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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搂住她:“你比我想象的要坏得多!”
“我看有好多、好多的坏人,不是飞黄腾达,就是腰缠万贯。所以也多少学了一些坏。”
“你就学吧。我的一位小学同学,特别喜欢学一位结巴同学说话,借以讽刺他。最后,他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结巴。”
“明天哪班飞机。”
“晚上八点。”
“去那个小城干什么?”
“国家药物鉴定南方中心在那,”
秦芳反复听了几次录音之后,把睡梦中的麦建叫醒。他好半天,电没有真正醒过来,弄清楚“鉴定”的含意。她不耐烦地说:“我妈说过,凡是睡觉叫不醒的人,智商都特别低。”
“这么说,他一定带着样品了?”
她在一张纸上写画的同时,不耐烦地回答道:“你他妈说的都是废话!”
他凑了过去:“你怎么说话跟鸡似的?有行动方案了?”
“方案早就有了。”
“说给我听听。”
她居高临下地说:“有这个必要吗?”
他绝对是个能软能硬的人:“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
“三百个臭皮匠,还是臭皮匠。诸葛亮是什么人?诸葛亮是天才。诸葛亮是酒,哪怕一口,也是酒。你们这样的臭皮匠是什么?是水,有一百桶也是水。”她推了一下他,“去你的房间,我要休息了。”
他嬉皮笑脸地说:“我要和你一起休息。”
她的脸立刻拉下来,一副不怒而威的样子。
他只得起身:“高英培说相声,你鱼没钓着,饭量倒是见长!”
她倒头便睡,根本不理睬他。
身穿舒适的家居服的周鞍钢,躺在沙发上看书,突然连呼:“有意思!”
张琴停下手中的活,说了句:“什么人啊!吓我一跳。”
“先生不知何许人也。好读书,不求甚解。每逢会意,便欣然忘食。”他挥动着书说,“两架在伊拉克禁飞区执行任务的美国空军的F15击落了美国陆军的一架黑鹰直升机。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张琴对这类国际政治、军事之类的话题,根本就不感兴趣。随口应答道:“我要是知道,也到美军去当五星上将了。”
“美军从来就没有女的五星上将。我告诉你吧,这是因为黑鹰没有被列入当天执勤的名单。原因就是空军不认为陆军的直升机是飞机。”
“你没用的东西知道的真不少。”
“对于两种人来说,任何东西都有用。一种是小说家,一种是侦探。”
“你既不是小说家,也不是侦探。当小说家可以赚到稿费;当私人侦探,更可以赚到大钱,”
“你怎么跟苏群的二哥似的,一句话就能说到钱上?我告诉你,小说家的想象力加上侦探的推理、观察,就是检察官必备的素质。”
“废话少说。你和八一中学接上关系了没有?”
他试图回避,起身说道:“又不是地下党,接什么关系?”
张琴自然不会让他滑走:“我不是检察官,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对我来说,儿子上中学的事,要比中东这些烂事和你那些破案子要重要得多。”
他无奈地说:“教过我的老师、校长,早都退休了。”
“八一中学前身是军队的子弟学校,你家老爷子在军队待过那么多年,多少也有些个老部下吧?还能没关系?”
“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他的老部下也都回家养花、抱孙子了。”
张琴说话变得小心起来:“我记得你们不是在教委办过一个案子吗?处理了一个副主任。”
他顿时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
“报纸上都登了。”
他放松下来:“那个副主任都被判刑了。”
“和他一起沾边的,肯定有没判刑的。”
他把手中的书扔到桌上:“就算有,我也不会去说。我从来不利用工作之便营私。”
“你要是不去,我去。”
“你要真去,就意味着你我夫妻关系的结束。”他知道如果利用手中的权力,慢说上八一学校,就是出国留学,也是手到擒来。但这一步一旦迈出去,你就进入了一个权钱交换的系统:你让别人办事,别人找你,你就不能推脱。长此以往,必然会坠入深渊,
“终结就终结。”她不在乎地说。女人在事关子女“生死存亡”之时,必然会不管不顾。此乃母性。母性者,兽性也。它来自本能,与理性无关。
夫妻关系,也是博弈之一种。周鞍钢软下来,答应去找找关系。
她很知道他这是推脱的方法,追问具体方案。
他信奉事缓则圆,随口把方兴抬出来抵挡:“隆德集团经常捐助教育,与八一学校有关系。”见她顿时高兴起来,他感叹道,“难啊!难!做人难作半中年,作天难作四月天。”
“什么意思?”
他朗朗说道:“身要太阳麻要雨,采茶娘子要半晴天。”
困兽犹斗的袁因,犹豫了很久,终于给方兴打了一个电话,只有方兴,才能让他接近KG。他首先对自己在深夜打扰的行为致歉。
方兴笑着说:“袁总客气了:我起码还要两个小时之后才上床。然后再看一个小时的书。”
袁因很少奉承人,但这并不等于不会:“方总虽口理万机,但不脱书生本色。”
他当然知道袁因有事,寒暄过后,首先发问。
“越级请示不是好事情。但有一件事,小于对集团公司利益考虑,我不得不说。”这是他设计的第一步。
“越级一说,是旧管理模式之用语,早已过时。时下是无中心的网络时代。也就是无中心的时代。”他知道袁因深夜来电,一定是有关KG。必须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
袁因用故事来说明:一位生物科学家,与广东的一家企业,组建了一个生产螺旋藻的公司。他以他的技术入股,广东方面出资金。产权明晰,分工合理,是一个完全符合现代企业制度的企业,因此运转良好。两年下来,几乎收回了成本。可就在这个时候,这位科学家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方兴立刻明白了此寓言的含意,但不发一言。
袁囚只好自己说:“以前人们总以为,死了张屠夫,不会就吃混毛猪。可这位科学家的缺失,让这个企业连混毛猪都吃不成了。他失去了知觉,整个企业也没有了灵魂。”说到这,停了下来。
方兴于是鼓励他继续说。有些话,你必须让别人说出来。
“我从来不怀疑李总的为人。但一个人,只有一个人掌握全部技术秘密,是不安全的。应该是三个人,起码要有两个人掌握。”
“那您认为另外一个人该是谁?”
他很有分寸地说:“我的责任是提醒方总您。至于用谁,要方总自己考虑。”
方兴表彰袁因“以公司为家”的精神,然后结束了通话。
放下电话后,袁因松了一口气,这是他最后一招,人力已尽,然后听天由命吧。随后,他破天荒地睡着了。
周鞍钢进入高策家时,高策正在读书。他询问所凄何书?高策用报纸盖住书,让周鞍钢猜。他根据书的厚度判断:“不是《二十四史》,就是《资治通鉴》。”
“你的回答严重缺乏依据。”
周鞍钢言之凿凿:“作为管理者,您必须读这些书。因为这样做有助于您了解人性。秦汉时期的人怎么想,现在的人也怎么想。毛主席一举例,就是《汉书》、《史记》。他老人家说:刘邦死后,诸吕篡权。我死之后,江青要做乱。结果一切都被他老人家说中了。”
“毛主席他老人家还说,主观主义害死人。”他把书递给周鞍钢。
周鞍钢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一本《动物》。
“夫复何言?”
周鞍钢当然不会没有话说:“如此说来,人的事您基本了解得差不多了,从而要去进入一个陌生的领域。拉法格曾经这样形容他的老丈人马克思,他的头脑就像一艘生火待发的轮船,随时准备驶入任何知识的海洋。”
“你小子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又是毛主席,又是马克思,老夫不会上你的当!”他把书递给周鞍钢,“这里面有一篇文章很有意思,有许多动物都能释放外激素。这些外激素,大都是小而简单的分子,极小的浓度就起作用。能指示何时集合、进攻、搬运,也能确定相互房地产的确切边界。据说一只雌蛾放出的全部蚕蛾醇,从理论是讲能引来一万亿只雄蛾。”
“这些雄蛾之间有约定吗?”
“没有。它们完全是出自本能,不约而同。”
周鞍钢点头:“高检微言大义,在下全明白了。”接着他汇报了“KG上路”的事后,提议派人随同。
高策认为应该由苏群方面派人去,他却认为还是自己人水平高、可靠。
“要相信党,相信群众,这是两条基本原理。再者说,保卫是苏群的专业。”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周鞍钢笑着说:“案件就像一杆秤。”
他也笑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军阀张宗昌小的时候要出门前,他母亲对他说,出去之后不要踩人家的萝卜地,懂不懂?他说懂。母亲又说不要偷吃人家的萝卜,懂不懂?他说懂。他母亲最后说,回来的时候,要给我带一个大萝卜,懂不懂?他还说懂!”
周鞍钢想了一下后,也笑了。
方兴在李帅刚刚在他的办公桌前坐定后,就拿出两张今天中午十二点去海北市的机票,李帅赶紧说已经买好了晚上八点的机票。他郑重地说:“KG不光是隆德药业,也是隆德集团公司的重要财产。我说过,要慎之又慎。”
李帅的计划被打乱,有些不高兴:“不会不安全。”
“兵不厌诈嘛!”方兴的表情稍微松弛了一下,立刻重新绷紧,“另外,必须再带随员一名。”
他拼命把自己的不满压制下去。
“另外请李总把KG配方,复制两份。一份交给集团公司档案部存档,一份交给袁因。”
李帅的脸顿时变色:“这是袁因本人的要求?”
方兴不容置疑地说:“我想我说清楚了?”
李帅知道这句不是问话的问话,必须回答:“说清楚了。”
“那好。去办吧。”
李帅一言不发地走了。他已经完全想清楚此事的前后。但他非但没有因为方兴的不信任而感到不安,反而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兴奋: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争斗,想斗就斗呗!
麦建把机票递给正在望远镜前面观察的秦芳,
她示意他不要说话。片刻之后,她摘下耳机:“机票没用了,他改成了中午的航班。”
他认为不可能:“民航的计算机明确显示,李帅将乘坐晚八点的航班。”
她活动着因长时间观察而酸痛的腰部说:“一位女士,请她的私人医生,切除她丈夫的盲肠。医生奇怪地说,‘去年我刚刚为你的丈夫切除了盲肠。一个人不可能有两个盲肠。》女士笑着说,‘但一个人很可能有两个丈夫》。”见他发呆,她催促道,“赶快去买机票,晚了就没了。”
他其实完全明白了秦芳的意思,刚才发呆是在装傻,他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聪明。对付聪明的女人,装傻是最好的战略。
李帅望着袁因苍老、浮肿的面孔想道:此人对KC有企图,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为此我已经构建好了一个双人博弈的模型,你根本不是对手!但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抬出了方兴。当然,方兴也定有企图,否则他是不会关心这么一点小事情的。于是乎,双人博弈就变成了三人博弈,或者多人博弈。我不怕!他在心中默念: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
在觉得沉默的时间足够后,李帅开宗明义,声明自己是科学家。习惯在逻辑世界里生活,而且缺乏行政工作的经验。
袁因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问一句庸俗的话,我对你怎么样?”
袁因的自尊心被触动,可他也不能不回答,于是艰难地说:“不错。”
李帅开始实施战略的第二步,历数自己对袁因的好处:二百平方米的复式住宅、帮助其女联系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并且特批外汇等等,等等。
袁因表示自己不会忘记。
李帅的第三步,是自己虚拟出大学里一位曾经当过右派的老师给他讲的故事。
故事的哲学背景为:人作为个体,可以在某一个阶段相信他、依靠他,但不能永久信任他。至于这位虚拟的老师,为什么当上右派,当然是因为朋友的叛卖。讲到这,李帅把一张U盘从抽屉里拿出来,在手中摇晃着:“老师最后的箴言就是,小心灯火,小心朋友!”
袁因差一点儿就伸出手去抢夺,这毕竟与女儿生死攸关。
李帅依旧晃动着U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