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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却只是淡淡地笑着,对自己怀中的小猫说道。
“珠珠,我马上要带你去见一个和你叫一样的名字的女孩子了。你这小东西,每天都只是吃和睡,那个小姑娘却是不停的做活还不能养活自己。我觉得这小姑娘的生活过得还不如一只猫。”
猫咪不懂主人的意思,只是无辜的叫唤。
阿兰珠也不明白宁王的话。
这时有小厮送来两套粗布衣服,放在房间里就退了下去。
这衣衫是寻常百姓的棉布衣衫,颜色也是常见的青、蓝之色,阿兰珠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公主,现在天色还早,不如带你去一个地方?只是那个地方不是我们这样子就可以去得,还是换了衣服过去比较好。”
虽说今日只是微服,但是他们的衣着也是光鲜华丽,阿兰珠还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依言换下了衣衫。
时间将近十二月,脱下裘衣,阿兰珠立刻感到了寒冷。好在这棉衣虽然很是臃肿,穿在身上也还是保暖的,但到底比不得裘衣。
宁王也是换下了白狐裘,穿上青布衣衫。
门外早就停了一辆油布青车。
虽然现在的装扮很是寒碜,宁王身上的贵气还是掩不住的,加上他很少出宫,一举一动都不同常人。
宁王随手就给了车夫一锭纹银算作车资。
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他们到了地方。
因为这里是平民居住之地,宁王抢先告诉阿兰珠,在这里说话的时候,需称他为“青晓”,宁王也称阿兰珠为“兰珠”。
他们走进了一条平民巷子。
这里的人都是穿着粗布衣服,不管男女,说话具是粗着嗓子。只不过走了一百余步,阿兰珠就听见了无数让学士们晕厥的粗言秽语。
地上的雪水化开了,泥泞一片,把鞋子都沾脏了。
迎面走来几个流里流气的人,为首的那个轻浮地说着。
“小爷我今天有福了,居然天上掉下银子!这小子长得不错,这姑娘虽说差一点,也算是好货了。”
“爷的意思是——”
这群人发出了心照不宣的淫笑。
还有一个人奉承着。
“男的卖进阳桃楼,女的送去留芳院,这一转身就是白花花的银子。爷,您今天可是又有艳福又有财运,小的们羡慕死您老人家了。”
“大不了小爷我尝了鲜,再给你们过过瘾。”
为首之人趾高气扬的打着手势。
“你们几个先把他们给我捆起来,到手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阿兰珠也看出这几个人的衣着比起自己看见的其他人光亮了许多,加上他们的言语,就知道遇上鱼肉乡亲的地痞无赖了。
他们几个上前围住两人,为首的那人更是伸出猪手要摸过来,阿兰珠很是气愤,但是宁王却示意她不要发作。
“这位公子,我们夫妻二人实在不懂公子的意思。我们今日是来投靠亲戚的,请你们让一下道。”
宁王说话虽是礼貌,言语间却有傲慢。
“原来是来投靠亲戚的,难怪我以前没有见过。原谅你们是新来的,不晓得规矩,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那人更加得意了。
“爷我今天就是看上你们了,这是你们的福气,乖乖和爷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倒也不喜欢喝罚酒,只是她的脾气很不好。”
宁王还是笑着,口吻柔和,口气傲慢。
“你最好不要招惹她,她可是会打人的。”
“爷我喜欢有脾气的,玩女人嘛,就要玩辣女!”
那个人浑然不知死期将近,听了宁王的话,反而将猪手伸向阿兰珠。
阿兰珠原本就很不爽,看他竟然如此大胆,自然是恶狠狠的抓住男人伸出来的手。
她在草原上驯过烈马,一脚扫在男人的腿上,这仗势欺人的家伙就倒地不起了。
他倒在泥泞里面,被自己的帮凶们扶起,狼狈着,说着“你等着瞧!”这样的话语,匆匆逃离。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兰珠倒是有些不开心了。
“这种杂碎,你只要一只手就可以收拾,为什么还要推给我?现在我的身上都被溅到泥水了。”
“我帮你擦干净。”
宁王还真掏出了一方丝帕,为阿兰珠拭擦。
“我的怀中有猫,若是出手,猫就不知道要去哪里了。加上他们真的长得太丑了,在他们脸上留下我的痕迹,会让他们得意很久的。”
阿兰珠看了一眼宁王怀中的小猫,猫咪也用天真的眼睛看着她。
想到刚才那人的脸,再看看眼前的猫,加上宁王的话,阿兰珠忍俊不禁。
他们又走了十几步,转进一个大杂院。
院子里有两个不过到阿兰珠腋下的小男孩正在打水,水桶已经是他们的身体的大半高度了,还有一个年纪不过四十面黄肌瘦的妇人用力敲打衣服,不远处传来劈柴的声响。
阿兰珠转头,劈柴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女孩背对着她,她看不清楚女孩的脸,只是看女孩的手臂似乎也没有斧头棒子粗,加上她劈得无力,阿兰珠甚至担心女孩的骨架会被震坏了。
“宁公子来了。”
妇人抖掉手上的水,连声呼唤。
“二毛、三毛,快过来,手上的活就先放下,快过来给恩公磕头。”
“夫人,不要这样,你的身子才好一些,不要这样大礼。”
宁王温柔地挽起她。
“我上次已经给了你们银钱,要你们多买些衣服。现在还不是大寒,若是下了雪,你们这样单薄,怎么会过得了冬天?还有,夫人,你的病本就是操劳过度,为什么病才好些,就要这样的劳作?”
“公子,您是好人,给我老婆子那么多钱,可是我是个苦命,钱全被安公子抢走了。幸亏老婆子在炕上藏了几粒碎银,这才撑到了今天。”
阿兰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皇宫,不知道人间的疾苦。宁王给这位妇人的钱,对自己这种人,不过是随手的花销,但是这些寻常百姓,却可以用上一年了。
想不到宁王也会做这种善事,阿兰珠知道自己对他偏见太深。
“安公子又是什么人?”
宁王沉吟着。
“我记得上次前来的时候,他们对你们都很是客气,平日也不收你们的房租了,怎么?”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女孩转身,她果然很小。
“自从哥哥跟着王爷去了金昌宫,那些人又神气起来了。他们说,以前是看我们家上面有人,所以对我们客客气气,现在没人了,自然要将过去的分全部收回来。”
“那个安公子是新来的京官的远房侄子,很是霸道,和收帐的马三一起来,说要是不给钱,就把二毛、三毛卖给人家做苦工。娘也是无奈,只好将公子给的银钱全给了他们。”
“你们还欠他们钱?”
宁王的心情很不好。
“我上次已经给了他们钱了,也警告他们以后不得找你们的麻烦!怎么还要上门讨债!”
“我们确实已经不欠马三爷的钱了,可是我们欠那个安公子的地租钱!”
“那姓安的来了以后,就和马三爷成了一伙,非说我们都得给地租钱,一个月一个人交一两!拖一天就变成五两!若还是不交,他们就来砸东西,非要逼得我们卖儿卖女才开心!”
同在一个院子里住的女人说到安公子就是一肚子苦水。
“我家那口,每个月也挣不到一两,这些日子折腾下来,硬是把我家私藏给孩子请先生钱都拿出来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是拆房子也变不出钱了。”
“这也太不像话了,这里是天子脚下,竟然会有这种事情!你们带我去见那个安公子,本公——本姑娘到要见识一下,什么人,这样无耻!”
“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位安公子就是刚才被你打了的那个猪头。”
宁王居然还很悠闲。
“我知道,这种人死不足惜,但是具体怎样,还是你自己的分寸,我是不会过问的。”
“你——”
阿兰珠终于想起这个女孩就是上次那个卖花姑娘了。
这女孩就是小可的妹妹,叫作小珠,半年时间过去,这女孩的个子也长了一点,身体却更加的羸瘦了,她的头发枯黄,手指生了冻疮,大冬天穿的也是单薄的衣服。
现在她明白了宁王的话。
这个女孩也叫小珠,小猫的名字也是珠珠,可一人一猫的差别却是——
小猫每日睡在软垫上,捂在暖炉边,吃的是牛肉,喝的是牛乳,还有专门的宫女为它清理毛发梳洗身体,虽是个畜生,却过着上等日子。这个女孩,只是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每日都要早起晚睡的做活卖东西补贴家用,吃食更是粗糙,恐怕她心中还真是羡慕这只猫。
“你要抱一下我的猫吗?”
宁王将自己的猫抓在手里。
“它叫珠珠,是从西域过来的,样子也许有些古怪,不过很是听话。”
女孩怯怯的伸出手,她的手指上全是木屑和泥灰。她赶紧将手收回,跑到井边,一次又一次的清洗。
“为什么?”
小珠低着头回答。
“小珠的手不干净,怕把猫的毛弄脏了。不过这猫真的好看,小珠从没有见过这种猫。”
“你真的很喜欢珠珠?”
女孩点头。
宁王伸出手,他的手指一直都是细心养护,洁白纤长。
他的手指摸着小珠的头。
“夫人,我给你五百两纹银,把小珠买下来。你就带着这些银子离开这里,换个住处,给二毛、三毛上学,好吗?”
“这可使不得!小珠粗手粗脚,又是个贱命,得公子看中,领回去就是了,哪值得了这么多的银子。”
“我只是想给珠珠找一个伴,小珠与珠珠有缘,我自然不可以拆开她们。”
宁王更加温柔了。
“我家的规矩很多,不能记下规矩,就没有机会活得长久。小珠去了我家,便不会再有回家的机会了,五百两,也不算多了。”
“小珠,还不快给公子磕头!”
妇人与小珠一起跪下。
“日后公子就是小珠的主子,任打任骂都可以,只求公子不要嫌弃小珠粗手笨脚。”
“我知道小珠是个听话的孩子,自然不会嫌弃小珠的。现在我就有一件事情要小珠做。”
宁王将怀中的小猫交给她。
“我要和这位姐姐找你们那位安公子和马三爷谈些事情,带着珠珠不是很方便。我将珠珠交给你,你也收拾一下,等一下就会有一个人来接你,他会带你去我家。”
宁王是个古怪的人,阿兰珠不知道他到底是善良还是邪恶。他确实做了不少奸险之事,但也有温和良善的一面。
听他们的话,阿兰珠猜想宁王早就给了他们太多的银钱,这次要是再给,怕他们不受,于是借口将小珠买下,给他们钱。其实这样的贫苦之家,小珠的日子也很艰难,上面有生病的母亲,下面有两个弟弟,宫中虽说规矩大,做个照顾小猫的宫女也不至于有什么大危险。
不用问周围的人,阿兰珠就知道哪里是马三和安公子的住处。
这里住的人多是贫民,土墙草顶,突然出现朱墙瓦屋,不用猜也知道这是马三的住处。
果然,走进大门,阿兰珠就看见了刚才和猪头公子一起拦住自己的几个人的面孔。
收得的银钱不少,所以养了一群打手,好在他们也见过宁王,不敢怠慢,立刻通报。
马三亲自迎接,这人长得象一个商人,圆圆的脸。他的身后是一个高瘦的师爷。
马三对宁王很是恭敬,一口一个“怠慢”地请他们入内。阿兰珠看他牙缝有风,就知道他以前在宁王手上吃过苦头,只是宁王这人也是慵懒之人,想必马三出言不逊,被跟在宁王身边的云轲打了,所以现在牙齿漏风。
“安公子说他被一个长得比女人还俊的男人和一个凶巴巴的女人打了,小的就想,莫非是他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到了您老人家的头上了?”
马三陪着笑脸,谄媚道。
“这世上的人虽多,可是像您这样又俊美又贵气的,也只有您老一个。这位姑娘也是,一看就知道是贵人。也只有他们这有眼无珠的家伙们不知死活,竟然冒犯了您们二位。”
逢迎的话说了不少,阿兰珠也听了出来,马三不知道宁王的身份,只是被他打过,又见宁王出手阔绰,所以就开始逢迎了。
宁王也是与他玩着文字游戏,他们三人一起进入大厅。
阿兰珠看这里的每一寸砖上都有贫苦之人的血汗钱,真想将这等无耻之人处死!
只是现在不便表明身份,阿兰珠只好忍下不快。
刚才见到的安公子也在,他看见两人,又是一幅垂涎的色相。宁王也不与他计较,只是和阿兰珠直接在前面坐下,又叫马三也坐。
“马三,我今天过来只是为了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