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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成功蹙眉道:“降将又怎么啦?马信将军不是鞑靼人吗?自归顺以来,出生入死,屡立战功,又有几人能及?况古之贤明之帝王,凡得豪杰圣贤,或以梦卜,或以征聘,或得之于草泽,或得之于渔钓,或得之于商贩,或得之于囚虏。均是朝为布衣,暮为卿相。姜尚、管仲、诸葛孔明、韩信等无不如此。吾观之,国轩胸藏韬略,能断善谋,文武全才,为人又宽宏大度,不计私利,位虽卑微,其吐谈举止已颇显大将风范,若得机遇,此人之作为不可限量。吾等若无容人之量,连此等能委于大任之人都不敢用之,又何谈复国之大业?!”
杨朝栋见郑成功有些激动,沉吟道:“藩主所言甚有道理,对刘佥事之评介,朝栋亦颇为赞同,但佥事出征以来未立寸功,便破格晋升之,恐吴豪、周全斌等将军不服,在此争战之紧要关头,却也不得不虞啊!”
郑成功问道:“依戎政之见,该当如何?”
杨朝栋答道:“依卑职之见,对国轩佥事可留心观察之,并有意委以攻杀重任,待其显露锋芒,立得功勋,时机便已成熟,那时再行晋升,谁敢不服!”
郑成功略一沉思,方道:“好,便依戎政之见。不过,此人吾必用之!”(按:郑成功果然独具慧眼,后来刘国轩晋升为将军,文能治国,武能统军,成为郑成功之后支撑郑氏政权的重要支柱之一。此为后话)
四月三日午前,荷兰人龟缩于两城中果无任何动作,郑军亦严守郑成功之命不放一铳一炮,两城显得异常寂静。攻心为上
郑成功沿各镇驻守之水陆要地巡视了一番。午后稍加歇息,便由杨朝栋、何廷斌相陪往见法姆士夫妇。
一路上,郑成功从杨、何口中知晓法姆士夫妇确是受到了贵宾般的款待,膳食菜肴精心烹制,煎药、擦洗伤口设有专人护理,又有神医沈佺期亲为疗伤,可谓无微不至。郑成功听罢十分高兴。原来,杨、何二人均猜知郑成功将要利用法姆士夫妇说项其兄苗南实丁,自然尽心尽意妥善其事。
沈佺期刚刚指使护理之人替法姆士敷好草药,见郑成功突然到来,慌忙上前施礼。
郑成功感激地说道:“老神仙辛苦啦!是本藩打扰了您的清静。不过,此人确有大用啊!”
沈佺期手拈花白胡须,微微一笑,说道:“老朽不能冲锋陷阵,只有这点粗浅医术,承蒙藩主如此看重,正该为收复国土出一点微末之力吧!既然此人有用于藩主和复土,老朽更是责无旁贷,自当倾力而为!”
郑成功问道:“老先生可知是何蛇作祟?”
沈佺期道:“名曰‘银环蛇’,亦称‘寸白蛇’、‘金线白花蛇’,躯体上有五七十个白色环带而得名,多栖息于水边、沼泽地,以鱼、蛇、蛙、鼠等物为食,毒腺虽小,但毒性剧烈,此人万幸逢上吴将军,使随营郎中作了急救,避免了蛇毒侵入五脏肺腑,老朽方能活其性命、全其伤腿,否则便真是扁鹊复生,华佗再世,恐也无济于事啦!”
郑成功诙谐地说道:“老先生神医之名广闻于华厦之地,现今更流传于海外啦!”
沈佺期得意地一笑,谦逊地说道:“藩主谬奖,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法姆士夫妇也以手势和表情恭恭敬敬地向郑成功表达感激之意。原来,他二人以前虽未见过中国人,但常听人渲染说,中国人还是些茹毛饮血的生番野人,更好以杀人取乐。被中国士兵抓获之后,一边不停地祈求上帝保佑,一边在心里犯嘀咕:既然落下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野蛮人手中,不是蛇毒发作攻心而亡,就是饱受侮辱后惨遭杀害,绝无生还之希望。却万万没有想到,非但不死,反而受到如此厚待和奇妙地治疗。从何廷斌口中,知道带给他们这一切的不是他们心中‘万能的主’,而正是中国的统军之帅郑成功时,对这位王爷更是感激涕零,简直把他当作了上帝的化身。
法姆士按照荷兰人的方式,向郑成功深深致意,说道:“在巴达维亚城时,就曾听到王爷的威名,今日得瞻风采,果然是心胸博大,不同凡响,您是上帝的使者,我二人钦佩至极。您的大恩大德,我夫妇二人永世难忘,日后如有用得着我夫妇之处,但请吩咐,自当效犬马之力……”他以荷兰语咕噜噜说了一大堆话,郑成功自是听不懂一句,便也无法答言,只微笑倾听,待何廷斌将其言译成汉文后,方说道:“便是恶行昭彰的荷军将领、士兵,被抓获后尚且得到优待,不打不杀不侮辱,更何况你夫妇乃是闻名来我台湾岛观赏我大好河山,是为客人。中国乃礼仪之邦,自古便有好客之风,安能不厚加款待之?”
待何廷斌对其译毕,郑成功又道:“什么也用不着你夫妇,眼下两军争战正急,城堡内极不安全,且静心养好腿伤,尔后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法姆士夫妇听罢郑成功之言,越发诚惶诚恐,恭敬有加。
这时,马信匆匆进得屋来,向法姆士夫妇瞅了一眼,欲言又止。郑成功笑道:“马将军放心吧,他们听不懂的。”马信一乐方大声道:“禀告藩主,揆一派人下书来啦!”
“噢?”郑成功应了一声,与杨成栋、何廷斌会意地一笑,问道:“现在何处?”
马信答道:“荷使先是到了末将营中,现已带到中军大营。”
郑成功又问:“来者何样之人?是官员还是仆从?”
马信搔首想了一下,方道:“既非大员亦非仆从,似乎是个做不得主的小官。”
郑成功冷笑一声,说道:“好啊,是试探来啦!走,看看揆一老儿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郑成功对沈佺期嘱咐了几句,又对法姆士夫妇好言抚慰了几句,带着杨朝栋、马信匆匆赶回中军大营。
马信边行边向郑成功问道:“要不要末将布置一番,显示一下军威,以给荷使一个下马威?”
郑成功道:“用不着,此番来者不过是小角色而已,想来试探本藩的口气,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冷淡还报,看揆一还有什么花招?”
果然,来者不过是一个普通信使而已。郑成功索性不见,只命杨朝栋接待并取来书信。
《血战台湾岛》 第四部分第八章 收复赤嵌城 城下论战(4)
那书信略道:
荷兰东印度总督属下印度公司最高行政部台湾政厅太守揆一敬致于大明帝国藩王国姓爷麾下:
恐悚披陈者,不幸此次突以干戈相见,揆一暨全体人员,莫不愕然无措。溯自令尊郑太师一官将军,深蒙其过去对敝公司之爱护及诸多援助,向来尚相安无事,谅将军亦必知之。揆一素奉将军忠肝义胆、雄谋大略,泽被荒服,至今仍秉以小事之诚,年年输贡不虚,自揣未尝有所触忤,抑或於不自觉之疏忽,而获微愆乎?亦未可知耳;然以将军之宏度海涵,定能见宥,过者无心,事前未垂明责,致莫知所遵循,讵料忽而陈兵海疆,遽成敌对,攻城掠地,敝公司已濒临破产。由于事出仓促,敝邦人员惶恐万状,揆一亦方寸无主,莫知适从。经开会结果将各文武之结论遣使者向殿下披沥,甚望能于无利害冲突之范围内,商洽得其有良好之效果,使揆一能于此不同情景下,得有解决之法,使俾能继续保得历来开拓之沃野及城砦。则虽倾所有之财货于藩王亦在所不惜也。并愿以银十万两奉送劳师,照例年年输贡,倘蒙俯准则恩重如山,揆一当躬诣辕门请罪,临书惶恐不尽欲言。
郑成功览毕,见揆一的口气虽极为卑微,简直到了低三下四的地步,但却仍在做着白日之梦,在大兵压城已计穷力竭之时,还是紧紧抓住台湾不放,提出了令他无法接受之条件,便冷笑道:“区区十万两银,加上几句卑下之词,便想买通本藩,让全军将士之苦心征战化为流水,使宝岛百姓重新沦于水火,亦使本藩成为万古罪人,真乃三尺孩童之举,可笑之致!”说罢,亦提笔挥洒,修书一封,回复揆一。
那书信略道:
……
总督阁下率百之众困守城中,何足以足抗我军,而吾尤怪总督之不自知也。夫天下之人固不愿死于非命,吾数告总督,盖为贵国人民之性命,不忍陷之于疮痍尔!今再致意,愿总督熟思之。吾率数万精锐之师,天护神佑,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总督乃明理之人,当知眼下只剩速献城堡投降一条明路。如以贵国人民为重,择此明路,则吾以止战以待后命,我军入城之时,当严饬将士秋毫无犯,一听贵国人民之去。若有愿留者,吾亦保护其与华人一视同仁。夫战败而和古有明训,临时不断智者所讥,贵国人民远渡重洋,经营台岛,至势不得已自卫之道,固吾所壮也。然台湾者,中国之土地,久为贵国所据,今吾既来索还,该土地自当归我。如降,贵国人之珍瑶不急之物,悉听尽取而归。若总督执迷不悟,仍不惜一战,则我军当全力攻城,到那时必土崩瓦解,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今日为四月初三日,给总督以两日之限,初五日当给吾以答复。吾当拭目以待,毋游移而不决也。生死之权在吾手中,是战是降却在总督,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望总督图之。
郑成功在书信中,既严正申明了“台湾是中国之土地”这一不容篡改之事实,又为荷夷之退步留足了台阶,通篇文字,义正词严,有理有节,确是一封名副其实的最后通牒。
此后,郑成功对荷夷不予置理,只令各镇不得有丝毫松懈之心,严加监视荷军动向。自己则或独坐帐中运筹应对之策,或与杨朝栋、杨英、甘孟煜等商讨军机大事,或带上伤势日渐转好的法姆士夫妇沿水陆各镇巡视,以让其耳闻目睹大军之声威、布置之严密,只待限期到来。舌战荷使
日出,日落。
复又日出,复又日落。
对郑成功来说,两日转瞬间过去。但对揆一及其幕僚来说,却似度过了漫长的半个世纪。原来,郑成功的一纸书信,在荷夷中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揆一接到郑成功的回书后,当即召集众幕僚、军官连续两日紧急商议应对之策。这时已是四月四日黄昏,议事接近了尾声,想是越商讨越无出路,在场之人个个神情沮丧,疲惫不堪,一种悲观丧气的气氛笼罩着总督府议事厅。
揆一阴沉着长脸,沙哑着嗓子说道:“商讨了两日,有的主张讲和,有的主张一战,各持己见,争执不下。可别忘了明日即是五月三日(阴历四月五日),是国姓王提出的最后答复期限。我等已没有时间这样无休止地议论下去,现在就开始做最后的陈述表决吧。”
揆一说完,嘁嘁喳喳的议事厅顿时沉默下来。片刻,一军官站起来大声说道:“我主战!我军人数虽微,但胜败绝不是单凭人数多寡来决定的。前战失利乃是由于仓促应战而致,现我军大炮凶猛,城堡坚固,又有上千英勇的王国士兵,怎能轻易言降?我意重整旗鼓,与中国人决一死战!”
军官们多为主战派,听此言,均表赞同。
一评议员站起来道:“现下我只剩两座孤城,虽可与中国人决死一战,可取胜之望极为渺茫。我等掌握着驻福摩萨全体国人之性命、财富,不可凭一时之血气而鲁莽行事。我以为最为稳妥之策是与中国人有条件地讲和。条件由我方提出,派能言善辩之人前往中国军营交涉,若能接纳我之条件,则可和;若不采纳,再决一死战不迟。”
主和派亦纷纷表示赞同。
主战一方与主和一方,互不相让,争论再起。
揆一面带愠色,挥手制止,说道:“眼下之势,诸位都是亲眼目睹,国姓王不宣而战,突然降临,不到两个时辰,便控制了台江海面,并在台湾登陆,气势汹汹,不可阻挡。我军虽于陆海两路出击,均遭失利,损兵折将,舰队消亡,普罗文查城堡(赤嵌城)被团团包围,城中守兵极少,乏粮缺水,情势极为凶险,就不定很快就会陷落敌手;热兰遮城堡(台湾城)由于敌人来得太过突然,各种防御设备亦不充足,又与普罗文查城堡之掎角之势已削,亦很难长期固守;至于热兰遮市区,一切均暴露无遗,敌如来攻,无法防范。如此危势之下,我等要设法保得公司的利益不失,即非全部,也至少要保下一大部分,就须保持头脑清醒,切切不可意气用事。鉴于此,我意取两种意见之长,先议和,议和不成再决战。”
闻此,主和派均露出得意之色,而主战派虽表示不服,却又很难驳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