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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藩主处理紧要大事,不得空闲,让他在明晨务必私带彼德尔潜至鼓浪屿,偷窥我水师操练,给彼德尔一个下马威,明日正午设大宴款待。
杨朝栋亦即刻前往。巧计诓荷使
一日光景,转瞬即逝。
翌日午时,郑成功果在帅府大排酒宴,盛情款待彼德尔与何廷斌等台湾来的一干人众。己方相陪的有咨议参军陈永华、协理五军戎政杨朝栋、忠振伯洪旭、建威伯马信、忠靖伯陈辉、祥符伯王秀奇、永安伯黄廷,以及五军陈尧策等重要参军、将领。酒宴丰盛,场面宏大。
饮酒间,郑成功借频频敬酒之机,细观荷兰使者彼德尔。果然,这西洋人长得人高马大,皮肤白而粗糙,凹深眼窝,鹰钩鼻子,顶一头红发,连胸前也长满丛丛黑毛。他已听何廷斌说过,此人在荷夷军中称作什么“中校”,乃是相当于中国军队中的副将一类角色。虽显狂傲,倒显得是条汉子。
郑成功命侍从拿着酒壶侍立一旁,自己举起斟得满满的酒杯对彼德尔说道:“听何通事言道,将军作战英勇,屡立大功,实乃少年英雄,本藩敬你三杯酒,照我中国人习俗,先饮为敬。”说罢,连饮连斟,三大杯酒下肚。
郑成功所言不谬,那彼德尔确因作战勇敢,又诡计多端,而步步高升,晋升为中校时尚不满三十岁,颇是年轻气盛,狂傲自大。他此次来到大陆是自告奋勇,只是想会一会郑成功,亲眼见一见这个令总督大人都闻名丧胆、低声下气前来讨好巴结的人物,究竟是青面獠牙,还是三头六臂。尤其偷窥了水师操练,被那宏大雄壮的气势所震撼,更觉郑成功是个莫测高深的人物。
彼德尔入席之后,一直也在暗中窥测。见郑成功个头虽不高大,却也仪表堂堂,颇具风采,言谈举止平和而略带文雅,显得文质彬彬,更像一个儒将,但眉宇间时而透射出一股威武不可侵犯的英锐之气,摄人心魄。彼德尔有些气绥,顿时将狂傲之气收敛了许多。他见郑成功举酒豪饮,顿时也酒兴大发,不愿在酒上先自堕了威风,于是也连饮三大杯。
郑成功赞道:“好!将军真乃豪爽之人!”
坐在彼德尔旁边的何廷斌却似有点如坐针毡,向彼德尔连施眼色,彼德尔却嗜酒如命,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真正使命。直到何廷斌忍不住在几下捅了他一把,他方才猛然醒悟过来,摇一摇头,耸一耸肩,仿佛要将一身的酒气抖落。尔后,呜哩哇啦地对郑成功说了几句。何廷斌当即译作中国话,亦是先行恭维奉承之语,后面则说两岛不应兵戈相向之意。
郑成功连连摇手制止道:“彼德尔将军乃是稀贵之客,率众载以箭坯、硫磺等重礼相赠,更是一路浪涛颠簸,十分辛苦。此酒宴乃是本藩诚心答谢之宴,却非鸿门之宴,今日只管饮酒,不谈军国之事,以免坏了气氛。”说罢,向众人连施眼色,示意敬酒。
何廷斌将此意翻于彼德尔听。对郑成功这番至情至理的话语,任凭彼德尔再善应变,却也张口结舌,难以应对。他几次张口欲再探问,陈永华、杨朝栋等人已轮番举杯向他敬起酒来。他亦察觉到郑成功分明是在有意回避谈论此事,再说无益,便索性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他彼德尔倒还没事,郑成功却已现醉意,身子东摇西晃,两眼朦胧,话语含混不清。开始时说话严谨,此刻已渐渐把持不住,东拉西拉,自吹自擂,说自己如何数百人举事,一呼百应,已统领数十万貔貅;如何率军东讨西伐,南征北战;如何战必胜,攻必克,所向披靡……说到兴奋之处,他一双醉眼怪异地乜斜着彼德尔、何廷斌,突然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这下一步嘛……哈哈哈……”紧要去处却又刹住话头。
彼德尔听着何廷斌翻译,脸色大变。他亦知酒后吐真言,郑成功这番醉语,分明是在向台湾宣战嘛!他霍地站起身来,急火火地问道:“藩主此意,莫非对台湾……”
郑成功诡谲一笑,摆手止住他的话语,道:“不谈!不谈!”说着,亦站起身来,对彼德尔说:“走,本藩请将军登城,一观我大军之威,也不算白来一趟。”
陈永华、杨朝栋、洪旭等一听郑成功之言,均勃然变色。
陈永华慌忙站起身来阻止说:“藩主不可!此乃、此乃……”他瞪了彼德尔、何廷斌一眼,似有难言之隐,接着口气一转,说道:“今日是我主、宾尽欢之日,藩主酒已过量,这观瞻军容之事明日也不迟。”
杨朝栋等也起身劝阻。
郑成功笑道:“这点酒,哪里便过量了?彼德尔将军乃是冲锋陷阵厮杀出来的,定能看得出我大军之优劣强弱。”
彼德尔却是心中窃喜,忙道:“感谢藩主信任,我正想开开眼界,观瞻藩主大军之威势。”
众人劝阻不下。郑成功带着彼德尔、何廷斌,在众参军、将领的簇拥下,径奔东城。
厦门东城外,从鸿山寺顶嘉兴寨起,向东南越过碧山岩、澳仔岭、南普陀的五老峰,一直到胡里山一带,是一片连绵不断的群山;南面临大海,隔一带水的岛屿便是鼓浪屿。这一带是郑成功驻扎军队的地方,亦是军事禁地,今日郑成功不知为何,如此轻率,轻易让外夷人观瞻。
郑成功率众登上城楼,向东方、南方俯瞰,但见山势绵延起伏,树木葱茏,大军依山扎营,依水布阵,旌旗招展,衣甲鲜明,凡十余里不断。城下,右武卫周全斌统辖七千戎旗兵正在操练。那戎旗兵皆是十里挑一的勇士,强健壮实,身着金龙甲,个个显得威武雄壮。周全斌手持令旗骑在马上,亦是金盔金甲。只见他令旗一展,顿时金鼓鸣声、喊杀声在山谷旷野回声不断。真格是旌旗与树色争辉,甲兵与日月争光。
彼德尔见到如此声威,先就怯了,再想到偷窥到那水师亦是数十里樯帆林立,柚舡相属,更是不由得心惊胆战。他惊恐地看了何廷斌一眼,极力装作毫不在乎之状,对郑成功试探道:“藩主大军果然威猛无比,看来藩主要统领水陆两师与清军决一生死啦?”
郑成功一副醉眼死死地盯视着彼德尔,只到彼德尔畏惧地错开目光,方冷笑一声,狂傲地说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达素老儿,陆师足矣。至于水师嘛……此乃是本藩的神兵利器,快要锈死鞘中,该是出鞘的时候啦,出鞘便必有斩获!”说着,举右手一挥,作一劈杀动作。
彼德尔仍不死心,继续说道:“藩主,台湾与大陆,可是井水不犯河水……”
郑成功诡谲一笑,以含混不清的醉语说道:“什么井水、河水,都是同源之水……不是吗?啊?哈哈哈……”那笑声狂傲而又豪放,但在彼德尔听来,却如利刃一般,刺戳着他的心。
何廷斌带着彼德尔先行辞退。
郑成功突然恢复了英武之态,谈笑风生,妙语连珠,哪里有丝毫醉意。除陈永华、杨朝栋等几人外,余者皆是望着郑成功大为惊讶。
《血战台湾岛》 第一部分第一章 有穴来风 洒泪祭忠烈(10)
郑成功向着众将领微微一笑道:“聊聊几杯薄酒,便醉成烂泥一团,忒也小看本藩啦!此乃本藩与陈参军商定的迷魂之计。《吕氏春秋?疑似篇》有云:‘使人大迷惑者,必是物之相似。雕玉者最患顽石似玉,相剑者最患剑似吴干。’以荷夷眼下之心态,最患我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便给他一个云遮雾罩,好歹让这些凶狂的红毛鬼子上一恶当,以为本藩酒后吐真言,必将动用水师收复台湾,使其再不敢轻举妄动,追随鞑虏的屁股啦!”
众人方才明白为何郑成功今日行动怪戾,越出常规,不由得越发敬佩不已。
两日后,彼德尔等一行辞别启程回台湾。
郑成功再次设宴为何廷斌饯行。席间,成功对何廷斌说道:“本藩与众参军、将领再三斟酌商讨,均以为此刻收复台湾实是上上之策。但眼下却先要倾全力对付达素、李率泰。待得杀退鞑虏,免除后顾之忧后,方能攻打台湾。”
何廷斌笑着说道:“上次带彼德尔偷窥水师,藩主又在筵席上、在城楼上大摆迷魂阵,彼德尔果然中计,断言藩主将以陆师抵挡清军,以水师攻打台湾,不日就要下手啦。他急着回去向揆一禀报,以火速向驻巴达维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告急,请求派兵来援。到时,荷援军慌急赶到,藩主却按兵不动,可有了揆一的好看啦!”
郑成功哈哈大笑,说道:“正是要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却对台湾不动一兵一卒,夷兵长期警戒必然疲怠,待我收拾了达素、李率泰,再以气盛之军收拾疲怠不堪的红毛鬼子,台湾乃是我掌中之物也!”
何廷斌亦兴奋地说道:“在下就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度日啦。”
郑成功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还有一件十分棘手之事,尚需劳烦先生大驾。”
何廷斌道:“藩主有何吩咐,但说不妨,廷斌若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郑成功大喜道:“好,那就拜托你啦。”他说着拿出那张台湾略图,手指图上的一点对何廷斌说道:“据本藩所知,鹿耳门乃是天险,但却是舰船进入台岛的必经之路,图中此处标绘尚嫌简单一些,请先生将此处水之深浅、礁石之方位、荷夷之布防,乃至潮汐之准确时间等情,详加探查、标绘。此事万分重要,切切记住!还有一事,荷夷驻扎台湾兵力虽微,但火器十分凶狠,又经营台湾三十余年,攻打起来恐还要费一番周折。我水师远征,粮草供应乃是胜败攸关之事,亦请先生将岛上居民户口、出产粮食之地探查清楚,攻台之时一旦粮草有误,就近购取,那就万无一失啦。”
何廷斌听了成功之言,不由得深为叹服,连声说道:“此两事确是甚为重要,疏忽不得。但请藩主放心,待大军行动之日,必有一张完满之图交到藩主手中。”
郑成功点点头,说道:“那太好啦,有廷斌在,本藩放心之极。不过,据本藩所知,红毛鬼子虽然块头高大,但为人凶狠狡诈,先生做这些事时,须慎之又慎,切切不可大意!此事若有丝毫闪失,成功罪过大矣!”
何廷斌闻言,心中一热,那种知遇之感,便是刀山火海,也会毫不犹豫地涌身跳进。
郑成功又补充说道:“还有一句肺腑之言需得说与先生听。达素、李率泰绝非等闲之辈,又有黄梧、施琅两个逆贼深知我军虚实,不可小觑。加之我军去岁新败,羽翼尚未丰满。这场恶战,鹿死谁手,尚是未知之数。先生身居台岛,如若闻知我大胜鞑虏,便是收复台湾的时机到了,以半年为限稍事整顿,便即出师,阁下务必设法尽速归来,助吾一臂之力;反之,如若再遭败绩,则郑成功已不复存在,即使苟活于世,也必漂泊海上惶惶然形同丧家之犬,收复台湾已成泡影矣!”
何廷斌惶惶道:“会有如此之可能吗?廷斌却是不信。”
郑成功微微一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有一天果真不幸如此,还望先生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等待良机。成功相信,总有爱国志士前去收复台湾的,荷夷霸我土地、欺我国人之日不会太久了!”
《血战台湾岛》 第一部分第二章 伏“鹳”之役 筹谋战计(1)
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厦门岛沐浴在春日的和风旭阳之中,显得平和而又宁静。但正是在这平静中,孕育着大战临近之前的肃杀之气。
郑成功轻挽缰绳,策马缓缓而行。陈永华、杨朝栋、冯澄世、洪旭、马信、王秀奇、黄廷、周全斌等一干文武骑马紧随左右,后面则是郑瑜骑着她那匹心爱的枣红小马,与甘孟煜并辔而行,边行边亲昵地谈笑。
原来郑成功决意收复台湾后,深知燃眉之急却是迎战达素、李率泰之军,不送走这一对“瘟神”,收复台湾不过是一句空谈而已。于是在送走彼德尔、何廷斌等台湾荷兰使者后,即率心腹参军、将领巡视厦门全岛,以便重新调整兵马,严加防范。
人马行至一大片稻田地畔。正值春插之时,百姓们在田地间劳碌,仿佛不知大战迫在眼前,男男女女们一边插秧一边哼唱着农家小调儿,端得是一片和平景象。
郑成功看到如此情景,不由地心中黯然,连连摇头,嗟叹不已。他一勒马缰,那马倏然立住。他稳坐马上,遥望前方一大片新插禾苗,回顾众人道:“你们久居此岛,可知晓这思明州别名‘嘉禾屿’之来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