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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莲却不知道自己变老了,因为,她的眼睛因为哭得太厉害,这几天都在敷药,看得不是很清楚,从铜镜里根本看不到眼角的细纹和部分发根的灰白。
姬夫人拿手掩唇,强忍着心疼和震惊,快步上前,拉起她的手,落下泪来:“莲儿,你告诉娘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病成这样?”
姬莲微笑:“我告诉你,你会替我报仇吗?”
“报仇”这两个字令姬夫人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她低声道:“仇是要报,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儿,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养好身体,报仇的事情以后再说啊。”
“母亲说得对。”姬莲微笑,用指尖挑起艳红的口脂,抹在发干的唇瓣上,“这种事以后再说。”
呵呵呵,她就知道母亲不会帮她报仇。
她已经不指望母亲了。
也不再指望任何人了。
她对着镜子,细细描绘自己的容颜,没有看向母亲,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她觉得她与母亲,与别的任何人,都已经无话可说了。
姬夫人并没有怪女儿不怎么搭理自己,女儿病得这么重,她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女儿呢?
“莲儿……”她犹豫了一下,几乎就要脱口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但又觉得这会儿不是时候,于是说出的话便成,“看你瘦的,母亲给你煮你最爱吃的银耳莲子羹好不好?”
姬莲嫣然一笑:“好,有劳母亲了。”
姬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走出卧室。
因为姬莲久病,而且经常病发突然,仙霞宫有独立的小厨房,备有各种常用的药材和可以久置的食材,姬夫人走进小厨房,拉高袖子,亲自为女儿煮银耳莲子羹。
像她这样的贵妇人,平时自然是不用下厨的,也很少下厨,但出于对丈夫和女儿的关心,她偶尔也会亲自下厨做些简单美味的甜点,比如这道银耳莲子羹,她就做得极好,女儿在家时,每到夏秋时节,都要缠着她做。
她保养得极为净白柔细的双手,一颗颗的挑选最好的莲子,一瓣瓣的掰开银耳,用早晨采集的露水清洗干净后,再用露水煮开,煮熟,煮烂。
她盯着水,盯着火,没有离开灶台一步,没有让任何人帮忙。
这是她给宝贝女儿做的,每一个环节都融有她的心意。
将近一个时辰后,她才煮好一锅晶莹剔透、熬得极稠极烂的羹,舀进大碗里,亲自端进女儿的卧室。
姬莲已经梳妆完毕,正斜倚在窗边,静静的看着天空。
纵然她憔悴不堪和一夜现白头,但装扮过后的她,仍然极美。
就像病西子,再虚弱,也另有一种凄绝入骨之美。
“莲儿,来,尝尝娘熬的银耳莲子羹。”姬夫人放下托盘,走到窗边,拉起女儿的手,一齐坐下,而后拿起精致的瓷碗,妥了一碗莲子羹,亲自喂女儿。
“谢谢母亲。”姬莲的声音还透着久哭以后的沙哑,态度却是十分的从容优雅。
喝了两口后,她微笑:“母亲做的莲子羹,味道还是那么好呢,女儿最喜欢了。”
她的表现如此得体,笑容如此温柔,却完美得不真实,如画似雕,唯独不像活人。
姬夫人觉得女儿的态度跟上次相比,变化得也太大了,但她心疼女儿病重,也没有多想,只是欣慰的道:“喜欢的话就多喝一些,娘煮了好多呢。”
“嗯,好的。”姬莲乖乖的张嘴就喝。
喝了一碗后,她轻轻的舔了舔唇:“真好吃。”
姬夫人立刻开心的又给她妥了一碗:“来,再吃一碗。”
“母亲也吃。”姬莲不让母亲喂自己了,接过碗,慢慢的品尝起来。
姬夫人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后,吃了几口,便状若无意的道:“莲儿,马姑姑哪里去了,我怎么没看到她?”
其实,她已经收到了马姑姑和柳太医因为做了下流之事而被打死的消息,当场就惊得非同小可,只是她这两天有事,没能马上进宫问个究竟。
她相信马姑姑的为人,也知道柳太医没这个胆,再说了,两人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还有那等兴致?又怎么可能在贵妃的住处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她一直想问女儿,也非要问女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姬莲听到她提起马姑姑,眼里就不着痕迹的闪过厌恶和怒气,但口气还是很淡:“他们喝多了,做出不堪入目之事,秽乱宫闱,本宫就让人将她们给打死了。”
她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就像打死的只是两个不名一文的奴才,令姬夫人又难受又失望。
1005 姬夫人之死
“他们为何喝酒?在哪里喝酒?喝的又是什么酒?”姬夫人不断追问,“当时是否有他人在场?若是有,他人为何不制止?马姑姑一直用心侍候你,不可能离开仙霞宫吧,柳太医也不可能随便在后宫行走,他们两人到底是在何处……”
“是本宫请他们用膳的。”姬莲忍着心头狂飙的怒火,淡淡的道,“柳太医过来给本宫看病,本宫心情好,就请他们喝了几杯,谁料他们竟然趁着本宫外出吹风的机会抱到一起,做出那等下流龌龊之事,当然是非死不可的。”
姬夫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请他们用膳,难道没有奴婢们在场么?他们都是知道分寸的老人了,怎么可能会喝醉?就算酒醉乱性,也不可能没有动静吧,这仙霞宫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姬莲一面喝着莲子羹,一面平静的看着母亲,“母亲这是对本宫的处置不满么?还是怀疑本宫对那两个奴才做了什么?”
姬夫人皱眉,温和的道:“娘没有这个意思。马姑姑和柳太医是你的身边人,他们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娘亲担心再也没有这么贴心的奴才侍候你和给你诊治。”
“呵呵,”姬莲淡笑,“这宫里的奴才多的是,本宫还缺了这两个不成。”
姬夫人咬了咬牙,也笑道:“莲儿说的是。我看仙霞宫的奴才换了好多新的,她们怎么能侍候好你呢?母亲回去以后就从家里挑几个好的进宫侍候你啊。”
马姑姑和柳太医效忠姬家很多年了,又是持重可靠的,两人就这么死了,她可是心疼得很。
但她现在不太好去追究两人出事的内情了,仙霞宫的宫人也换得太多,她很难再控制仙霞宫,为今之计,还是先挑几个亲信进宫陪着莲儿才好。
“本宫不需要。”姬莲强忍着滔天怒火,微笑,“现在换的这批人,都是皇上挑的,母亲难道觉得不好、不够么?而且皇宫是皇上的家,母亲老是要往皇上的家里放人,这不好吧?”
母亲的心思,她哪里会不知道?
她好不容易收拾了马姑姑和柳太医,仙霞宫的人又进行了大换血,她哪里还会允许母亲在她的身边塞眼线?
“放心。”姬夫人微笑,“我挑人进宫是为了照顾你和服侍你,相信皇上和兰贵妃会理解和答应的。”
自从女儿病倒以后,后宫一直都由兰贵妃管事,兰贵妃虽然暗中与女儿争得厉害,却也不敢公开与姬家作对,姬家非要塞几个奴才进来,兰贵妃也挡不住,更不可能为了这样的小事闹到皇上面前。
而且,姬家派人盯着经常病发的莲儿,并不是坏事,皇上也不会不满。
“女儿就是不想要。”姬莲看着母亲,“难道母亲也要强迫女儿接受吗?”
“这不是强迫,这是为你好。”姬夫人温柔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这事就这样定了,别再使小性子了,啊?”
姬莲低头,搅拌着碗里的羹汤,缓缓的道:“母亲,如果你挑的人进宫以后,又因为犯事被打死了,你怎么办?”
姬夫人微笑:“我们家的奴才多的是,死多少,补多少。”
她隐隐猜得出来,马姑姑与柳太医之死,八成是女儿的手笔。
但她并不认为这是女儿故意为之,很可能就是病发或一时冲动所为——她不认为病成这样、精神也不稳定的女儿还能有办法瞒过身边的眼线和设下这样的局。
“呵呵,说得也是呢。”姬莲微笑着,抬起头来,“母亲,这莲子羹怎么一点都不甜?”
姬夫人站起来,笑道:“行,我让人拿些冰糖过来。”
因为她要问女儿一些敏感的事情,就没让宫人进来侍候,而她是贵妇,不喜欢冲着外头大声叫人,便起身走到门口,嘱咐宫人拿些冰糖过来。
冰糖拿来以后,姬莲挑了一些放进大碗里,而后给姬夫人盛了一碗,撒娇:“母亲,你先尝尝看甜味如何,太甜的话我就放水,不够甜的话我就加糖。”
“你啊,真是个淘气包。”姬夫人伸手,在女儿的额头上点了点,“都这么大了还撒娇。”
但她还是端起小碗,细细品尝起来:“嗯,甜得恰到好处。”
姬莲这才将碗里还没吃完的羹汤喝完了,然后去舀大碗里的。
正准备再吃呢,她突然就放下汤匙,扶着额头道:“本宫头痛,快拿药来。”
宫女立刻端药进来,姬莲喝过之后就连连喊着身体不适,要上床歇息。
姬夫人照顾女儿躺好之后,又陪到女儿睡着了,方才离开。
走出仙霞宫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回头,看着仙霞宫离自己越来越远。
女儿的病情,真是越来越重了,连细纹和白头发都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她能等到和见到女儿病愈,恢复昔日模样的一天吗?
终于,仙霞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收回目光,放下轿帘,长长的叹气。
现在的京城,局势如此严峻,没有人敢随便出门,她若不是太在意女儿,也不会经常进宫。
这次回去,再想进宫看望女儿,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总觉得女儿越来越陌生,离她越来越远啊……
总觉得,以后再想见到女儿,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五十多岁,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才四十多岁的模样,身体也还健朗,这个时候的她,完全想不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女儿。
因为,回到家里的当天晚上,她在沐浴的时候,突然觉得腹部一阵一阵的绞痛。
再然后,她开始喷血。
等大夫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
再然后,她就这样停止了呼吸。
死的时候,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大夫说,她是中毒而死,但她中的是什么毒,大夫说不出来,而下人们也完全想不出她为何会中毒。
总之,她就这样毒发身亡,而且死得突如其来,完全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理由。
这一夜,姬恒抱着成亲超过四十年的爱妻,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久久不愿放手。
同时在这一夜,他苍老了十几岁,头发也白了过半。
1006 姬贵妃之死
母亲去世的消息于次日上午传到仙霞宫里。
姬莲不紧不慢的喝药:“你们去向皇上禀报,就说本宫今晚想去姬家,并在姬家小住几天,为母亲守丧。”
皇宫如今的戒备异常森严,任何人没有宫里颁发的通行令,绝对不能出宫,何况她这样的后妃?
太监迅速离开,没过多久就给姬莲带回了出宫令牌。
但姬莲并不急着出门,而是先午眠,然后沐浴更衣,接着才在日头西沉之时出宫。
这个时候并不算晚,但街头已经没什么行人和商铺了,放眼望去,一片冷清和空荡。
皇宫离姬府并不算太远,护送姬莲回娘家的侍卫却很多,足足有两百人,可见当前局势之严峻。
但姬莲并不在意这些,她心里盘算的事情,跟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她抵达姬府的时候,天色微微暗了。
因为局势紧张,许多达官贵人不愿意出门太久,加上姬恒心里悲伤,无力将丧事操办得太隆重,此时的姬府并没有多少客人,姬莲的到来,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
姬莲一身白衣,慢慢的走进大厅,一眼就看到了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的父亲,心里就是一阵冷笑,暗道:父亲,原来你也有这一天啊!
但她还是表现得有几分哀戚,先给母亲烧香磕头,而后站在母亲的灵柩边,看着母亲宛若活着的容颜,低声的抽泣。
她这么一哭,侍女们自然要劝她保重身体,节哀顺变的。
她把眼泪擦干后,在父亲的身边坐下来,用悲伤的语调到:“昨天母亲去宫里看我时,人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出事了?”
姬恒就坐在灵柩边的椅子里,目光一直没有从夫人的脸上移开,即使是女儿来了,他也没有打招呼。
他现在很憔悴,看着就是一个生病的老人,完全没有朝廷元老的威风。
听到女儿这么问,他才缓缓的转头,缓缓的道:“老夫正在查。”
昨天接触过夫人的下人和侍卫,已经全被抓起来,正在接受审问和苦刑。
他发誓,找出凶手之后,一定会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父亲,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姬莲又低泣起来,“我们姬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会一次次的遭来厄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