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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症状完全符合啊!”我故作沉痛地摇了摇头,“这上边儿写着呢——艾滋病中期临床表现:淋巴无原因持续肿大、伤口不易愈合、发热、疲劳、食欲不振、消瘦、腹泻,照你这么说是一样不拉,彻底没救了!”
旁边的烟儿被我的话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惊恐地捂住嘴看着我,而歇斯的样子看上去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我这才把书往桌上一丢,对着歇斯骂道:“你吃饱了撑的呀你?不知道医书都是越看越觉得自己有病吗?最后没病都给吓出病来了。你说你放着正经事儿不干,闷在家里瞎琢磨这个干什么呀?”
“谁瞎琢磨了?”歇斯明白过来我在耍他之后不满地吼了一嗓子,总算是恢复了些往日的精气神,“我当然是有原因的!”
我笑道:“什么原因啊?坏事儿做太多心虚了吧?那话是谁说的来着——‘只要我好,管她好不好’。怎么着,这下好不起来啦?”
“哎哎,这档子事儿就别提了!”歇斯烦躁地摆了摆手,转眼间又神情委顿了下来,目光有些躲闪地偷偷瞟了烟儿一眼,“我不是胡思乱想,圈儿里有个女孩,就上个星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行了。大家都传言她是……得了那个病,要命的是我们俩不久前还……”
歇斯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似地,弯下身子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之间,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惭愧。我和烟儿这下也全都愣住了,再也没心思继续拿歇斯打趣,整个屋子里变得一片寂静。
过了好半天,歇斯才抬起头来对烟儿说道:“烟儿,谢谢你来看我。现在你看清楚了吧?其实我就是烂人一个,那时候追你也全都是为了玩儿,根本就没认真过。现在想想挺对不住你的,但也特庆幸你一直没搭理我,要不然更把你给害了。以后你就趁早把我给忘了吧,就当没认识过我这么个人就行了,我也不值得让你记住,真的!”
烟儿踌躇地看看歇斯又看看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愣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说了半天这不都是你自己憋家里瞎猜出来的吗?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吧,说不定根本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不去,坚决不去!”歇斯一听到“医院”两个字,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求求你们别管我了,就由着我自生自灭吧!”
我皱起了眉头:“你丫怎么跟小孩儿似的?既然怀疑自己得病了,不去医院去哪儿?你关在家里就能解决问题了?好歹知道个确切结果,真有事儿咱们想办法治,要没事儿咱们该干吗干吗,不比你天天这么自己吓唬自己强啊?”
任我怎么苦口婆心,歇斯就是不为所动,最后还被说烦了,干脆挥舞着胳膊轰我们道:“行了行了,你们俩走吧,都甭理我,我用不着你们关心!”
“真是不知好歹!”我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拉了烟儿一把,“咱们走,让他一个人作去吧!”
烟儿犹犹豫豫地跟在我身后走到门口,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了歇斯一会儿,小声地说了见到歇斯后的第一句话:“要不然……我陪你去医院……你看行吗?”
歇斯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烟儿,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我迅速认清了形势,颇为识趣地跨出了大门:“那什么,您二位慢慢商量吧,我先走一步了!”
烟儿想要阻拦我,我不由分说地从外面关上了门,独自下了楼。
这次留下烟儿我很放心——歇斯就是再混蛋,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烟儿做出什么来。
回家的路上我昏昏沉沉地想着歇斯的话。虽然这家伙纯属自作自受,但我还是不相信他会真的有事——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得绝症?怎么可能呢?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边的人身上的,一定不会!
快到家的时候接到烟儿的电话,告诉我歇斯已经同意跟她去医院做检查了,我轻轻地吁了口气:“烟儿,谢谢你!”
刚进家门,老妈就膏药一样地贴了过来,不用说话我也知道她想干吗。为了不听她唠叨,我赶紧掏出手机给裴格打了个电话:“明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想见见你!”
“好!”裴格答应得非常爽快。
我挂断电话歪着脖子看看老妈,意思是没别的事儿了吧?老妈果然带着胜利的微笑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开了。
我松了口气,打开电脑开始苦思冥想我的广告文案,却总是刚起了个头脑子就不知道转到什么地方去了。一直到晚上该睡觉的时候,Word页面上也只打了这么几个字:“安全,保护的不只是女人!”
这还是从歇斯那儿找来的灵感,但也就仅止于此,怎么说我的文案也不能只有一句广告词吧?
眼看挂钟的时针马上就要指向1点了,我终于向一片空白的大脑举手投降,沮丧地删掉了那句话,关了电脑爬上床蒙头大睡。
带着裴格见家长
第二天傍晚,裴格开着车和我一起来到了我家楼下。下车后裴格从后备箱里往外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全是给我爸妈准备的礼品。我无意间抬了下头,看见老妈正从阳台往屋里走,想必刚才已经在阳台上张望了我们半天了。
爬上三楼,老爸老妈已经打开了家门,笑容满面地站在楼道里迎接我们,裴格大大方方地叫了声叔叔阿姨,老爸老妈一个说:“快进来,快进来!”一个说:“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吗?”小小的楼道里顿时热闹了起来,透着寻常百姓家长里短的亲切劲儿,也不知道裴格是否习惯。
进门后小坐着寒暄了一会儿,聊了聊家住哪儿、在哪儿上班、路途远近、天气好坏等等不咸不淡的话题。老妈自打第一眼见了裴格便笑逐颜开,之后更是对这个准女婿越看越有趣,忙不迭地一会儿指使我去倒水、一会儿指使我去洗水果拿零食,总之裴格的到来让我感觉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急剧下降。
直到老爸老妈进厨房准备晚饭,我才终于得到了解脱,赶紧拉着裴格钻进了我自己的屋子。这还是裴格第一次光临我的私人空间,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兴奋,猴献宝似地忙着显摆起来。
“看这只小熊,还是初中毕业的时候爸妈送我的,我抱着睡了好多年……墙上那幅画像是歇斯以前学美术的时候硬拉着我画的,折磨了我好几个小时呢,够难看的吧……这个海螺是小乔有一年去青岛玩儿,在海边给我捡的,还特得意地说省钱了,你说这都叫什么人哪……还有这个风铃,是林莽莽的奶奶做的,我们俩一人一个,老太太手可巧了……”
裴格随着我的指点东看看西瞧瞧,不停地点着头。屋里所有摆设都看过一遍后,我又抱出了厚厚一叠相册递给裴格:“给,让你看看丑小鸭变白天鹅的真人版。”
裴格被我逗乐了,抽出最老旧的一本相册打开来,我满月时的黑白照片顿时映入眼帘——窝着脖、嘟着嘴,皮肤看上去皱皱巴巴的,果然是又丑又傻的一个,我们俩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裴格一页一页慢慢地向后翻看着,眼里一直充满了温柔的笑意,还能从幼儿园大班的合影中准确地指出哪个是我,这个小细节让我颇感欣慰。
翻到比较靠后的时候,裴格忽然停了下来,认真地盯着一张照片看了半天,然后问我道:“这是不是……住你楼下的那个男孩?”
我顺着裴格的手指看过去,不禁愣了一下——那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彩色照片,四角还是圆弧形的,现在已经很难再见到了。照片上的我和林莽莽都只有11、2岁的样子,正在兴高采烈地互相打闹,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彼此交会的眼神是那么清澈和谐。
我已经记不清这张照片究竟是什么时候拍的了,以前好像也一直没怎么注意到它,事隔这么多年,忽然又看到两小无猜时的情景,心里不禁涌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让我恍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裴格也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照片,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们俩看上去好像……”
“什么?”我总算醒转了过来,有些敏感地追问道。
裴格摇摇头笑了:“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他小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吗?”
“什么一样?”我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后忽然明白了裴格在说什么,赶紧找补道,“哦,是啊是啊,没错。这孩子从小就女里女气的,我们都没人把他当男的看,我就干脆当他是我一闺蜜。”
裴格笑了,眼睛却还是没离开那张照片,似乎非要从上面看出些什么似的,这让我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虚。正在这时,客厅里传来老妈的声音:“过来吃饭啦!”
我忙从裴格手里抢过那本相册扔到了桌上:“走,吃饭去!”
看得出老爸老妈真为这顿饭下了不少功夫,家宴能做得如此丰盛也算有水平了。大家坐下开始动筷子之后,从裴格吃东西的速度和频率来看,这些菜应该是相当合他的口味,作为主厨的老爸自然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觉得裴格爱吃哪个就拼命地夹到他碗里。老妈的话比刚见到裴格的时候还要多,不管话题多不着边际,裴格也一点儿都不烦,总是应对得既礼貌得体又让人很舒服。于是老妈越聊越开心,到后来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里都流淌着笑意,老爸虽然不至于像老妈那样乐得找不着北,但还是能从神情间看出他对裴格的欣赏和赞许。
我们过了一个很温馨的晚上,记忆中老爸老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这让我感觉很好,甚至嗅到了一种幸福的味道。如果注定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完美,那么放弃一些对自己并不一定重要的东西,去换取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幸福,又有什么不可以吗?
没有吧!生活是我自己的,我说了算!
小乔怀孕
只可惜好事者永远存在,很多时候你自己可以接受不完美,而你身边的人却无法容忍——小乔已经接连给我打了好几天电话,竭力说服我跟她去见一个她认识的男科专家,说是让我先咨询一下,然后看有没有可能带裴格去他那里进行治疗。
说实话我对这个建议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听裴格话里的意思,该做的努力早都已经做过了,以他们家的条件,什么样的好医生找不到呢?再者,如果我主动提出带裴格去看病,这怎么说也是一件有点儿伤人的事吧。不过小乔的热心和坚持让我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决定先跟她去见见那个专家再说。
某天下午约好了一起去医院,中午跟穆明请了个事假,就直接从公司赶到了小乔家。在外面按了半天门铃,小乔才来开了门,进屋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
“你自己先坐一会儿!”小乔也顾不上招呼我,转身就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我总觉得小乔今天有点儿不大对,看上去慌慌张张、心神不定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独自在客厅里坐了好长时间,卫生间的门终于开了,小乔手里擎着一支细小的纸条状的东西走了出来,用慌乱无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直接把手里拿的东西递给了我:“这个……你看看。”
我满腹狐疑地接了过来,那个小条看上去像是某种试纸,下半部分裹着蓝色的塑料薄膜,白色的上半部分则显示着两条耀眼的红线。
“这到底是什么啊?”我奇怪地问道。
“测孕纸!”小乔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一条红线是阴性,两条是阳性。你知道阳性是什么意思吧?我今天测第二次了,两次都是这个结果。”
我顿时望着那个小小的纸条呆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过了半天,我才舔了舔干干的嘴唇问道:“这东西……准吗?”
小乔苦笑了一下:“就算不准,还能两次都测得一样?哪儿可能这么巧了?”
我傻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烦躁地在屋里转来转去——真是祸不单行啊!为什么麻烦事总是会赶到一起发生呢?歇斯那边的事儿还没个结果,小乔这边又……
六神无主地兜了几圈后,我渐渐理清了思路,停下脚步果断地说道:“还是去医院再检查一次吧,反正咱们本来也要去医院的,就顺便做个正规的检查,说不定就弄错了呢!”
小乔沉默片刻,苦笑着点了点头:“好,也好,知道个确切结果也好早下决心,走吧!”
医院里永远是那么嘈杂混乱,我陪着小乔挂号、排队、拿着医生开出的化验单去划价、采尿样,又过了半个小时后,我终于从化验室取出了刚刚被写上结果的化验单。我哆哆嗦嗦地拿着那张纸,心惊胆战地鼓起勇气看了一眼,上面那个大大的加号简直醒目到了让人憎恶的地步,我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站在原地平静了许久才敢迈开步子去找小乔。
小乔正在妇科诊室外的走廊上等着我,我机械地挪动着双腿走了过去,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