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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微微转过头,拍了拍少女的手,似乎是在轻声安慰。
那张展露在人前的脸竟然有五六分像靖安伯府的贺老太君。
“念珍,这便是你外祖家。”贺莹的声音明显带着激动,她看向靖安伯府门楣的眼神里透露着怀念和贪婪。
潘念珍紧紧抱着母亲的手臂,一双略微细长的眼睛忐忑又羡慕的打量着靖安伯府大门前厚重奢华的门匾,以及高高院墙后那些华屋重院。
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娘,外祖家原来这么大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院子,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住在这里不走了?”
贺莹嘴角翘了翘,“当然,既然回来了,谁也别想再把我们撵走!”
刘嬷嬷听了外院小厮的汇报,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自从贺莹远嫁到泗阳后,几十年都未再见,今日再次见到这位昔日的贺家大小姐,刘嬷嬷也是瞬间五味杂陈。
刘嬷嬷走到贺莹面前,先带着下人们给贺莹行了一礼,这才抬起头道:“大姑奶奶一路辛苦了,快跟奴婢进府吧。”
即使这么多年没见,贺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穿着比她还要讲究的婆子。
“刘嬷嬷别来无恙。”
话毕,贺莹就紧蹙眉头看向周围跟着刘嬷嬷一同出来迎接的仆役们,忽然,她讥诮的笑了一声,“你们这是多不欢迎我回来,竟然只派了下人出门接我们母女。”
刘嬷嬷脸色一变,抿了抿嘴,还是将到口的话憋了回去,她垂头恭敬答道:“大姑奶奶有所不知,咱们府上男主子都不在家,老太君和夫人又卧床了,这才轮到老奴出府迎接。”
贺莹眉心一蹙,“母亲生病了?”
刘嬷嬷心疼地颔首,“大姑奶奶和表小姐还是先进府再听老奴细细说来吧。”
贺莹这才不做声,由着几个丫鬟将她们母女簇拥着进了靖安伯府。
庆暿堂这边已经早得了消息,许是终于要与分开几十年女儿相见,老太君精神居然比前两日好了许多,强撑着也能下床走动了。
老太君由着丫鬟们伺候着穿戴好,被木香扶到了花厅的暖炕上盘着,等着见远嫁离家几十年的女儿。
贺老太君一双老眼不时看向门帘,催促道:“木香,你去派个人问问,看她们母女可进了后院。”
木香抿嘴笑了笑,“好嘞,奴婢这就去,老太君您也别急,大姑奶奶已经到府上了,进后院也就是这会儿的事儿,刘嬷嬷还派了轿子,抬轿子的都是脚程快的婆子,耽误不了。”
老太君叹了口气,“老身也知晓,可是就是忍不住着急。”
木香走到花厅门口刚打了厚重的毡帘,就瞧见刘嬷嬷带着一行人转进了廊下,当即喜滋滋的转身报喜,“老太君,大姑奶奶来了。”
“快,迎进来!”贺老太君高兴激动的要从暖炕上起来,吓的木香连忙去搀扶。
原本满脸傲然的贺莹在刘嬷嬷掀开了毡帘后立马换了表情。
进了花厅,她就定定看向了站在暖炕边的贺老太君,几乎是瞬间,眼泪就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娘!”
老太君瞧着从少女变成中年妇人的女儿,老眼浑浊,眼泪也是忍不住。
“莹姐儿,来娘身边,叫娘好好看看。”
贺莹快走两步投进了贺老太君的怀抱,母女两相隔几十年才见,抱头痛哭。
跟在贺莹身后束手束脚的潘念珍先是小心看了上首慈祥的老太太一眼,随后就被花厅内富贵奢华的摆设吸引住了。一双眼珠子简直觉得不够用,看到什么都喜欢的恨不得据为己有。
刘嬷嬷、周嬷嬷怕老太君情绪大起大落伤心,连忙在一旁说吉祥话劝慰,“老太君,如今姑奶奶回来了,又赶着年节,您应该高兴才对,您这般,表小姐还在一旁看着呢!”
果然,提到了表小姐贺老太君就算是情绪再激动也慢慢压制了下来,母女两分开,都擦了擦眼泪,她先是好好看了看女儿,随后目光落在潘念珍身上。
贺莹一把将女儿扯到身边,“念珍,这是你外祖母,快叫人。”
潘念珍有些胆怯,她飞快瞥了一眼面前慈祥又透着股威严的老太太,这才低声唤人行礼,“外祖母。”
“好孩子!”老太君伸手拉住了潘念珍,好好打量了一番,“念珍今年多大了。”
贺莹满脸欣慰的看着女儿,“今年夏日里办的及笄礼,过了年就十六了。”
十六岁,在大武朝就是大姑娘了,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而且不适合再拖延。
贺老太君顿时心里就有了数。
她拉着母女两在身边坐下,这时候自然也是瞧见了母女两人一身素净到有些寒酸的打扮。
贺莹似是发现母亲打量的目光,羞愧地低头。
老太君皱眉,“怎的这般打扮。”
贺莹看了母亲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似乎是愧疚的厉害。
“便是你不好好打扮,也该给念珍做几身好料子的衣裙。她这年纪,正是要打扮的时候。”
贺老太君这句话一说出口,贺莹终于憋不住了,“娘,不是我不想,是我手头实在是拿不出那个银子。”
贺老太君简直不敢相信,“当年我给你的那些银两都用光了?”
提到这个贺莹就委屈的不行,“娘,这都多少年了,那几万两银子怎么可能还剩下。”
贺老太君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贺莹好意思说只几万两,几万两是一个小数目?
就算是用这几万两购置铺面,都够买上十几间的了,即便是光吃这些铺子的租子,那也不能穷成这样,连给女儿置办衣裳首饰的钱都没了。
老太君被女儿一句话噎的差点背过气。
就算是再生气,可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瞧着女儿、外甥女穿成这副穷酸样子。
上下看了一眼女儿,贺老太君的道:“你们母女暂时就安置在我这庆暿堂,莹姐儿和我那时身段差不多,就先穿我那些压箱底的衣服将就一下,木香一会儿带人给大姑奶奶取衣裳。”
木香在一旁恭敬应是。
贺老太君又打量了一眼胆怯的不敢抬头的潘念珍,为难起来。
潘念珍十五岁,正是女儿家最好的年纪,老太君这里可没有直接供给她穿的衣裳,就算是现在叫绣房的人过来量尺寸赶上几身,也要好几日的,接近年根,外头那些绸缎成衣铺子已经关门,又买不着。一时还真叫老太君犯了难。
刘嬷嬷最是会察言观色,她在一边笑呵呵的低声建议。
“老太君,不如派人去三奶奶院子问问?”
经刘嬷嬷这一提醒,老太君这才恍然,可不是吗,三郎媳妇今年也是十五呢,虽然两个孩子身量有些区别,但是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湘云,那你一会儿就带着表小姐去三郎院子里借两身衣裳应急,另外下午就让府上的绣娘来给她们母女量尺寸,做几身能穿的。”贺老太君吩咐刘嬷嬷。
这些细碎安排好,贺老太君才拉着女儿的手聊起这些年的事情。
贺莹有心要好好与母亲培养感情,自然是尽心伺候老太君,母女两从贺莹幼时说起,直谈到午时吃饭。
中午,就在庆暿堂花厅摆的饭,贺老太君领着母女两用饭。
桌上摆放着八宝鸭、酸菜鱼、平桥豆腐、鱼香肉丝并一个清汤肉圆,菜不多,却让贺莹母女看傻了眼。
碗盘中的精致菜肴她们居然一样都没吃过没见过。
花厅满是诱人的食物香味。
“娘,这……这些是什么?”贺莹指着桌上的菜,猛地咽了口口水问。
说起这个,贺老太君就骄傲,“这些菜色都是琏儿那丫头琢磨出来教给府上厨子的,可比咱们以前的饭菜好上许多,来,快尝尝,念珍也快吃。”
贺莹奇怪,“娘,琏儿是谁?你身边的丫鬟?”
贺老太君闻言瞪了女儿一眼,“乱说什么,琏儿是你侄媳,今年初秋与三郎成亲的。”
贺莹瞠目,“三郎成亲了?”
“你这孩子,年纪是越活越回去了,三郎今年都二十了,哪里还能再耽搁!”
听了母亲这句话,贺莹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失望。
“好了,不说了,先吃饭,等吃过了,我让湘云给你将府上的事情好好说说。”
旁边的潘念珍心思早就不在母亲和外祖母说什么上了,刚刚她吃了一口八宝鸭,好吃的险些将舌头吞下去,她不禁想: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吃的菜肴。
☆、第二百零七章:借衣
第二百零七章:借衣
潘念珍以前就听父亲母亲说过,盛京城是多么豪华富贵,如今亲眼见到的震撼更大。
不说府邸摆设、衣裳首饰,就一样最简单的膳食就比泗阳的那些豪富之家精致美味百倍。
区区一个靖安伯府就是这样,更不用说那些一等勋贵人家。
潘念珍觉得这次随母亲来京城是来对了,怪不得母亲一直对盛京这么念念不忘。
这么一想,潘念珍就有些嫉妒从小在盛京城长大的那些世家闺秀。
她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主位的贺老太君,眼神里闪过埋怨,明明盛京城这么富贵繁华,明明靖安伯府这么奢华荣贵,可是外祖母直到今年秋才愿意接她们母女回来。
贺老太君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这么高兴过了,她不断的给母女两人夹菜,瞧着她们吃的香甜酣畅的样子,心里一片满足。
不管年轻的时候做了什么,到底还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肉,贺老太君又只有这一个女儿,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想必女儿也在外面吃够了苦,得到了惩罚和教训,这番回来随着她好好过日子就是。
至于这个外孙女儿,贺老太君也不会吝啬的去苛待。
五六个菜,原本三人吃是绰绰有余的,加上老太君吃的少,应该还能剩下些才对。可没想到,所有的盘子都被一扫而空,等到贺莹母女放下筷子的时候,面前的几个餐盘已经空空如也。鱼香肉丝里的卤汁儿都被用面皮儿沾了后吃光了。
放下碗筷后,母女两这才意识到肚子胀的难受,再瞧见桌上餐盘的狼藉,饶是贺莹脸皮再厚,也瞬间红了脸。
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们一个个都尴尬的瞧着这对母女,木香看向贺莹母女的眼神更是带着鄙夷。
老太君却眼神温柔,心疼道:“吃饱了吗?想吃的话,我叫厨房再去做几道菜。”
贺莹连忙摇头,“不用了,娘,我们已经吃饱了。”
由于中饭吃的太撑,贺莹母女在庆暿堂厢房里直歇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刘嬷嬷就来领表小姐潘念珍去三房的松涛苑借衣裳。
到了松涛苑门前,刘嬷嬷就笑着给潘念珍介绍,“表小姐,这里就是三表哥三表嫂的住处。”
潘念珍视线落在院内,寒冬腊月的,院子里竟然一点也不显得萧瑟,假山湖石后还留有片片苍翠,一旁几株腊梅开的正好。
她瞧了是又羡慕又嫉妒,若是在泗阳,这样好的院子是要给家中长辈住的,哪里轮得到他们这样的小辈。原来,表哥们自小就是生活在这样好的环境里。
刘嬷嬷没听到她说话,也不在意,只轻声给她介绍别的景致,也不知道潘念珍听进去了没有。
松涛苑的正房,小丫鬟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喜雁、桂嬷嬷等人。
喜雁正带着小丫鬟们给楚琏的首饰登记造册。
她也听前院伺候的丫鬟说府上来了一位姑奶奶,只没想到这姑奶奶带着的表小姐会来松涛苑。
她放下手中账册,带着小丫鬟迎了出去。
潘念珍被客气请进了松涛苑的正房,一路上刘嬷嬷已经委婉与喜雁说清楚了原由。
喜雁微微一笑,“既是这样,那表小姐跟着奴婢这边来吧!”
潘念珍细细打量着松涛苑正房内的布置摆设,她眼神一扫,目光就落在了不远处放在小几的书册上。
那书册是方才喜雁用来记录楚琏首饰的,潘念珍拜访的匆忙,她虽吩咐了小丫鬟们收起了首饰,可是那记首饰的账册却一时忘了,直接放在了炕上的小几上,这才叫潘念珍看个正着。
潘念珍原本只是好奇,匆匆扫了一眼,等看到了册子上记录的首饰时,她骇了一跳,随即跟随而来的就是嫉妒和羡慕。
宝蓝点翠金钗、珍珠玲八宝簪、红宝石花开富贵步摇……她乍一瞅,就瞧见这般多的好东西,哪一样拿出去不值几百两银子!
在泗阳,这些首饰,就算是郡守夫人也没有的。
潘念珍嫉妒的要死,她想着楚琏不过是三房的少夫人,竟然就有这么多的首饰,又何况是长房和二房呢!
喜雁和刘嬷嬷等人一时没注意到潘念珍的眼神,喜雁笑道:“表小姐,跟着奴婢这边来,三奶奶的衣裳都是放在寝室里的。
虽然楚琏不在府上,但是喜雁还是按规矩将冬日里的衣裳命人都拿了出来。
衣柜一打开,潘念珍就被闪了眼。
她嘴巴微张,不敢置信的瞧着好几个衣柜的冬衣,眼里尽是贪婪的神采。
喜雁看向这位外表翘起来娇弱的表小姐,发现她眼神不对,顺着她眼神望过去,就是几个柜子的衣裳,喜雁蹙了蹙眉头。
她压制住了心头的那股不悦,尽量保持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