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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廷斌听了杨英之言,似乎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见郑成功有问,便不以为然地说道:“在下以为此事并非如此之难,台湾百姓饱受荷夷欺侮压榨之苦,对藩主大军翘首相望,只盼早日到达。加之台湾岛粮产丰富,大军一旦登陆,百姓必当倾力相助,粮草之事何足挂齿!”
杨朝栋亦道:“廷斌之言,甚有道理,数万大军一齐进入台岛,征期又难卜测,一应粮草均由金门、厦门来往远送,确有诸多不便与风险,万一接济不上,大军休矣!”
郑成功问道:“依戎政之见,该当如何?”
杨朝栋继续说道:“此事确是不难,古人早已为我军指明应付之策。《孙子兵法》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粮可足也。’《草庐经略》也说道:‘深入则必因粮于敌。’台湾与中土远隔重洋,粮秣就地征集实为上上之策,更无他法。”
《血战台湾岛》 第二部分第四章 未雨绸缪 “后院”风波(7)
杨朝栋说完,众皆一时无语,场面有片刻沉默。郑成功问杨英道:“杨都事以为如何?”
杨英神色凝重,连连摇头,道:“二公所言,似乎均有道理。但除何公之外,我等均未曾到过台湾,虽听说台湾为殷富之岛,终归是开辟未久,积蓄未丰。且,大军入台之时亦为春夏之交,粮食青黄不接,能否供得数万大军一日三餐,实是未知之数,万一军中断粮,筹之不得,运之不及,到那时节便是把杨英煮来分食,又济得何事?在下为督粮官,实是不敢冒此风险,还是稳妥为上,于闽海一带征集。”
郑成功默默不语,只是点头微笑。
陈永华接口道:“杨都事所言极是。廷斌公未经军旅生涯,难知大军粮秣消耗之巨。《百战奇法?饥战》篇有云:‘凡兴兵征讨,深入敌地,刍粮乏阙,必须分兵抄掠,据其仓禀,夺其蓄积,以继军饷,则胜。’由此可见,作为割据之战,攻城掠地,只求获胜,不计手段,杨戎政所言确不失为良策。但此番收复台湾之战,乃是与夷邦交兵,台湾百姓便是我中国百姓,荷夷可以任意欺诈,我军民却为一家,焉能伤害之?如强征硬筹军粮,虽粮秣得以充盈,必会给当地百姓造成极大伤害,形成为‘兵祸’而失去民心。当百姓怨恨,视大军作‘虎去狼来’之时,我军与荷夷有何区别?收复台湾复又何用?岂不等于杀鸡取卵、饮鸩止渴?”陈永华滔滔不绝,直如泄江之水,又是引经据典,言语犀利,只说得杨朝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是恼怒又是沮丧。陈永华一眼瞥见,自知言重,顿时将口气和缓下来,温声道:“鉴于此,属下以为,最为可行之法,乃是将杨戎政与杨都事所议合二为一,又分得主次。”
郑成功问道:“此话怎讲?”
陈永华续道:“大军出师之后,留守本土之将于闽疆沿海一带地方,继续征集粮秣;而远征军到达台岛之后,亦就地征集一部,只要公平交易,百姓承受得住,便不为扰民。如此前后齐作努力,杨都事必是眉开眼笑,再无忧虑矣!”
洪旭亦曾做过多年户官,深谙此道,也说道:“军中不可一日无粮,否则必生哗变,粮秣之事实是来不得半点侥幸,属下亦赞同陈参军之议,仍以本土为主加紧征集,方保无虞。”
郑成功神色沉稳,已似胸有成竹,见座中只有甘孟煜未曾开口,尚在沉思,便问:“孟煜,在座只有你为年轻之人,可更有什么妙策,说来听听?”
甘孟煜虽为郑军中年轻一代之佼佼者,但为人极是谦恭质朴,遇事见识不凡,却又从不争出风头,急欲表现,有着一种年轻人难得的宽广胸怀,郑成功对他极为看重,遇事常请他抒发己见,且多采纳之。他见郑成功问计,便说道:“上面几位前辈所议,晚辈亦有同感,保得粮秣供应,便是保得数万将士之性命,不可丝毫大意。《孙子兵法》有云:‘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孙子?军争篇》)一个‘亡’字道出粮秣在争战中的位置之重。藩主知道,当年楚汉争雄之时,汉高祖刘邦让丞相萧何亲自坐镇关中,安抚百姓,筹措粮饷,刘邦、韩信则率兵在前方厮杀,粮饷源源不绝而来,军心大安,愈战愈勇,为战胜项羽起了至关重要之作用。刘邦得了天下,夸赞萧何‘镇国家,抚百姓’,为大功第一,便是最好之佐证。以属下浅见,藩主亦应如刘邦一般,杨都事若是随军远征,当挑选得力之人留守本土,委以重任,可保粮道不断。属下一孔之见,还望藩主并诸位明察。”
郑成功见众人所言与自己心中所思渐趋一致,颇感欣慰,说道:“好!就此确定:采用双管齐下之法,以保大军粮秣。孟煜所言亦深合吾意,杨都事随大军出征,烦请陈参军留守金门,专门督察粮饷,安抚百姓,以做本军之‘萧何’。”
陈永华躬身答道:“谨遵藩主令旨。”
郑成功又道:“此番远征台岛,荷夷若是死拼硬打,便入我彀中,不足为虞;彼倘若凭借其险固守,一时难下,大战必是旷日持久,最终或将其困死,或将我军拖垮饿毙,二者必居其一。想那荷夷统战台湾已三十余年,盘剥压榨,获利甚丰,绝不会轻易放弃。若是如此,粮秣之事当为第一。南宋末年,金兵南下围困襄樊,由于朝内奸臣当道,外援不力,襄樊孤城竟坚持了五年之久,靠得便是蓄积了充足的军器与粮草。再有,后汉三国争雄之时,诸葛武侯凡用兵最重粮草,率兵六出祁山征伐魏国,制用木牛流马运送粮草,结果还是因用人不当,致使粮草不继,而功亏一篑。由此可见粮草之重要,你身负之艰难,参军务必慎之又慎!”
陈永华慨然道:“华为萤火之光,得藩主如此重用,实是感激不尽,藩主但请放心,属下必当鞠躬尽瘁,恪尽职守,务保得远征大军无一日断炊!”
郑成功哈哈一笑,道:“本藩此番远征,前有杨都事助吾运筹谋划征战之策,后有陈参军监管四方,督查粮秣,便是张良再生,萧何复生,又有何羡!”灯花占卜
至此,郑成功经运筹帷幄,博采众议,将何人挂帅,何人随征;哪几镇为第一批人马、何人为先锋,哪几镇为后继,何人为主将;何人镇守厦门、金门,何人协守;以及船舶的建造,军械的供应等等,诸般事务均斟酌再三,安排得极为严谨细密,再无遗漏之处,今日又商定了粮秣的征集、运送之事,了却了最大一桩心事,可谓万事皆备,只欠东风,只待择日起师。
陈永华等人散去之后,已交二更。郑成功由于心中欣慰,浑身的疲惫消逝得无影无踪,脚步轻快地回到卧室,却见夫人仍是尚未安寝,坐在凳上,一手托颐,目光瞅定蜡烛,凝眉出神。烛光微微闪摇,将她那丰盈的脸庞辉映得愈发端庄而又娇艳。
郑成功见此情景,一股疼爱之情悄然而生,以歉疚的口吻说道:“怎么,还没有歇息?我乃是军中主将,出师东征之日已是迫在眉睫,军务繁重,恐怕没有多少时间睡觉啦!你这娇弱之体陪我苦熬,岂不拖得垮了?”
董夫人见问,站起身来,一双美目瞅定成功,脸上却是毫无倦意,温声说道:“殿下殚精竭虑,日夜操劳,那才是辛苦呢!妾身能为殿下分忧一二,方能心安,等一下又有何妨?您回来得正好,妾身正为殿下率军跨海东征以灯花占卜呢!”
郑成功微微一笑,道:“是吗?占卜得怎样?一定是上上大吉啦?”
董夫人却是紧蹙眉头,脸上一片迷惘之色,轻轻摇了摇头,方道:“真是奇怪得紧,占卜之初,灯花连珠下垂,此为主人远行征兆,正应验了殿下远征台湾;接着是灯花连连爆闪,劈卟有声,此是预示殿下战场却敌、连连奏捷之意。此均为吉兆。”
“是吗?”郑成功接口道,“那不是说本藩此番出征,将一帆风顺,大功告成吗?”
“是啊。”董夫人应了一声,神色却是颇显忧虑不安,轻轻说道:“妾身原也是如此以为,甚感欣慰,但灯花爆闪之后,不多时便突然黯淡下来,也不见风来,灯火却‘噗’地熄灭了。点燃、熄灭,再点燃、再熄灭,如此者三。这花火无故自熄,乃是、乃是……不由得妾身不忧虑啊……”董夫人大感忌讳,不愿将那“灯火无故自熄,主有灾难丧祸”之凶兆说出口来,只将一双情目忧心忡忡地望着郑成功。
《血战台湾岛》 第二部分第四章 未雨绸缪 “后院”风波(8)
以灯花占卜,是当地之风俗。民间百姓把灯烛视为一家照鉴之主,便将其生花结籽,吐焰喷光,用以占人事之吉凶,卜天时之阴晴。郑成功自幼在此地长大,安能不知。眼见夫人神色肃穆庄严,煞是虔诚,心下甚为感动。但他此刻心情极佳,并未受夫人焦虑之情所感染,却是诙谐地安慰她道:“难道夫人将本藩的前世忘记了吗?我乃海中巨鲸出世,翻江倒海,无所匹敌,一个小小的台湾,数千外夷鬼子又能奈我何!?”
原来,郑成功之母翁氏,乃是日本人氏,郑成功在日本肥前海滨出生之日,有许多传说,绘声绘色,颇为神秘。
有一种传说道:那日,初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倏然间天地昏暗,雨箭风刀,飞沙走石,鼓浪兴波,世人震怖。纷纷哄传海涛中有巨物,长数十丈,粗数十围,两眼光烁如灯,有洞喷水如雨,出没翻腾鼓舞,扬威莫当。空中恍有金鼓之声,香气遍达通衢。翁氏正在肚疼昏迷间,朦朦胧胧似站在岸上观潮,忽有一巨鲸跳跃,直向自家怀中撞击。翁氏惊醒,即生下一男。时为天启四年(1624年)正秋七月十四日夜子时。
更有一种传说道:郑成功诞生之前一日,天晴霁无片云,薄暮忽有雷破土窟,而出烟霾涨天,人对面不可辨。少顷,狂风疾雨,拔折古木,且尽屋瓦皆飞平地,水深数尺。正错愕间,空中有声如天崩地裂,绕郭颠簸不止,众相惊以地震,亟觅偏远山村避之。天明,谍者言岛中有鲸鲵长数十丈,天矫起波,闻金光闪烁,嘘声如雷鸣,狂风怒吼,浪涛暴涨,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不绝,舟航糜碎,人溺于海,竟夜哭声震天,至鸡鸣风始定,鱼亦不见,相哗以为妖怪云。是夕,郑成功诞生。
后来,又有金陵术士初识郑成功时,便感叹道:“此奇男子也,骨相非凡,命世雄才,非科甲者。”更有一得道高僧见到郑成功亦惊呼道:“此东海之大鲸也!”
以往,郑成功对此等传说和赞颂,从来是不予置理,一笑了之,今日见夫人如此忧心,又想到此番远征确也极为险恶,便将这些神秘色彩极为浓郁的传说尽数倒腾出来,以安慰夫人。
董夫人见夫君谈笑风生,丝毫未将来日凶险放在心上,果然心下稍安,但她仍是迟疑着说道:“殿下与清兵打仗,可谓驾轻路熟,夺取胜利犹如探囊取物,妾身再不担心。但现今之敌却是从未交过锋的荷夷鬼子。听说那些鬼子蓝目高鼻,满身红毛,大脚一尺有余,个个高大雄健,极为凶恶。所驾舰船均大我舰船数倍,又为铜铁铸造而成,坚硬异常,炮火更是极为厉害,所着之处顿时化为齑粉。海上交战,又是一片空阔,无可避处,殿下万一被荷夷铳炮击伤,那便如何是好?今日占卜又是如此,妾身又怎能放心得下?”
郑成功微微笑道:“夫人所言差矣,那荷夷鬼子便是再为凶恶,怎知本藩却正是为收拾他们方来到这一世上的。”
董夫人诧异地问道:“此话怎讲?”
郑成功道:“夫人怎的忘怀?荷夷鬼子乃是我朝天启四年二月侵占我台湾宝岛,不久我便降生于世,岂不是天降我才来对付荷夷的吗?”
董夫人笑谑道:“喝,殿下自视到是甚高,连老天爷也搬出来啦!”
郑成功又道:“何至老天,你没有听说吧,还是在崇祯年间时,厦门有道高僧名为贯一者,夜正打坐诵经,突然晴天响一霹雳,竟将竹篱外一巨石劈作两半。贯一出视,只见劈开之石,一面刻着两团花纹,另一面刻着古隶书,道:‘草鸡夜鸣,长耳大尾;衔鼠干头,拍水而起;喋血顷波,扬眉于东。’你可知道此为何意吗?”
董夫人摇头道:“不知。”
郑成功续道:“鸡属酉,加草头,大尾长耳,是为“鄭”字;衔鼠干头,天下第一为甲字,鼠属子,我生于天启四年,却正是甲子年;拍水而起,乃是应了盘踞厦门、金门诸岛;喋血顷波,是为据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