名剑的曦光剑自曲笙眉心而出,终于再次闪耀出了它的光芒——天地间一线明朗,无人可摧的曙光,无人可挡的希望,带着它主人跨越十万年的时光,带着如此久远而漫长的思念,向着那个命定的姑娘而去。
——我来看你了。
这惊天动地,与全世界为敌的一势,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她。
柳昔卿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她将手放在身边已是杀意四溢的男人身上,轻声道:“阿修,我来。”她走了出去,罡风狂拂她的红色裙摆,整个人如同在这杀伐之中开出的一朵最明媚的花朵,手中祭出的天地开阖弓宛如金色花蕊,吐出致命的芬芳。
“休要放肆!”箭尖对准了曦光剑,她低声喝道。
柳昔卿今日才赶到青弭峰,晏修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前因后果,因此她并不知道来者是谁,但她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这把震撼整个太和的剑对她并无敌意。
柳昔卿自认并不认识有如此威势的大能。
如果不是她,那便是她了。
摩罗,同为伽蓝夜合花灵,她的前身。
她对当年的记忆极为有限,心知大概是故人,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允许这把剑对太和出手。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那把剑像是听懂了一般,安静了下来。
夏时此时紧紧抱着曲笙,他万万没想到,狄或哄骗了曲笙,她以为狄或只将两条黑鱼放入她识海,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狄或没有使用曦光剑的真正意图,竟然是为了用曦光剑来压制太和!
然而他也的确做到了……只用一把剑,便能做到这种地步。
曲笙的眉心中,缓慢地浮出两条被水泡包裹住的黑色小鱼,它们一出来便欢快地向柳昔卿游动过去,一点认生也无,跟那把近乡情怯般的曦光剑完全不同。
柳昔卿收了弓箭,祭出一件法宝,刚好将这两条小黑鱼罩了起来,她将那法宝捧在手中,细细一打量,才发现自己竟对其中一条有着极为熟悉的感觉。她将那条小黑鱼取出,在它头上点了两下,便知道……这大抵也是摩罗曾经所有之物。
她看向曦光剑,轻启朱唇,开口问道:“你是……”
而就在她还未问完,那把曦光剑便已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恍若于清晨时分,被晨光渗透的第一缕清风,轻轻围绕她转了一圈,似有什么东西抚过了她的双唇。
快得来不及让她反应,而她也无法有所反应。
因为她感觉道了一双温柔的双眸正在注视着她,在冥冥之中,在遥远的岁月中,在已无法缅怀的回忆中……就那般眷恋而辛酸地看着她。
从来都没有求之不得的恨,只有过犹不及的爱。
这种感觉恍惚只有刹那,如匆匆一瞥,便全都消失不见。天地威压瞬间解除,阳光重新恢复色彩,像是什么都没有来过一般,唯独留下了两条只知道吐泡泡的小黑鱼。
可她知道……有个人,来过了。
在已经陷入完全黑暗的游离境囚牢中,有一个人,也知道自己来过了。
曦光剑静静地悬浮在主人身边,在微弱的剑光下,已陷入沉睡的狄或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而他的右手手指,还停留在唇边,像是在做一个甜蜜的美梦。
——这世间,除了不能得到你这件事,还没有我做不到的。
曦光剑沉入他的丹田,那双手也缓慢地垂下。
这片虚无的空间,再次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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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昔卿不知道拿这两条小黑鱼如何是好,她转身看向晏修,有些迟疑地道:“阿修,我并不知道此物是何来历,该如何……”
晏修神色有些复杂,他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没事,你跟阿时他们一起来,稍后我详细说与你听。”
那两条小黑鱼游出后,曲笙也恢复了正常,却依旧昏迷着,夏时一听师父发话,急忙跟着冲了进去,他把曲笙放在主殿的椅子上,向晏修恳请道:“师父,阿笙她并不知情,那两条鱼也是狄或强行留下,您……为她看一看吧。”
青弭峰峰主晏修有一门独门神通,形貌为风茧,几乎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比衍丹门的丹药还要神奇。夏时知道曲笙的体质不一定能禁得住丹药,但师父的风茧却一定可以。
晏修也无二话,他捏了下曲笙的脉门,然后指尖划出一缕风团,将曲笙层层包裹在里面,才与众人坐下。
秋浮君却是坐不住,他满是愧疚,起身行礼道:“游离境本为我管理,却没想到被狄或的本命剑偷渡出来,好在他已在游离境中沉睡,无法支持曦光剑,目前太和当已无狄或气息。”
在游离境与曲笙战斗的,是修为已被压至筑基期的狄或,然而一旦出了游离境,狄或便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大能,曦光剑有如此威力,还是因为主人不在身边打了折扣,否则便不是这般光景了。
狄或当时所说的毁灭人间,也绝对不是开玩笑,他的确有这个本事做到。
柳昔卿有些茫然,“狄或”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很陌生,但她分明知道,这件事一定与自己有关系,否则晏修也不会在她闭关的时候用黑叶传信于她。
于是在曲笙被风茧治愈的过程中,晏修简单扼要地将来龙去脉与柳昔卿说明。
“狄或已被重新封印,游离境现在由秋浮君与曲笙共同掌管,太和也会做出应对,你暂时不必担心,也不必多想。”
单从外表看,晏修并不是气势凌人之辈,相反,他只是俊美得有些冷然,然而一遇柳昔卿,所有的冷都化为了和风细雨……就算有人觊觎他心爱的女人,他也只会先温言安慰她,生怕她胡思乱想。
柳昔卿并没有那般脆弱,但她着实觉得有些自责,点头道:“既然这两条鱼,一为神识所化,二为摩罗发丝所化,且未开灵智,为了避免再出意外,那便在这法宝中养着吧。”她为当世少有的宗师级炼器师,那件用来装鱼的法宝色若琉璃,形似水盆,有结界的功效,倒是刚好用来装这两条活物,只放在她的芥子石中便好。
这也是它们最好的归宿了。
晏修淡淡扫过那两条鱼,轻轻点了下头,而后道:“狄或的事会由剑阁召开会议商讨,曲笙既然已来太和,那么,阿时当收心,尽快将进入罗浮两界门的法诀和地图记好,待她醒过来,你们自去便好,至于苍梧派的道友,请先在客房歇息等候,若有消息,我定派人通知你们。”
夏时行礼道:“多谢师父。”他有心问曲笙的身体情况,却知师父不告诉他,便自有他的道理,另外也是磨练他的心性,心下便忍住不问。
苍梧来人其实以秋浮君为首,他亦是行礼道:“谢过晏峰主。”
晏修却道:“不忙谢,此事关乎上古纪太和往事,还请秋浮君暂时留下,若是方便的话,可否随我去主峰见过掌门和诸长老?”他知道秋浮君来历,虽然太和剑修不惧权威,却对秋浮君这种仁义之兽十分尊敬。
秋浮君颔首道:“理应如此,当知无不言。”
作者有话要说: 狄或摧我心肝……
准备开启罗浮两界门副本,掌门离晋阶也就不远了。
第195章 路三千(一)
曲笙正式被接入青弭峰主殿修养,有晏修的风茧,便无需人服侍,只要人在里面慢慢自愈便好。
看到夏时和苍梧诸人都离开主殿,晏修才坐了下来,缓缓揉了揉眉心。
柳昔卿知道他有心事不便外人知道,走到他身后抚上他的眉心,轻轻按着。她心思灵透,只一想便知大概是曲笙的情况并不好,否则晏修不会瞒着夏时,便道:“小辈各有缘法,我们只需尽心尽力便好,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晏修将头后仰,靠在她身上,低声道:“若不是送的及时,那孩子恐怕就真的成了废人了,我现在也只能勉强保住她的心神不散,经脉不断,也是她求生意志太强,修为没跌已算是天大的幸运了。为今之计,还是阿时早些带她入罗浮两界门,她的机缘,当应在那里。”
大乘修士参悟天机,对人或事物的天道运行轨迹也能窥得几分,因此他们很少参与世事。
柳昔卿细细推演了一番,也叹道:“那就得看这两个孩子的造化了,此番劫难,非我们能力所及。”
晏修舍不得她辛苦,一手揽过柳昔卿的腰,将她抱在腿上道:“我和阿时去玄武楼查过有关路三千的卷宗,竟只有寥寥数语,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点,路三千这个人……”
柳昔卿好奇道:“如何?”
“他是太和立派以来,唯一一个自愿进入罗浮两界门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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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神于人间时,曾经铸造两座界生门,在太和主峰内部的这座界生门,如封印魔界的彼岸之门一般,也有个称呼,此称呼与它的法门相关,名为“罗浮两界门”。门的背后,大小世界数以百万计,并分成十八方区域,以对应玄武楼十八层,每一层所关押的犯人也不相同,譬如第三层便是关押太和本宗门的罪犯的地方。
巧合的是,夏时的母亲阮琉蘅和父亲夏承玄,都曾被关押进罗浮两界门,所以夏时对罗浮两界门并不算陌生。
主峰的玄武楼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塔楼,它的暗门联通着主峰的腹地,在玄武楼与罗浮两界门之间,守备禁制一层比一层森严,几乎每个关卡都有暗哨,但到了罗浮两界门所在的般若洞里,却因为避免让禁制互相干扰,而只设了看守灵兽,灵兽本身并不算什么,但那磐石兽与历代玄武楼楼主心神相通。
因此,玄武楼的戒备不仅仅是磐石兽、暗哨、明哨,而是楼主宏远神君的神识覆盖,想要不被察觉地进入这里,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想要打开罗浮两界门,还需要有特殊的法诀和步骤,只有太和剑修才能修炼,夏时现在所修炼的,便是名为“罗浮诀”的法门。因为心中惦念曲笙,他不知用了什么修炼方法,居然只用了半个月便出了关,直接去主殿寻师父晏修。
在这段时期,太和与秋浮君已达成共识,太和不会干涉游离境的运作,将继续全权交予曲笙和秋浮君负责,但他们希望向游离境派出驻守弟子,以防止狄或再次作乱,而这一点,则必须等曲笙醒过来之后,才能决定是否通过。
晏修也因为曲笙的关系一直驻守在青弭峰,只是柳昔卿却已离开,她还在为了尽早领悟大乘后期而四处奔波,对于道侣来说,各自分头寻觅机缘也很寻常,断无两人一直绑在一起的道理。
夏时来到主殿的时候,晏修正在翻一本纸张在光线下几乎薄得透明的古籍,见他来,也不再瞒他,直接道:“曲笙的身体情况依照目前修真界的水平,是无法完全恢复的,我的风茧只能保证她的身体维持原样,为师推演过,若想治好她,机缘便应在罗浮两界门,”他又指着这本古籍道,“这是格物宗飞廉神君送来的一本书,相传是夜帝王所著,里面并没有讨论术法道门,而是讲了一个毫无章法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却跟一个无法修炼的五灵根修士有关,你不妨一起带进去。”
夏时听到曲笙没办法恢复的时候,心就已经凉了半截,脸色变了几变,心中的魔气几乎又要溢出来,直到听晏修提到这本书的时候,他才恢复了常色,想去碰触那书。
他的手在半路上被晏修截了下来,喝道:“这本书是凡间纸墨所制,你还不收敛杀意,是想毁了曲笙吗!”
夏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根本没有收起杀意……他抬起头,向着师父惨然一笑,低声道:“徒儿错了,师父,让我看看这本书吧。”
夏时说话的语气让晏修一怔,他回想起若干年前,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