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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魏大师真是曾经暴毙的柳贵妃,是我的母妃”看完父亲的遗言,南帝失神自语,“这些竟都是真的”
虽然三十年前他就听母后说过,可是,那都是母后的猜测,从没得到过父皇的首肯,做不得准。
父皇的亲笔密诏详述了他的身世,让他有朝一日找到魏氏,一定要以太后之礼待之并善待魏氏一脉的传人,看了这些,南帝心中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
缓缓地展开尘封在涂了蜡的长木匣中的一幅卷轴,一个宫装的绝色美人跃然眼前,这就是曾经暴毙的柳贵妃?
他的生身之母。
看那画面上的容颜,依稀还有他儿时记忆里的模样,记忆中父皇常常一个人来到这个广德殿中,一逗留就是一下午,他一直好奇这里面藏了什么奇珍异宝,原来,这里竟藏了母妃的画像。
原来父皇心中只有母妃一人。
想起记忆中的父皇从来就没有笑过,南帝不由得心里一酸,眼底竟起了一层水雾,“母妃,你为何这样狠心,要抛弃父皇和皇儿,一个人孤零零漂泊在外?”
想起自己三十几年来日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世,南帝有些怨怼,可想起传说中魏大师也一生未嫁,孤寂漂泊,最后竟不知埋骨何处,南帝更多的却是心痛。
拽了把椅子,他慢慢地将手里的画轴挂在墙上。
看那墙上一层浅浅的印记,他相信,母妃的这幅画像之前就是一直被父皇挂在这里的,所以,他才常常一个人来这里欣赏,和母妃说话。
背负着手静静地站在画像前,南帝恍如一尊蜡像……
直到掌灯时分,他才推开门走出广德殿。
李公公已急出了汗,见他出来,忙上前施礼,“万岁……”余光悄悄打量着南帝的神色。
“……把这里锁好了,以后没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入。”抬脚走下汉白玉阶梯,南帝吩咐道。
“是……”李公公应了一声,朝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忙转了身上去锁门。
“……万岁要去哪儿安歇?”见南帝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李公公小跑着追上去。
“……雅园。”南帝头也没回。
不召嫔妃时,南帝大多一个人居住在雅园,见南帝没有去乾坤宫的意思,李公公就皱皱眉,想起皇后娘娘才遣了人来询问,大有低头求和之意,他张了张嘴,瞧见南帝脸色不善,又闭了嘴。
只一声不想地跟在南帝身后。
伺候着上了御撵,放下帘子,刚走了几步,瞧见拐角处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李公公就故意拉下几步,落在后面。
眼看着万岁的御撵拐过墙角,那小太监蹬蹬蹬跑了出来。
“……什么事儿?”李公公问道。
“太子爷求见万岁,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问万岁今日心情可好?”
“万岁今日心情不好,让他明儿再来吧……”
小太监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李公公叹了口气,转过墙去快步追上御撵。
接连三天,太子一直没有见到南帝。
“我们猜错了万岁的心思……”太子又一次吃了闭门羹,黎君忧心忡忡地说道。
“此话怎讲?”太子眉头紧锁。
“……万岁这是自己心里过去那个坎啊。”黎君叹了口气,“即便知道白大师是穆相之女,万岁也不该冷落您,他这是对三年前的事还没有释怀啊。”穆婉秋进献夜明珠是个天大的功劳,现在竟连一文赏赐都没下来,人还被变相地软禁了起来,可见他对穆婉秋的杀意一丝未减。
南帝的杀意越浓,就说明他对三年前的事情越恐惧。
“可是……”
可是父皇毕竟重新启用本王了啊。
话踯躅在嘴边,太子到底没有说出来,只疑惑地看着黎君。
“万岁这是对英王殿下彻底寒了心,不得不重新启用您来抑制他的权势……”像是知道太子的心思,黎君缓缓说道,“他对您的戒心一丝也不曾消减啊。”
否则,他就不会介意一个罪臣余孽了。
太子脸色白了白,问道,“……父皇不肯见我,我们如何是好?”三年前的事儿,他几次想向父皇解释,可是,自从被圈禁,南帝就再没提过那件事。
那件事,成了他们父子间的忌讳。
也因此,看到阮钰英王谋害穆相的证据,他和黎君商量了许久,都不敢现在就拿出来。就怕被南帝误会为落井下石,给他定个蓄意谋害英王,兄弟相残的罪名,最后反成全了英王。
父皇忌讳他,他又何尝不忌讳父皇?
五指无规律地叩打着桌案,黎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久久,他开口道,“看来我们还得改变策略,首先让万岁打开这个心结,才好进一步动做,否则……”他摇摇头,“即便重新被立为太子,万岁也不会放心地交给您任何事,一样的父子相疑。”
想起自复出以来,行事处处受父皇监视,太子就点点头,“贤弟说的是,只是,这件事父皇从来讳莫如深,又如何可解?”
“白姑娘擅自求万岁为穆相申冤,虽然捅破了天,可这也不失为一个契机……”黎君忽然抬起头,眼里带着股果决,“殿下索性就利用这机会让万岁自己开口……”
太子目光一闪,“贤弟说来听听?”
黎君俯身上前,压低了声音,两人密议起来。
和太子别院里的阴云密布不同,这三天,穆婉秋的驿馆可谓门庭若市,慕名来拜的人络绎不绝,每每都是朝廷重臣的内眷,这可累坏了驿馆门口的御林军。
他们得的命令是保护穆婉秋不得擅自出入驿馆,却没接到阻止别人来看她的命令,南帝又没明说是软禁,这些人也不敢做的太露骨,又担心穆婉秋易了容随哪一队拜访者偷偷溜出驿馆,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一天十二个时辰是一刻也不敢疏忽。
很快地,这消息就传进了雅园。
这可是南帝始料不及的,他眉头紧锁,五指轻轻敲打着桌案,“她在民间竟有这么高的威望?”又是恩亲王的义妹,想动她还真的费些心思呢。
更何况,父皇的遗诏名言要他善待魏氏一脉的后人。
可是,不杀她,难说她不会蛊惑了太子,再起祸心
“……早在明玉公主大婚,白大师的名声就传开了,奴才听说曾经不远千里去大业拜访她的人趋之如骛,一掷千金想见她一面都难。”李公公解释道。
南帝眉头锁的更紧。
他起身在地上来回地踱着。
穆婉秋不过是个天纵奇才的匠人,一个孤女,一没家势,二没背景,和朝局八杆子打不着,李公公实在不知道南帝为什么竟这么忌讳她,见南帝脸色阴沉,却是再不敢多言,只眼睛随着南帝脚上的明黄色缎面矮靴来回地移动。
南帝脚步突然顿住,他抬头看着李公公,“……外面风传白大师是穆熹的余孽,你怎么看?”
第三百六十三章前尘
李公公一哆嗦,开口说道,“……左大人不是早已验明了吗,白大师并非穆相之女。”
“左锋?”南帝眸光一凛,“……地方贪官,多有徇私”凌厉的语气带着股少有的寒意,李公公忙屏了呼吸,不敢多言。
好半天,南帝放缓了声音,像是为了说服李公公,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观白大师,分明就有穆夫人当年的模样。”
当年皇后宴请朝廷命妇,他见过穆夫人。
摸摸袖笼中太子刚送的东珠佛窜,李公公额头见了汗。
“当年穆熹的案子,你怎么看?他真的冤枉吗?”南帝眼底有一丝困惑。
冷静下来,他思索了整整三天,以那日见到的穆婉秋的谨慎,不是真的冤枉,没有天大的冤情,她绝不敢那么跪求自己
试问,若真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她掩饰都来不及,又怎敢在自己面前自暴身份,自寻死路?
除非是傻子,穆婉秋并不傻。
可是,穆熹的案子是他亲身所历,他怎会冤枉了他?
李公公扑通跪了下去,“……奴才不敢乱说。”
“你但说无妨……”
“这……”李公公就擦擦额头的汗,“民间传说三年前平城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旱,是因为朝廷杀了一个大忠臣,惹了天怒……后来就是白大师在龙王河边的求雨坛前长跪了一上午,求来了连降三天的大雨,救了一方百姓的命……”声音颤巍巍的,李公公偷偷瞧着南帝的神色。
殿内出奇的静。
李公公感觉自己的心就要蹦出嗓子眼,手指无意中碰道袖笼中的东珠佛窜,他心里一阵发冷,暗暗后悔,自己万万不该贪图这点虚财,替太子传这些话。
就在李公公要崩溃的时候,南帝充满困惑的声音传来,“三年前平城求雨的人竟然是白大师?”
听出南帝声音里除了困惑,竟无一丝怒意,李公公呼出一口气,他险些瘫坐在地上,勉强让自己跪直了,道,“……那人就是白大师,是从槐荫山一带流落到平城,看到当时的平城知府许大人要用童子祭祀龙王求雨,心生不忍,才毅然挺身而出,和许大人立了军令状,亲自登坛求雨。”
她当初求雨竟是为了救两个祭童?
这份悲天怜悯之心,怎么会是十恶不赦的罪臣余孽?
南帝眼里的困惑更浓,问李公公道,“当年平城求雨的奏报还有?”
“……有”
“找来看看……”南帝转身坐回书案后。
李公公应了一声是,起身走了出去。
这些奏报早被太子和黎君准备好送了来,不一会儿,李公公就返回来。
南帝接过他递上的奏报认真地看起来。
重新给续了壶热茶,李公公垂手立在一边。
“……难道当年朕果真冤枉了穆熹?”久久,南帝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
若是朝中大臣红口白牙替穆熹说话,南帝定是不信,然,这是老天在说话。当年自己杀了他,就惹来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大旱,后来他的女儿跪了一上午,老天就收回了惩罚。
六月飞雪,天降大旱,这都是老天给世人的惩罚,听说人间若没奇冤,就绝不会出现这种异相。
难道这还不能说明当年的穆熹是冤枉的吗?
可是,那些都是自己亲身经历啊,怎么会冤枉他?
一瞬间,三年前的往事又浮现在南帝眼前:
三年前,偶而一次微服出宫,南帝竟迷恋上了幻月楼花魁玉玲珑的曲子,从此,他便常常微服出宫去幻月楼楼听曲。
出事那天,他正听在兴头上,就听幻月楼外面突然乱起来,竟被官府包围了,初时他也没介意,只以为是官府临时检查,就令身边的公公拿了他的腰牌出去把人打发了,谁知公公出去不一会儿就脸色煞白地返回来,外面不是临时检查,竟是军戢营的官兵,奉命缉拿一个安阳来的南宫公子,说他是齐国的密碟,要就地处决。
南宫就是他的化名,为掩人耳目,他故意说自己是来自齐周边境的安阳,谁知,竟被人钻了空子,说成是齐国密碟。
这些人,分明就是知道他的身份,特意来截杀他的
幻月楼外被官兵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听着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和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南帝心从没有那一刻那么绝望,即便三年后的今天,回忆起那天的经历,他还心有余悸。
不是玉玲珑的绣床下有地洞能通到外面,他怕是再难活命。
在玉玲珑的帮助下,他顺利逃出幻月楼,正遇到听说幻月楼被官兵包围了,带侍卫赶来的英王,总算逃得了一命。
想到一旦他死了,收益最大的就是太子,回宫后,南帝就瞒着太子,秘密命英王彻查此事,英王不负他望,秘密抓了穆相的传令书吏穆铜,不出三天就查明了原委,原来是太子早就发现了他微服出宫的事儿,才和穆相密谋篡位。
军戢营的兵只有穆熹和他能调动,他自然不会调兵杀自己,不用说,一定是穆熹,果然,询问之下,那日军戢营统领刘倡就是奉了穆熹之命去包围的幻月楼,穆熹的贴身小厮穆铜也供认不违,那日的确是他奉相爷之命去军戢营调的兵。
人证物证俱在,南帝哪有不信的?
听了穆铜的供词,看到调兵符上穆熹的笔迹和印鉴以及穆铜供出的穆相和太子往来密信,尤其想到那日自己果真被截杀在幻月楼,继位的自然就是太子,南帝心寒到了骨子里。
微服出宫去幻月楼听曲儿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传出去有失皇家体面,尤其父子相残这种家丑儿更是不能外传,这件事情到此便被南帝压下了,既没大肆宣扬,也没交大理寺复审,只以私自调兵蓄意谋反为由一夜间抄了穆相府,同时圈禁了太子。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除了那张调兵符,太子和穆熹当时也对那些密信供认不违,密信中虽没提谋权篡位之事,但一国宰相和当朝太子暗中来往如此频繁,难说没有结党之嫌,他怎么会冤枉穆熹?
“……当年的事情总是只有英王殿下一人经手,万岁既然疑惑,不如再召太子来问问?”见南帝神色迷惘,李公公趁机说道。
“你也认为穆熹是冤枉的?”回过神,南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