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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脑子却还在下意识的想着一个问题。
要怎么处理凤惊华的事情?
他以为这件事情可以拖上一段时间,待他彻底控制住局势以后再处置,然而今晚的事情告诉他,不能再拖了。
一来,他时时刻刻被很多人盯着,城里也不太平,想秘密的将凤惊华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眼下并不现实。
二来,就凭那些臣子的效率,他们为他挑的妃子说不定这一两日就进宫,她们一进来,一定会无孔不入,盯紧宫里的每一个女人,如此,凤惊华的处境会更不妙。
更重要的是,他不可能立凤惊华为妃了,他想得到她的唯一方式,只有将她永远的隐藏起来,想见她时就悄悄去见她——但,被当成宠物圈养、毫无作为的凤惊华,跟别的女人还有什么两样?他要这样的凤惊华又有什么意思?
说起来,凤惊华才是真正合适当皇后的女人,有智谋,有胆识,有胸怀,可惜偏偏是尚国人,这一生都不能在费国公开露面。
在这样的处境里,他需要对凤惊华做出最后的处置。
杀她?藏她?还是放了她?
杀了她,于他最安全、最有利。
隐藏她,他得到的,只是一个平庸、没有魅力的凤惊华。
放了她,他怎么会甘心?
这一夜,巴信深深感受到了帝王的无奈。
677 你走吧,别再让我看到
而在这个时候,御花园深处一间避风的亭子里,沙晋喝得酩酊大醉,边喝边叨咕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虽然他醉了七八分,却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
他知道夜很深了,他得回去了。
于是他将手中的空酒坛一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出林子。
才走了没多远,他就身体一歪,栽在地上。
这处位置偏僻,地面有冰,没有被铲除,颇为光滑,他这一摔,居然没能马上爬起来。
他朦胧着醉眼,到处寻找侍卫或宫人。
只是宫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屠杀,宫外又需要大量兵力戒严,宫人和侍卫严重不足,宫里这些偏僻的地方很少有侍卫巡逻。
“有没有人?”他大喊。
虽然是大喊,但因为他醉得太厉害了,声音也没有多大。
但是,还是有一名侍卫走过来,站在他的面前,声音小心翼翼的:“您、您是沙四将军?”
沙晋就着醉眼和昏暗的光线,隐隐看到对方是大内侍卫的打扮,但道:“没错,就是我,赶紧扶我起来,送我回景安宫。”
“是。”侍卫应了一声,扶他起来。
沙晋见有人服侍他,身体放松了许多,哪料到他刚被扶起来,侍卫猛然就将他大力一推。
他被推得跌进草丛里面,四周一片黑暗。
“他妈的……”三个粗话才出口,他就猛然看到一道隐隐的寒光划下来。
妈啊,这是刀光!
而且是冲着他来的刀光!
他脑子瞬间惊醒,本能的往旁边一闪……
然而,他醉得太厉害,又在寒冷的户外坐了这么久,身体根本无法回应脑子的指令,慢了几拍。
——在生死关头,时间就是生命,慢了一拍,就相当于输给了死神。
当刀光湮灭,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便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黑暗而冰冷的长夜,就这样过去。
天色不再那么暗的时候,巴刀不顾规矩的冲进巴信的卧室,连蜡烛都来不及点燃,就掀开帐子,对巴信道:“陛下,陛下快起来,宫里出大事了,您必须马上处理!”
巴信睡着得太晚,现在正是睡得正沉的时候,但有人突然闯进来还对他大声说来,他的身体还是自动作出反应,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说。”
巴刀低声道:“御花园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很可能是沙晋的尸体。”
巴信的眼睛猛然睁大,瞬间睡意全无。
他炯炯的盯着巴刀。
巴刀道:“陛下,据我看,这尸体应该是沙晋的无误。沙晋昨天晚上一夜没有回景安宫。我问过了,那具尸体的穿着打扮跟沙晋一致,身高体形也一致。”
巴信跳下床,匆匆披上衣服:“立刻带我去看。”
在御花园一处荒凉的荒草丛里,他看到一具无头男尸。
他不需要去核实,一眼就知道那是沙晋。
他盯着沙晋的尸体,沉默了半晌,才道:“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
巴刀低声道:“除了我,只有六名巡逻至此,发现尸体的侍卫。这六名侍卫猜测这具尸体很可能是沙晋的尸体,知道事关重大,没敢透露消息,直接报给我,我又报给陛下,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出去。”
巴信抬眼扫了数米外惴惴不安的六名侍卫,冰冷的道:“你和他们将这具尸体移出宫。这是反抗军干的,与宫里无关。还有,知情者一个都不能留。”
他听说了沙晋与巴冰寒的冲突,沙晋的身上还散发着尚未散尽的酒气,沙晋突然就这样死在宫里,消息一旦传开,巴冰寒及其姘头也好,皇宫也罢,都休想撇清责任。
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再与沙家发生任何摩擦。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调查沙晋的死因,而是撇清责任。
巴刀会意:“陛下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说罢,他勾了勾手,将那六名侍卫叫过来,将沙晋的尸体搬进。
就这样,趁着天色朦胧,他们无声无息的将沙晋的尸体运了出去。
城里到处都是反抗军,天天都有被反抗军杀掉的平民或将士或权贵,如果沙晋死在反抗军出没的地方,谁还能怀疑到皇宫上来?
而沙晋昨天晚上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如果他因为心情烦闷而出宫去追杀反抗军,也符合他的性格。
总之,这个黑锅就由反抗军背定了。
巴信而后没事人一样回到枭阳宫,像平素一般梳洗用膳后上朝。
只是,他的心里在整个上午都没有平静过。
如他所料,那些他选中的妃子,将于今天悉数送进宫里,而凤惊华的事情,也到了落幕的时候。
午时,他用过膳以后,独自在御花园散步。
散着散着,他就逛到了凤惊华藏身的地方,盯着凤惊华,开门见山的道:“我不能再留你了。”
凤惊华笑笑:“嗯,我理解。”
巴信道:“我只能杀了你。”
凤惊华笑:“我理解。”
巴信道:“你若是自愿让我睡,我就放过你。”
凤惊华笑出声来:“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巴信道:“睡一次,换一条命,这你都不干?”
凤惊华道:“士,有所为,有所不为,就这样。”
巴信叹气:“我为你冒了这么多险,你居然连一次都不让我睡。”
凤惊华道:“这是你的选择。”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这么简单。
“你说的是,我算是活该。”巴信叹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甩到她脸上,而后转身,背着对她,冷冷的道,“你走吧。马上走。走得远远,这辈子别再让我看到。否则,你将是我一生的宠物。”
凤惊华拉下那封信,心里惊疑不定。
巴信说的,可是真的?
他的意思,是放她走?
真的放她走?离开皇宫,离开费国?
巴信的声音透着隐隐的愤怒和杀气:“这是我的亲笔信函,可以让你通过狼军的关卡,顺利渡河回到尚国。春天快到了,河面快要融化了,你想回去,现在就走吧,别让任何人盯上了。”
其实,他很想杀了凤惊华。
就这样放走他费了这么多功夫才得到的女人,而且连一次都没有睡成,就这样白白放她走了,他很不甘,非常不甘。
但是,他还是舍不得杀了她。
因为,他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这样的女人了,而且,是他给了她自由和性命,她的命运,归根到底还是由他决定的。
也就是说,不管她多么出色和强悍,在他的面前,她也只是弱者——他要让她活着看明白这个事实。
凤惊华震惊过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冲他抱了抱拳:“多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居然会放她走,足见他的心胸与容量。
巴信,不愧于帝王。
678 晚了一步,全盘皆输
她没有停留,带着巴信给她的通关秘信,就这样走出去。
帝王总是多疑又多变,她不赶紧跑得远远的,万一巴信改变主意,她就真真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巴信给她的信所用的信封乃是用特殊的材质制成,具有一定的防火防水防撕效果,是宫里御用的物品,而信封的封口不仅用蜡封好,还加盖费桀帝的私人印章,这两点是无法作假的。
看守皇宫侧门的侍卫验过信封上的印章后,什么都没问,就让她离开。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幽深的巷子,当街雇了一匹马,狂奔离开。
为了预防意外,逃命及时,她这几天总是作男子打扮,一身劲装,这会儿跑得如旋风一般。
她才跑出没多远,从她四周的街巷里就分别冲出四匹马,马上的人穿着打扮都很普通,毫不引人注目,他们或远或近的跟在她的身后,一齐往东城门奔去。
而后,他们在东城门附近汇合,凤惊华什么话都没说,就掏出巴信的信函,出示给守门的士兵:“奉皇上之命,我等五人出城执行秘密任务。”
守门的士兵检查信函的纸质与印章后,没问,没搜身,放他们出城。
出了城后,五个人当即扬鞭,全速往铁旗镇疾驰而去,中途除了偶尔歇息,喂马进食之外,不敢停歇,就连晚上也举着火把赶路。
一路上,他们遇到反抗军,也遇到巡逻的朝廷兵马,全都安然渡过,顺利的于第二日晚上抵达铁旗镇。
他们这才在镇上歇息了二三个时辰,四更时分又赶路,前往怒河南岸的狼军军营。
在狼军军营,他们虽然顺利的过了重重关卡,却在渡河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镇守渡口的将领表示:“时局不稳,大将军有令,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渡江。”
他嘴里的大将军就是沙绝。
凤惊华将手中的信函交给他:“这是陛下的亲笔信函。陛下说了,这信是给你们看的。”
那名将领拆开信封,看过信里的内容以后,还是强硬的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信是陛下所写没错,我也相信你们,但是大将军的命令同样不可违抗。你们还是去请大将军出份手令,我才能让你们过去。”
凤惊华道:“大将军现在瑶京,我们急着渡河执行秘密任务,时间不允许我们返京去见大将军。还请你以大局为重,切勿影响了战事。”
那名将领想了一想,道:“大将军既然不在,那二少将军和三少将军也是可以代替的。二少将军和三少将军现在军中,你们可去营区请示他们的手令。”
沙绝有四个儿子,四个儿子都在狼军中担任将军之职,二少将军和三少将军就是沙绝的二儿子沙禄和三儿子沙光。
凤惊华心里暗急。
已经过去四五天,她的计谋应该已经暴露,巴信或沙绝的追兵恐怕已经很近了,她没有时间耽搁了。
无论如何,她必须就立刻渡河。
当下她一沉,怒道:“难道沙家的地位和权力比陛下……”
“华公公,请让我来说。”这时,一直在她身侧默然不语的秋骨寒开口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那名将领,道:“加上这块令牌,够了吧?”
那名将领看到那块令牌后,一惊,立刻拱手:“够了。请几位尽快过河。”
秋骨寒不再说话,对其他几个人道:“走。”
凤惊华心里暗暗惊异,他又在搞什么?那块令牌是怎么回事,怎会轻松就让对方放行?
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她和其他人一起,跟在秋骨寒的身后,踏上冰面。
已经进入初春,偏南一点的地区已经积雪融化,草长莺飞,只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太北,春天来得晚,所以怒河的冰面还没有融化。
但是,看天气,冰面融化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吧。
为了防止冰面被踏破,他们没有骑马过河,而是步行过河。
他们走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已经过了河中。
就在这里,几十骑快马飞驰而来,停在南岸的渡口。
马上的侍卫飞身下马,亮出宫里的通行令牌,问:“可否有人持着陛下的信函过河?”
负责看守渡口的将领道:“刚刚才有五个人经过。”
侍卫急道:“他们长什么样?”
将领道:“全是黑衣劲装,头和脸都蒙着黑布,就露出眼睛,不知长得什么样。”
侍卫的口气更急了:“他们过去多久了?”
将领一指:“大概一刻钟左右。”
众侍卫往河面看去,远远的看到河面的那一端有几个小黑点,当即跳上战马,“驾——”了一声,骑马冲上冰面,往黑点冲去。
然而,他们才冲出没多远,就听得脚下一阵“咔锵”的声音。
这声音显然有点恐怖。
他们心里大叫不好,低头,就看到脚下的冰面裂开一条明显的缝,这条缝还迅速延长,隐隐有将冰面割成两半的趋势。
裂缝下,河水的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