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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里,树木皆是光秃秃的,放眼全是萧瑟,毫无颜色和美感可言,没有香客和游人会到这里来。
树林里只停着一辆马车,凤夫人想都不想,就快步朝那辆马车跑过去,嘴里叫道:“鸣儿——鸣儿!是鸣儿吗?我是娘亲,快让娘亲看看你——”
她的声音叫得如此悲切,就算是不明就里的人听到了,也会动容。
然而,车帘掀开了,一名婷婷玉立的女子走下马车,笑得春光灿烂:“娘,好久不见,玉儿好想你。”
凤夫人悲切的声音与急切的脚步声,就像凌空被腰斩一般,瞬间都停顿了。
她吃惊的站在原地,连正在呼唤儿子的嘴都保持着张开的唇形,呆呆的看着凤含玉。
她在瞬间流露出来的失望与绝望,令凤含玉心里都隐隐抽疼起来。
凤含玉微笑着走到她的面前,温柔的道:“母亲,我是含玉,您的小女儿,您见到我,不高兴吗?”
凤夫人还是看着她,没有动。
凤含玉伸出双手,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放大声音:“母亲?你真的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了吗?”
“我认得你。”凤夫人终于回过神来,眼神和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是你把我骗出来,鸣儿根本不在这里,对不对?”
又是一个令她沉迷的美梦罢了!
当美梦破裂,她回到残酷的现实当中,她的心,又遂入黑暗和绝望之中。
凤含玉的眼里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母亲,大哥虽然不在这里,但我也是你的女儿,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你见到我,为何连一点的喜悦都没有?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我吗?”
她的话并没有打动凤夫人。
凤夫人淡淡的道:“你哥哥失踪的时候,还没有你现在大,你能活得比你哥哥长,比你哥哥好,还有这么多人疼你,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凤含玉瞪着她:“我很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居然这么多年来对我不闻不问。”
凤夫人看着她:“我也很怀疑你们到底是不是鸣儿的妹妹,过去对鸣儿不闻不问,现在长大了,还是对鸣儿不闻不问。”
凤含玉眼睛一圆:“你在怪我不去找哥哥,不去救哥哥?天下之大,我能去哪里找?”
凤夫人漠然:“你能费这么大的劲将我找出来,却不能劲同样的劲去找鸣儿?”
凤含玉过了半晌才笑起来:“果然,你一直偏爱姐姐和大哥,在你的心里,我是没有地位的。这一次,你宁愿跟姐姐走,也不愿意跟我走,真让我寒心。”
凤夫人淡淡道:“你未满十六,已经拥有了一切,比你哥哥和你姐姐不知风光多少,何必说这样的虚言。”
“母亲,”凤含玉又笑得一脸灿烂,“虽然你对我不闻不问,但我却是一直挂念着你呢。你看,我入宫当了皇妃都没忘记你,还特地接你入宫享福,你看我这个女儿对你多好。”
凤夫人脸色一冷:“你想劫持我?”
“母亲怎么那么说呢?”凤含玉浅笑,亲热的挽起母亲的手,“我是接你入宫享福,是在孝顺你,你不可以这样伤女儿的心呢。”
凤夫人道:“我不会去的。你也不会伤心的。”
凤含玉道:“母亲,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阻碍和破坏我们母女团聚了,而且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新年大礼,只要你跟我进宫,就能看到哥哥了。”
说罢她咯咯的笑:“母亲,我真的帮你找到哥哥了哦,你看,我是个好女儿吧?”
凤夫人却冷冷的道:“我不相信你。”
凤含玉一脸真诚:“我没骗你哦,你到了宫里,就知道我说的不假。你想想,我是皇妃了,靠着皇上的力量,要找到一个人,能有多难?”
凤夫人看着她的脸庞,坚固的心防,隐隐有些动摇了。
274 只能用刀子说话了
理智告诉她凤含玉应该是在说谎,但作为一个承受失子之痛的母亲,她还是很难抵抗这种谎言的诱惑,就像患了绝症的病人,什么药都想试试。
凤含玉微笑着,扬声高叫:“来人——”
她甜美绵软的声音向来是人听人爱,在冬天的树林里回荡,宛如春风一般宜人,然而,没有任何人出现。
她面露不悦,又拔高声音:“没听到本宫的话吗?人都死哪里去了?”
忽然,一个幽幽的、冷冷的、圆润的声音响起来:“他们不会来了,你带不走母亲的。”
凤含玉的身体僵住了,她死死的盯着前方,眼里透出恼怒之色:不会是她来了吧?
前方的枯林中,出现了一道孤傲不凡的身影,以从容稳健的风范,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过来。
凤含玉的瞳孔微微收缩,果然是凤惊华!
凤惊华明明只是一个破了相的女人,却拥有山脉一般的气势,随着她的靠近,凤含玉看到自己的前方似乎出现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凤含玉讨厌透了这种似乎只能仰望这座“山”的感觉。
凤惊华走到凤含玉五米开外,顿住,淡淡的道:“你的人已经被我的人收拾,你可以自己回去了。”
良姑被母亲敲晕,醒过来之后发现母亲不在,立刻跑来禀报她。
她立刻带人出去寻找母亲,好在地面上有积雪,积雪上面有母亲的脚印,她循着这些脚印,边找边打听边分析,终于找到了善德寺。
她在路上就已经想到了,潜心修佛、从不踏出佛门一步的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很可能是被凤含玉给骗走了。
凤含玉想成后,不付出一点代价是不可能的,而她的孩子已经没了,她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母亲,为了将母亲攥在手里,凤含玉大概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凤惊华一边寻找母亲,一边寻找凤含玉的踪迹,由此发现了便装打扮的大内侍卫的身影。
她带着手下干掉那些隐藏在树林四周的大内侍卫,这才出面跟凤含玉过招。
凤含玉心里发恨,脸上却是甜美的微笑:“姐姐,我跟母亲来寺庙上香,不可以么?”
凤惊华冷冷道:“不可以!”
她说得这么不留情面,凤含玉的笑容没有了:“凭什么不可以?”
凤惊华笑起来:“凭我现在比你强!”
这话说得极为霸气,凤含玉愣了一下后,用种少女的怄气表情道:“你不讲理!”
凤惊华眼里闪过嘲弄之色:“我就是不讲理,玉妃娘娘要治我的罪吗?”
凤含玉瞪着凤惊华,她现在很想跟凤惊华谈姐妹之情,但是,还有用吗?
她觉得没有用,于是她道:“姐姐,我很久不见母亲了,想接母亲进宫过年,有什么不对吗?你为何霸占着母亲,破坏我与母亲的感情?”
凤惊华笑:“你与母亲之间,有感情吗?你有了秋夜弦,不是不需要家人和亲人了吗?”
凤含玉脸冷了,声音也冷了:“我与母亲的感情再淡,也比不上你先害死大哥,后害母亲伤心欲绝来得好!你知道吗,母亲一看到你,就想到你是如何害大哥惨死的,你不以死谢罪就罢了,还在母亲的面前晃,是想逼得母亲痛苦至死吗?”
她知道她这番话是一把尖锐的刀子,一定能深深的、狠狠的刺进凤惊华的心脏。
凤惊华的脸色发白,连目光都冻住了,久久不语。
凤含玉以为自己成功的击溃了凤惊华的意识,微笑:“所以,姐姐,你就放过母亲,别再出现在母亲面前了,好么?”
凤惊华忽然笑了,目光又变得极其冰亮和锐利,让凤含玉感到有几分刺眼。
“凤含玉,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道,“我天生叛逆,我行我素,最不喜欢受人摆布。你想用我的痛处打击我,但我怎么可能会屈服?你想让我听从你的话,但我怎么可能会听?你的那一套,对我早就没有用了,你还不明白吗?”
凤含玉突然就觉得很难堪,有种自己在唱独角戏的感觉。
“姐姐,你怎么这么冷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全是谴责和指控,“母亲就在这里,你就算不顾念姐妹之情,也该顾念母亲的心情才是,你说这样的话,还是人吗?”
凤惊华似笑非笑,像看着一个白痴:“我的血再冷,还能比你冷吗?我们之间,还有姐妹之情吗?至于我跟母亲之间的事,与你有何关系?还有,我是不是人,轮得到你来评判吗?”
“你、你……”凤含玉再怎么能演,这会儿脸面也挂不住了,“你简直不是人!”
凤惊华完全没有要跟她谈论人生和哲理的意思:“你要在这里闹,那也可以,但我要带母亲走了。”
说罢,她身形一晃,就已经将母亲带到一边,凤含玉的手里已经空了。
真打起来,十个凤含玉都不是凤惊华的对手,凤含玉看到凤惊华出手了,又急又气:“你、你真的要与我作对?”
凤惊华笑:“我连秋夜弦都不放在眼里,你还想着我会害怕你吗?”
凤含玉:“……”
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对这个姐姐隐隐是带着敬畏的,这种敬畏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萌芽了,即使她现在即将贵为皇后,这种深入骨髓的敬畏,也难以根除。
她想用她的手段与权力打压这个姐姐,让这个姐姐屈服,然而,这个姐姐又显示出了那种傲骨不屈、愈挫愈勇的特性——你越是要打压我和逼近我,我越是不屈,越是不服,越是不倒,即使你是我的家人也一样!
凤惊华看她不说话,又诡异的笑:“凤含玉,我恭喜你即将成为皇后!不仅是我,所有人都希望你成为皇后,因为,爬得越高越快,摔得越狠越惨,所有人都等着你摔下来的那一天呢!”
凤含玉再有手段和办法,终究没有根基和作为,就算坐上了后位,也坐不稳。
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凤含玉听到这里,却笑了:“姐姐,我不会摔下来的,至少,我不会像你摔得这么惨。”
这种道理,她怎么不懂?
但是,她的作风就是想要的就一定要尽快得到手,得到手以后再想办法抓牢、抓紧,像那种精耕细作、待根深叶茂后再结果的做法,在她看来就是“夜长梦多”的代名词。
她聪明能干的姐姐,就是栽在“夜长梦多,时不与我”这一点上,她才不会重蹈覆辙。
凤惊华笑:“我不是摔下来,我只是甩掉了秋夜弦,而你,只是捡了我不要的垃圾罢了。”
她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凤含玉。
凤含玉笑得梨涡深深,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口哨,放进嘴里。
尖锐响亮的哨声,瞬间响彻树林。
哨声未停,四周就冒出一大批黑衣蒙脸人,个个手持刀剑,杀气四溢。
“姐姐,我们只能用刀子说话了。”凤含玉微笑,“就看谁的刀子更利,更快,杀的人更多吧。”
275 最高明的攻心计
凤惊华抽出背后的弯刀,微笑:“很好,我最喜欢用刀子说话了。”
凤含玉已经迅速退到一边,身边有重重高手保护。
“姐姐,你不让我和母亲团聚,这是你的错,你被杀了,可别怪我哦!”她娇笑。
凤惊华不说话,只是双手持刀,将刀尖对准迎上来的黑衣杀手,她的目光如剑,与手中的刀光映成一片,整个人已成宝刀神剑的化身。
“姐姐,”凤含玉又努力往凤惊华的伤口上撒盐,“如果我的刀子输了,你就杀了我罢,反正你已经害死了大哥,再害死我这个妹妹,又算得了什么?”
凤惊华没有看她一眼,与围上来的高手绞杀到一起,刀光剑影,杀气猎猎,天地变色。
同时,凤惊华带来的手下也赶到,跟那些黑衣杀手厮杀在一起。
凤含玉看姐姐无动于衷,声音变得伤感起来:“如果大哥还活着,凤家哪里还轮得到你出头呢?大哥不仅惊才绝艳,年少成名,而且对父母极为孝顺,对妹妹极为关爱,对朋友极为有义,没有人不说他好的,也没有人不认为他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
她的眼里流下泪来,声音悲切:“可惜他有一个害死人不偿命的妹妹。这个妹妹只是为了贪图一时快活,而把他推上死路,害他死得那么惨!哥哥死的时候,才十五岁啊,而且即将被封为将军,那可是大尚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即使是狩王,也才是十六岁封将,如果哥哥能活到现在,说不定比狩王还出色……”
害死最爱的哥哥,这是姐姐一生的隐痛,也是凤家一生的伤疤。
她就不信姐姐不断的听到这些话后,还能保持冷静和斗志!
只要姐姐乱了心神,就会破绽百出,在这场战斗中必定会一败涂地!
她知道她姐姐的骨头很硬,轻易不会屈服,但这种精神上的、高强度的刺激与折磨,她姐姐能撑多久?
她知道的哦,她姐姐一直在想念着哥哥,一直在为当年的事情痛悔,这件事绝对是她姐姐内心深处最重的一块伤疤,当这块伤疤被揭开,一次次的被扎被刺,她姐姐到底能撑多久?
她等着看着她的姐姐倒下来。
“咚——”有一个人直挺挺的栽在地上。
凤含玉转头一看,她姐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