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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抬手指着挂满蛛网的屋顶,“…公子您瞧那蛛网这屋里显然好久没人住了,怎么会有这么新鲜的香灰?”一边闻着香灰,嘴里嘟囔道,“谁这么特色,一边杀人,还一边烧香念经超度亡魂…”
说着话,他眼睛落在刚刚放下的门板上“…公子快看,那上面也是,刚刚奴才竟没注意。”
黎君蓦然扭过头。
可不是,被黎苍挪了个位置,映着窗口的阳光,那破旧的门板上,斑斑点点的,之前没往这方面联想如今再看过去,恍然都是香灰的痕迹。
“…走吧?”他猛然站起身。
“公子!”黎苍一怔神,这么重大的发现公子怎么竟不细究?这绝不是他的作风!
正要询问,黎君已经出了屋,黎苍忙起身追了出去。
“…公子这就回吗?”见黎君站在院儿里等他,黎苍几步追上
没言语,黎君招手让他向后。
慢吞吞地向后退了几步,黎苍满脸狐疑地看着黎君,就见他一抬手,跟着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座破旧不堪的小屋瞬间被咦为平地…
紧跟着黎君,直出了古巷口黎苍才呼出一口气,“公子…”他压低了声音问,“您为什么…”问了一半,忽然眼前一亮,“…您知道凶手是谁了?”
只有知道了凶手是谁,公子才会出手掩护!
“…不管是谁既和阮大人作对,就是我黎家的朋友。”好半天,他才听道黎君那云淡风轻的声音。
“这…”身子一滞,黎苍猛地站住。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家公子做事从来不是这样是非不分的。
一晃神,他又快步追了上去,“公子说的是,阮大人是英王的走狗,跟他做对,自然是太子这边的人。”
出身阮家的密营,阮钟也算是个高手,能一个照面就杀了他的人,身手一定不凡,他家公子自然爱惜。
“速去府衙把阮钟的尸体毁了…”正想着出神,黎君突然转过身。
黎苍一头险些撞上,忙来个急刹车,“公子,您…您是说…”去戒备森严的府衙毁尸可不是阄着玩的,口吃了半天,他忽然醒悟,“公子是想好人做到底,否则阮大人迟早会发现尸体背后的香灰…”念头闪过,黎苍一纵身,已不见了踪影。
晃晃悠悠地端着一罗香丸,穆婉秋但觉胸口热浪翻滚,摇摇欲坠,黎记的香罗材质轻,体积小,平日穆婉秋端着轻轻松松,今日却不同,她感觉手里的香罗似有千斤,脚下的路如有万里…
“…我不能歇,一歇就再端不起来了。”心里不住地提醒着自己,穆婉秋一步一步地挪着,终于来到高高的晒香架前,她脚再抬不起半分。
从没发现,黎家的晒香架竟这么高,穆婉秋颤颤巍巍地把香罗担在木梯上,试了几次,脚怎么也抬不起来,更别说踏上那一步多高的阶梯了,…有谷琴在,这院里是没人肯帮我的。”大口喘着气,穆婉秋想喊谁过来帮把手,话到嘴边,她终是没喊出口。
感觉眼前阵阵发晕,虽有阶梯担着,可手上的香罗仍似有千斤,下一刻,她就支撑不下去了,穆婉秋使劲咬着牙,用力地抬起脚,再一次试着蹬上木梯,忽然手上一轻,她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被一只大手稳稳地扶住,感觉一丝清凉自后背传来,穆婉秋胸口一阵舒畅,“谢谢…”以为哪个杂工好心,穆婉秋回过头,不觉一阵惊喜,“黎…黎公子…”
白衣飘飘,黎君正阴着脸,一手扶着她,一手端着她那只千斤重的香罗。
“黎公子仔细弄脏衣服…”回过神,穆婉秋忙伸手去接香罗。
他那一身白衣,哪能碰这东西?
就见黎君手一动,也没看清他怎么动作,那一罗香就稳稳地落在香架上,和架上其他香罗齐齐地接在一起,比特意摆放的还规整。
“…你怎么做这种活?”黎君周身散发着一股冷森森的气息,直慑的人透不过气来。
“是…是谷大师让的…”从没见过这样的黎君,穆婉秋也不知自己哪得罪了她,回话脱口而出,声音不自觉地就有些发颤。
“谷大师?”黎君声音愈发阴冷,“谷琴?”
“嗯…”穆婉秋点点头,余光瞧见院子里的人都偷偷地往这边看,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正不雅地倚在黎君怀里,忙用力挣脱。
“别动…”黎君拥着她不让动,“你身上有伤…”嘴里说话,他手一直给她输功理气。
穆婉秋脸色红彤彤的,感觉胸口不那么翻腾了,她使劲挣脱黎君,“大家都看着呢…”扶着木架站好,她眼睛慌乱地扫向四处。
别人不知他是给她疗伤,这么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黎君无所谓,她却还是要这里生活下去的。
这里大师傅之间的嫉妒和倾轧,可不是她在朔阳能想象的。
她的内伤有多重,她不知道吗?
还这么要强!
见穆婉秋到底挣脱了他,黎君眉头一拧,伸手要把她抓过来,正听见她哀求的话,他身子一震,手堪堪地停在了半空,忽然想起刚刚他一进门,就看见她端着比她大几倍的香罗费力的想登上晒香架,院里的人都远远的看着,却没一个肯过来帮她。
“白姑娘稍等,我去找谷琴…”撂下一句话,黎君大步朝谷琴的屋子走去。
“黎…”
他去找谷琴干什么?
回过神来,穆婉秋想问,一开口才发现,黎君已经在几丈之外了,瞧见其他人见她看过去,又都嗖嗖嗖地低了头干活,穆婉秋硬生生地咽下了嘴边的话。
回头看看香架,暗道,“…要不要再回去搬一罗?”她暗暗寻思着,抬脚朝制香室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扭头看看黎君消失的地方,她大步走了过去。
“…大公子怎么来了?”正看料方,听到门声,谷琴一抬头,黎君手摇折扇走进来,她忙慌乱地收了手里的方子,站起身来,“大公子快坐…”又道,“有事让人传我过去就是,您怎么亲自来了?”嘴里说着,谷琴斟了杯大红袍端到黎君跟前。
“…不是安排了白师傅去调制处吗?”摆手让谷琴把茶放下“…怎么人还在这儿?”
这且不说,她竟让她做那么粗重的活计!
脸上看不出喜怒,黎君声音却是及淡及淡。
淡的让谷琴打心底生出一股怯意,一股寒气,笑容有些发僵,她小心翼翼地把茶放在案几上,余光悄悄觑着黎君的神色。
忽然,她理直气壮地转身坐下,“大公子今儿为什么不把她送给都尉大人?”语气咄咄逼人,“为一个欺师盗名的小杂工,您得罪了新上任的都尉大人,值得吗?”
“欺师盗名?”黎君眉头一挑。
“她就是欺师盗名!”一不做二不休,见黎君目光发冷,谷琴突然加重了语气,把朔阳街头的流言添油加醋地说了,“…不是大公子要求,我死也不会收她为徒!”又指着外头,“您瞧瞧,外面哪个大师傅敢跟她合作?”呼出一口气,“让她晒香,也是我强行要求那些大师傅的,都怕被她偷了秘方,这些人原是连制香室的门都不让她进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八度,“…调制处群英荟萃,集思广益,是要大家毫无保留地奉献的地方,怎容得了这种手脚不净,腌猥琐之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弃师
一口气说完,谷琴有种别样的快意,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一发地端起茶杯的黎君,眼前忽然闪现出今天上午的情形:
她和黎君一出去,远远就瞧见阮钰把穆婉秋逼倒,那一刻的黎君是紧张的,她发誓,在黎家这么多年,她从没见他那么紧张过谁,远在几丈外,他二话不说,一纵身就跃了过去,轻轻地将她扶起,然后,拥入怀中。
当着都尉大人的面,就那么把她拥入怀中!
她走上前去,就见穆婉秋双眸紧闭,小女人般偎在他怀里,那时候的黎君,眼底清晰地写着怜惜,虽只是一瞬,却清晰地落入了她的眼底,相信也没有逃过阮钰的眼,否则,他也不会开口要人了,不知为什么,想起这些,谷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头泛起一股无边的恐惧,刻薄的话脱口而出:“…当初黑公子就是被她的美色所惑,被她偷了价值连城的秘方,都不舍得送官!”讥屑地一哂,“…大公子不是也被她迷上了吧?”
屋里出奇的静,只听见黎君一口一口的啜茶声。
无边的沉寂让谷琴越来越后悔,心紧紧地提着,她感觉只要一声轻微的细响,心上那根弦立马就会断裂。
“…安排一下,明天就让白师傅去调治处上工。”久久,黎君桄榔一声把茶杯放到桌上。
浑身一激灵,谷琴险些坐在地上。
“不行!…她不配做我徒弟,她不配去调治处!”好半天,谷琴才透出一口气,朝已走到门口黎君的背影说道,见他站在,她稳了稳心神,“大公子不想让她做杂工,我立即单独给她按排一间制香室,她绝不能去调治处!”见黎君头都没回抬脚又要走,一丝绝望涌上心头,谷琴猛地大声喊道,“…大公子执意如此我就离开黎家!”
“你说什么?”黎君蓦然转过身。
谷琴一哆嗦,她一把扶住桌子,“我…”刚才鬼使神差地冒出那句话,此时面对黎君咄咄的目光,她实在没勇气再说一遍。
“你是要离开黎家吗?”黎君又问了一句。
“我…”谷琴一咬牙,硬着头皮道,“大公子执意如此我就去找大老爷,把她驱逐我的门下,这样欺世盗名的徒弟我要不起,这调治处,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穆婉秋和黎君关系非同不一般,又和掌握了她隐秘的黑木关系暧昧,她绝不能再让她进了调治室打探到里面的秘密!
“好!”黎君猛点点头,“我黎家还从没强迫过哪个调香师硬留在这儿,谷大师的契约还有十五年只要把赔付交齐了,并立下不得在其他香行使用黎家秘方的誓言,想要去哪儿,你请便!”
还从没哪个人敢这么威胁过他!
咄咄地看着谷琴,黎君脸色少有的阴沉!
赔付了就让走?
谷琴又一哆嗦,这话说的轻松,她在黎家每月五十两的工钱,一年近万两的红利,光赔付就是个天价!
不说这些,单说她外面的路还没铺好一旦离开黎家,以黎君的手段,能让她在香界立足了才怪!
想起在她之前成名已久的陆伟陆大师得罪了黎家后的下场,谷琴不寒而栗。
虽然黎君言语中没有一丝胁迫,可谷琴就是感觉到他只是没有把狠话说出来罢了,其实心中早有计较了“呵呵…”她听着自己发出一声僵笑,“我刚刚只是开玩笑,大公子千万别介意,大老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么能说走就走?”
感觉周围那股让她几欲崩溃的气势一消,谷琴一下子摊坐在椅子
“…既然决定留下,谷大师就记得自己的本分!”收回目光,黎君冷冷地说道。
“大公子…”见他转身要走,谷琴下意识地又开口叫住。
“谷大师还有事?”黎君转过身。
“没,没事…”想要驱逐穆婉秋的话卡在嘴边,谷琴鬼使神差地改口道,“我这就安排,让白师傅明儿一早去调治处…”
点点头,黎君没言语。
一开门,黎君不觉怔住。
穆婉秋正婷婷地立在门口,身后几个大师傅也正探头探脑。
想是刚才谷琴的争吵声太大,引来了众人偷听,见他出来,惊弓鸟般哗的一声飞散了去。
“黎公子…”穆婉秋低低地叫了一声。
看了她一眼,黎君没言语,抬脚就走。
“黎公子…”转身看着他飘逸的背影,犹豫片刻,穆婉秋抬脚追上去,“我不想去调治处。”
早听说黎家有个秘密的调治处,专门试验开发各种新香品,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只是,在恨欲她死的谷琴眼皮低下,她相信,她去了那儿,绝没好结果。…为什么?”黎君脚步没停。
“我…”穆婉秋一时语滞。
和谷琴的恩怨,她一时也无法说清,也不能说。
“我生性愚笨,不配去调治处,也不配做谷大师的徒弟…”怨怼的话脱口而出。
不配去调治室,不配做谷琴的徒弟?
刚刚话她全听到了,黎君骤然停下来,“你不用担心,她不会离开黎家。”
黎君以为她是担心谷琴会因此和黎家反目。
听了这话,穆婉秋心里苦笑,“谷琴早就对黎家三心二意了,她能早些离开黎家,也是黎家的福气吧。”心里想着,她使劲摇摇头,“…不是。”
“…怎么?”黎君皱皱眉,谷琴说她和黑木有暧昧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声音无意中就冷了几分。
“…我想离开谷大师门下。”穆婉秋坚定地说。
她是魏氏传人,只要魏氏,才是她唯一的师父。
谷琴还不配!
离开谷大师门下?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不把谷琴看成什么,可是,谷琴毕竟是调香师眼里的神,能拜在她门下,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儿?
她就这么被驱离门下,以后还怎么在调香界混?
“…我要做大周最好的调香师!”当日他们在凤凰山话别,穆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