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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捣眼呻吟,仅仅天花板上一盏柔和的灯,也令她似见了阳光的千年吸血鬼,痛苦不堪。
绝情试图起身,然则周身的酸软令得她跌会凌乱的床上。
绝情冷眼四顾。
是她的房间,她的床——只是,过于凌乱。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莫名味道,若有似无,勾动记忆。
绝情捧住脸,却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酒店房间,又——
绝情蓦然拉掉自己身上的浅灰色细棉麻精纺提花被单,并不震惊地看身上肉红色星星点点的痕迹。
绝情少时,两母女一同洗澡时,经常在母亲身上,看见类似的吻痕,彼时母亲总是很幸福地笑。
然而,幸福的时光,是如此短暂,短暂到绝情宁可这样的时光从未有过,那么,也不会教她对这个吞噬幸福的家族失望。
仿佛诅咒,月家的女孩子,竟没有一个,是真正幸福的。
功成名就之外,她们的爱情,永远只是凋零枯萎的花。
绝情任自己赤裸的身体,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再度沉睡。
昨夜——
绝情将短时记忆拉得更远些。
昨夜,她回国的第二天。
母亲没有去机场接她,一如不曾去机场送她般。
司机将她接到酒店,双手奉上贵宾楼套房门卡。
“小姐,夫人让我转告您,公寓正在装修当中,老宅里的房间——一时腾不出来,所以只能委屈您,暂时在酒店住几天。”
司机面无表情,可是绝情能感觉到司机的尴尬。
两母女一别经年,女儿归国,当人母亲的非但没有亲自来接女儿,还教女儿有家归不得。
不是不凉薄的。
可是,绝情只是微笑,伸手接过门卡,并不为难司机。
“还有什么事吗?”
“夫人说,既然小姐您回来了,也该替她分担一些应酬活动。”司机又取出一只信封,交给绝情。
绝情挑眉,这便是她的母亲,除了工作应酬,伊的世界,已经贫乏得一无所有。
司机看见少女的眉峰淡淡扬起,忍了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夫人交代我,倘使小姐没有问还有什么事吗,这个信封,就不必取出来。”
绝情不怒反笑,难道是她自作自受?
“那么麻烦你转告夫人,我知道该怎么做。”拎起自己的行李,阻止了司机欲送她上楼的动作,绝情自己走向电梯,上了楼。
打开房门,干净到绝物赘物的贵宾套房,散发出一股酒店房间特有的味道。
绝情暗暗吸一口气,在心里说: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将行李随后扔向近处的沙发,绝情四下环视,随即一愣。
起居室的茶几上,放着一盒草莓,颗颗鲜红饱满,仿佛一只只小小心脏,每一颗外头,都裹着一圈巧克力,似给草莓系着一条缎带。
这是她在美国时,最喜欢吃的一款甜品,只在纽约上东城的一间甜品屋里才有出售。
而眼前,茶几上的草莓盒,正是那间甜品店的LOGO。
绝情没有天真到以为朗梵大酒店贵宾房的服务,周到体贴到为每个客人提供空运错时水果的地步。
那么——
绝情走上前去,拈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感受草莓独特的清甜与比利时黑巧克力融化后,混合在一起的奇异味道。
心间的一角,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之融化。
吃掉大半盒草莓,绝情洗了手,转进卧室,换下身上的旅行装,穿上居家衣服。
月白色掐胸真丝裙子,柔软服帖,将女孩子柔和美丽的曲线展露无疑。
月绝情知道自己近乎狂野的美丽,在美国时,不知因此引来多少男孩子的追求。他们说:月,你有东方的细腻神秘,也有西方的狂野热情,你是如此叫人迷醉。
绝情却从不打算以自己的美丽为武器。
月家生得美丽的女孩子,不知凡几,可是,生得美丽,又一生幸福,快活到老的月家女人,却寥寥无几。
绝情不知道该称其为命运,亦或巧合。
绝情早早已经下了决心,再不将自己的命运,交由其他人摆布,倘使一定要顺应命运,那么,也是自己选择的命运,而不是他人操控的命运。
这样思量着,稍早时,一点点感动的心情,也渐渐散去。
母亲,月家迫不及待地将我送走,又在我毫无准备时把我召回,是得到您首肯的罢?
仅仅这样想,绝情那发誓再不流一滴软弱眼泪的心,仍会隐隐做痛。
母亲,您为了事业,放弃了父亲,牺牲了女儿,这一切,是否值得?
回到起居室,取过连同行李一起扔在沙发上的信封,拆开。
绝情看见一张请柬,医疗用品年展开幕式邀请函。
绝情抿唇笑了笑,果然。
母亲当年生她的时候,难产,生了十个小时,也没能顺利地将她生下来,后来不得到不采取剖宫手术,将她取出来。奈何中间出了小小意外,麻醉师事前没有询问过母亲的过敏史,更加不晓得母亲少时曾经做过胆囊切除,因此接受过硬膜外麻醉,所以身体已经产生抗药性。
当医生的手术刀切割母亲的皮肤时,母亲发出极凄厉的尖叫,因为硬膜外麻醉完全没有达到理想效果,母亲如同被活活开膛。
那样的经历,使得母亲对医院产生了极大的抗拒与排斥心理。
除非病得要死了,母亲才会请家庭医生来诊治一下外,伊是坚决不愿意同医院或者医疗器械,沾一点点边的。
这样的请柬,寄给母亲,基本上,只会落到进粉碎机或者字纸篓的下场。
然而,这一次,母亲将请柬,转交给了她。
绝情轻轻将请柬放在沙发旁是小几上。
母亲,要将她,推向台前了,是吗?
第十六章 我们都寂寞(6)
“你醒了。”男性低沉醇厚的声音,从起居室连接卧室的那道门传来。
绝情下意识抬头望去,只看见门口站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背着光的黑色身影,使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白色衬衫衣襟敞开处,一片古铜色结实胸膛。
记忆倏忽便去得极远极远,远到那个让她视为毕生奇耻大辱的夜晚。
“……邕……”低喃逸出唇畔。
站在门边的海喧微微怔忪,深深凝视坐在床上,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仍然赤裸的少女。
不不不,伊已经不再是少女。
伊在他的身上,蜕变成女人。
而那低回绵缈的轻喃——
他的记忆当中,会这样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拥抱他的人,早已经在他幼小的双臂间,冷硬,死去。
海喧的眼神沉冷下来。
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妈妈就这样,在唇畔最后一次,呢喃他的名字,然后缓缓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在他细瘦的臂弯之中,失去温度,任凭他怎样哭喊摇晃,却再没有醒来。
他就那样一直一直抱着妈妈的尸体,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动,不语,直到——楼下有人闻到异味,报警。
警察将他强行带离妈妈尸体的时候,他已经就那样守着妈妈,整整四天,不吃不喝,仿佛小小的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已经随同妈妈一起。
他后来的记忆,是从福利院见到养父任远山开始的。
福利院的阿姨和社工,以及多次前来做笔录的警官,都不能使他开口,直到养父任远山的到来。
彼时,养父尚年轻,还没有白发,棱角分明,意气风发。
“让我和这孩子单独呆一会儿,可以吗?”
虽然是询问的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气势。
福利院的阿姨和社工将小小一间会客室让给了他们。
那一天的谈话,是他埋在心里的一个种子,一个勇敢活下的,希望的种子。
从此以后,他作为任远山的第三个儿子,以任海喧之名,活了下来。
然而心底某处,那个叫“小邕”的五岁孩子,一直都在。
嬉笑怒骂的任海喧,以及忧伤郁结的小邕。
每当妈妈忌日的时候,心底忧伤的五岁的小邕,就会浮上来,茫然而痛苦。
小邕会去夜游,会一次又一次回到他和妈妈生活过的地方,似乎想找回妈妈的幽魂,哪怕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然而夜游的小邕,没有遇见属于妈妈的一缕幽魂,却碰见了那个白衣狼狈的女孩子。
痛苦,渐渐失去生命力,绝望而哀伤。
他想,妈妈当时,也是这样的吧?
所以,他救了那个女孩子。
所以,当那个女孩子对他说,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的时候,角落里的小邕说,邕。
原来,她就是当时的那个女孩子。
月绝情。
绝情愣愣地与海喧对视了一会儿,直到身上泛起鸡皮疙瘩,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穿衣服,扯过亚麻被单,轻轻裹在身上,绝情想,需要尖叫么?看起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以目前的情形看来,昨天,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海喧走到床边,将手里的玻璃杯递给绝情。
“喝点水罢。”
绝情一手抓紧胸前的床单,一手接过玻璃杯,轻轻放到唇边,抿了一小口。
水是温热的,口感适中。
绝情一仰头,将一杯水都喝了下去,缓解口干症状。
“饿不饿?最好喝些粥。”海喧从绝情手里拿走空玻璃杯,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绝情摇了摇头,她现在不觉得饿,只觉得异常疲乏。
“这是麦角酸二乙基酰胺的副作用,因为你一次性摄入了不小的剂量,所以今后几天,你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觉得疲累,渴睡,提不起精神,短期记忆力减退……”
看见绝情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海喧叹息,“就是俗称‘约会强奸药’的LSD。如果有时间,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希望神经没有受到永久损伤。”
可是海喧知道,迷幻药可以使神经纤维肿胀,随后使之变细、死亡,仿佛干枯的树枝。三个月后,神经细胞开始重新生长,但却无法恢复到以前正常的状态。
海喧无法确知,这样大剂量的麦角酸二乙基酰胺究竟会对绝情造成怎样难以挽回的伤害。
有一刻,他忽然希望自己不曾就那样将注意力从她身上转开,而是一直她,那么,也许,仅仅是也许,他可以避免她摄入迷幻药。
绝情拄着脑袋,那个医药公司的小开,递给她的香槟里,想必就是羼了这个麦角酸二乙基酰胺罢?
所以当她喝完香槟,没过多久,就觉得浑身发热,四肢渐渐失去控制,视线模糊。
绝情彼时只想逃,她再不能让别的人,左右她的意志,操纵她的人生。
哪怕她必须失去自己的贞操清白,那么,也要由她自己主宰。
所以她以上洗手间为借口,逃了。
然后,她在黑暗而充满潮湿味道的车库里,被眼前这个魁梧的男人找到,带离。
那之后的事,她全不记得。
绝情多少明白,这也是迷幻药带来的副作用。
并且,如他所说,这样的副作用,恐怕仍将维持几天。
“谢谢你。”绝情向海喧道谢。
海喧深深看了绝情一眼,然后取过玻璃杯,转身出去,又倒了一杯水进来,随后取出两片锡箔包装的药片,默默递给绝情。
绝情微讶,可是看见药品包装上的英文说明,便同样默默地接过来,撕开包装,将药片含在嘴里,向海喧伸出说来。
海喧把玻璃杯交到绝情手里,看着绝情一仰头,用水把药服了下去。
两个初初成为男人和女人的陌生人,相对沉默片刻。
良久,海喧叹息,将另两片药放在床头柜上。
“每隔……”
“我知道应该怎么服用。”绝情的声音比昨天沙哑,带着一点点颓靡色彩的性感。初到纽约,语言学校的女性老师,将一干女学生召集到一处,首先便是告诉她们,要注意蒲夜店时的安全,倘使在约会过程当中遭到强奸,要第一时间去医院,做HIV测试,提取样本,然后要服用事后避孕药,以免意外怀孕。
不料在美国两年,都没有遇见这样事情的她,竟然在回国后第二天,就被她碰到。
不晓得是不是她额角太高?
海喧想了想,认真凝视这个初为女人的女孩儿,“我愿意担负起责任。”
绝情却笑了,一点点沙哑,一点点妩媚,“不,我不要你负责。”
这不过是人生的一场意外,但好过让有心人得了便宜。
海喧也不坚持,只留下一张写有他电话的便笺。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海喧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着绝情苍白的脸,终于还是悉数化成一声叹息,俯身,在伊的额角落下一吻,捡起落在床脚的西装外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