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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星五等人大诧道:“咱们姑娘竟改了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的性情,未尝不是好事。”
何湘君目注奚风啸道:“你不回去了么?”
奚凤啸摇首道:“寄人篱下终非了局,此去拜祭先人芦墓之后当另谋营生。”
何湘君取出一锭十两纹银,笑道:“微薄之赠,可作小本营生,你去吧。”
奚凤啸连连推辞道:“小的不敢接受姑娘重赐。”
崔星五大喝道:“还不收下谢过姑娘,姑娘言出如山,决无收回之理。”
奚凤啸不禁一怔,双手接过,拜谢道:“凤啸日后若有寸进,当结草衔环。”抬首一瞧,何湘君及崔星五等人巳然身影俱杳,不由感触万千,怅然片刻,踽踽走去,身形渐杳失在夜色苍茫中……
他身形甫自消失,星光闪烁下突如风电射奔来三条身影,只听一声惊噫,三人猛然顿住。来人正是南天三燕郑嵩燕、高俊保、庞镇寰三人。只听郑嵩燕道:“此处草木新断,不久之前有人在此激搏过。”蹲身凝视,鼻中冷哼出声道:“尘土上印有纤纤足印,必是那吟诗楼所见之美绝人寰少女。”
庞镇寰忽干咳一声道:“郑兄,小弟有话要言明。”
郑嵩燕皱眉答道:“庞兄有话,小弟洗耳恭听。”
庞镇寰望望高俊保一眼,道:“小弟两人万里而末,拜望郑兄,本应把晤欢娱,快慰平生,无奈变生枝节,黄河二霸之死,小弟二人虽不欲卷入是非中而不可得,就应同仇敌忾才是。”郑嵩燕面上一红,道:“理该如此,不然南天三燕威名荡然无存。”
庞镇寰道:“说得极是,但我等三人应推心置腹才是。”
郑嵩燕怒道:“小弟还有什么藏私不让二位知道?”
庞镇寰淡淡一笑道:“白阳图解宝钥郑兄未在二霸尸体中觅得么?”
郑嵩燕心头怒火高涌,冷笑道:“二位兄台就在身旁,难道有目如盲么?”
高俊保见他们二人有变脸动手之意,忙笑道:“此事真象如何,总有水落石出之时,方才吟诗楼上风熄灯烛,郑兄被人夺取铁蝙蝠,可察觉谁人所为?”
郑嵩燕冷笑道:“如非无天星夺命双判,必是那少女,除此以外并无他人。”他长叹一声道:“老龙神上官相三日必来,小弟势孤力薄,明晨立即派遣庄丁邀约友人相助,迟则不及。”
蓦地——高俊保突发出一声闷哼,面色苍白如纸,汗珠豆大涌出,身形摇摇欲倾。庞镇寰二人不禁大惊失色,凝目望去,只见高俊保右臂插着一支泛出蓝光寒电长针。郑嵩燕一见此针,认出来历,目中射出骇悸光芒,高声道:“龙影针。”
远处突风中送来一个阴寒澈骨语声道:“不错,正是龙影针。”一具瘦长身影,冉冉在草树郁密中踱了出来。月夜星光之下,只见是一瘦骨嶙峋,身穿黑色长衫六旬开外老者,两腮外张,额骨高耸,钩鼻孤挺,鹰眼开阉之下射出一线慑人寒芒,左肩挺插着一支不知名的外门兵刃。
郑嵩燕身形退了半步,沉声问道:“尊驾可就是黄河水道雄主老龙神上官相么?”
老者阴阴一笑道:“不错。”
郑嵩燕心神微凛道:“上官老师,你护身二霸又非我等所害,为何施展龙影针猝袭高贤弟?”
老龙神上官相目中凶光暴射,喉中发出扰人心魄的长笑道:“不管是否你等南天三燕所害,最初目击者却是你们,你等三人岂可置身事外,非助老夫查出真凶不可?”话声略顿,又冷笑道:“高俊保来西川途中曾杀死老夫手下,应得之咎,何谓暗算。”
高俊保此时已拔下龙影针,以自制灵药敷服,闻言大喝道:“上官相,你我各以本身武功拼个高下再出狂言不迟。”
老龙神哈哈大笑道:“你等三人,如不应允相助老夫,难脱重嫌,自有找你等晦气之人,还用得着老夫出手么?如今西川已成是非漩涡,天下英雄纷至沓来,南天三燕名头不过尔尔,不可自视过高。”话落两臂一抖,拔身三丈高下,一个悬空斜射电飞而去,身影转瞬俱杳。南天三燕相顾黯然苦笑,跺足奔空离去。
龙泉驿距成都之南二十里,纵横十字街衢市面并不很冷落,行人丛中现出一个面目森冷中年人,朝东街首一家源远客栈走去。这人在客栈门前一顿身,冷峻目光朝两面飞快望了一眼,一溜烟似地飞掠入门,直奔后院。后院是一列三间厢房,雕花长窗,糊以宣纸,房外廊下扫得一尘不染,置有高架水仙朱兰盆景,沁人清香阵阵袭入鼻中。廊下是一方麻石井及一堵高墙,显得十分幽静。
那中年汉子疾趋入院走在门前,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屋内应了一个娇甜语声道:“崔老师么?姑娘睡着啦,如非急事,请暂缓禀告姑娘。”
崔星五皱眉道:“剑阁太极双环刘文杰已绝足江湖,如今又在成都出现,只身单骑似向龙泉驿而来,此人再出江湖决非无因,只身前来龙泉驿更不单纯,莫非他巳查明姑娘隐迹在此,是以崔某赶来祟明姑娘。”
内屋忽然传出何湘君浯声道:“春梅,你与谁说话?”
“是崔星五老师。”
“唤他进来。”房门忽开一线,探出一个头梳双髻,眼珠灵活的青衣丫环,低声道:“姑娘唤你进去,这两日姑娘似乎精神困倦,喜怒无常,崔老师,你得当心点。”疾缩入内。
崔星五沉声道:“知道了。”身形一侧,闪入门中,穿过正室,踏入内房。
只见何湘君拥被侧身睡在榻上,道:“崔星五,你有急事禀明我么?”崔星五垂手禀明太极双环刘文杰正赶来龙泉驿途中。
何湘君神情似乎一惊,推被一跃下榻,道:“刘文杰外貌忠厚,其实内心奸狡毒辣,与先父面和心违,他此来未必敢对我不利,但他乃卓负盛然武林前辈人物,所到之处,引人注目。他身后必暗随武林妖邪,不可不防,崔星五,你传命下去严密戒备。”崔星五垂手应诺转身疾奔出外。
何湘君取出一面菱镜放在桌上,面对坐下,春梅走了过来,替何湘君梳理云发。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何湘君盈盈起立,艳光照人,在帐钩上取下一柄形式苍古斑剥绿鞘的长剑塞在被中,自己则正襟危坐于榻上。突然,只听得一阵急促敲门响声,何湘君以目示意春梅前去开门。
春梅镇静了一下心神,走在门首拔栓启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团花纤锦青缎长衫,貌相儒雅,五官停匀,面肤白晰,三绺长须的五旬开外的老者,春梅睫毛霎了一霎,娇笑道:“刘老爷子怎知我家姑娘住在此处?”
太极双环刘文杰微笑道:“一年不见,春梅出落得愈发标致了,你家姑娘呢?”
春梅面色一红,道:“刘老爷取笑,我家姑娘现在内室,容婢子察报。”
刘文杰道:“不用了,老朽自去入见。”身形一迈,迳往内室走去。
只见何湘君端坐榻上,见他入来盈盈起立福了一福,道:“刘叔父,恕侄女孝服在身,不能全礼。”
刘文杰目露悯恻之色道:“贤侄女,老朽自闻得令尊去世,痛失知己,彻夜难以安眠,屈指算来已有一年了,武林传说令尊久病不起,但目下闻得贤侄女露面西川,是以老朽感觉令尊死因并非如传言所说,特来寻觅贤侄女相助一臂之力。”
何湘君凄然一笑道:“刘叔父盛情心领,但侄女自身之事应自己了结,不敢有劳叔父。”
刘文杰,暗道:“好刁钻的丫头,恐怕由不得你了。”但他城府深沉,喜怒不形如色,遂哈哈大笑道:“赤手屠龙何昆仑有女如此,足以自豪,死当瞑目,好,老朽当成全贤侄女之志,不过老朽风闻贤侄女在郑嵩燕手中劫取一种暗器,请借老朽一观。”
何湘君忽绽出盛天百合般的笑容,道:“是致命黄河二霸毒辣暗器么?”
刘文杰目中神光突然大盛,只认为是何湘君劫走,不敢不招承,笑道:“正是。”
何湘君忽格格娇笑,道:“刘叔父你平日料事如神,怎么如今判断有差,试想那发出暗器致死黄河二霸之人,亦必是在二霸身上劫走白阳图解宝钥之人……”
刘文杰颔首道:“此言不错。”
何湘君正色道:“侄女倘若在郑嵩燕手上取得暗器,必从暗器身上找得线索,怎会困居在此源远客栈中?”
刘文杰闻言不禁呆住,忖道:“是呀,这话委实无懈可击,看来,老朽要从南天三燕身上着手了。”忽地目露诧容道:“纵然武林传言谬误,贤侄女在此为何一住就是四五日。”
何湘君玉靥忽升起红霞,垂首低声道:“生为女儿身,有些话不便明言相告。”
刘文杰恍然有悟,长长哦了一声,立起笑道:“老朽告辞,贤侄女尚留在此,明日再来探望。”话声方落,忽地面色一变,扬手投指向屋外虚空掷去。
只听室外闷哼一声,刘文杰疾掠出门,只见廊下遗有数点血迹。刘文杰想了一下,身形一抖穿室飞去。何湘君见刘文杰已去,面上泛出一丝淡淡笑容,忽感空气中有极微的异香送入鼻中,不禁神色一变,一把抓住春梅,从被中取出长剑,掠入榻后复壁中。廊下窗前正紧贴着一个黑衣蒙面汉子,用一支三寸长铜管缓缓吹入。
蓦地又是一条黑影从房上疾泻落下,亦是黑衣蒙面,低声道:“得手了么?”
“刘文杰老鬼方才离去,何姓贱婢定在房内.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一双蒙面人身形疾掠入房中,忽闻一声沉喝道:“狂徒,以下五门薰香闯入闺阁,还不束手纳命。”崔星五等四人一闪而入,各跃占有利方位,横刃相待,目光森沉注视一双蒙面人身上。这双蒙面人冷笑一声,夷然无惧,卓立如山。
崔星五心内微惊道:“朋友是何来历?何故潜入房内?”语音甫落,又是一条黑影迅疾无伦掠入房中,现在这个蒙面人是个手臂特长的瘦小老者,目中神光慑人心魄。
这老者身形方一沾地,右臂一探,迅疾如电向崔星五胸前抓去。崔星五同党三人大喝一声,挥刃夹击蒙面老者,刀光电奔无俦。老者鼻中冷哼一声,右臂未撤,晃拳一旋,身形微提,拳吐阴劲压下。三人只觉刀势被一股潜劲荡开,潜劲趁隙如山压下,胸前一闷,心脉已绝,只狂嚎了半声,仰身横尸倒地。
崔星五不禁大惊,只觉蒙面老叟功力神奇,已臻化境,就是姑娘在此,也未必能幸免,不知姑娘见机逃去否,自己与他动手无异以卵击石。但他并不惧死,只要何湘君见机逃去,虽死亦可暝目,双拳趁着老叟未转身之际,凝聚十二成真力,势如奔雷劈向蒙面老叟后胸。
那知老叟身形一斜迅疾如风转身,左手斜出,五指一抓将崔星五右臂扣了一个正着,左手两指骈戟,向崔星五胸前三处重穴而去。出招辛辣,神奇莫测。崔星五闷哼一声,面色苍白如纸,额门上冒出一片豆大汗珠。蒙面老叟阴恻恻笑道:“何姑娘现在何处?如不实话实说,你难禁受老夫「阴手搜魂」手法。”崔星五只觉得浑身虫行蚁走,筋骨酥散,这滋味虽铁铸汉子难禁,不由横心破口大骂。
蒙面老者发出一声刺耳心悸冷笑,由怀中取出一把锋芒如电小刀,阴沉说:“老夫要割下你的舌头。”随即示意一双蒙面人入内搜觅。
内室突传出一声娇喝道:“且慢。”这少女面含严霜手持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身后紧随着一个青衣丫环。
蒙面老者不禁目中一亮,暗道:“真乃是人间殊色。”
何湘君道:“你为何杀害我手下?”
老叟狞笑道:“这是他们自找死路,怨不得老朽心辣手黑。”
何湘君冷冷笑道:“你是何来历?找我做什么?”
老叟冷冷一笑道:“老朽来历稍时姑娘自然明白,但老朽有一个不情之求。”
何湘君目睹崔星五痛苦难禁,道:“你有什么话,先解开他的穴道再说。”蒙面老叟望了崔星五一叟,右手遂如电火伸出,拍在崔星五「章门」穴上。
崔星五被制的穴道一开,诸般苦痛立时消失,道:“姑娘,你何不趁机逃走,小的虽死亦不足惜。”
老叟哈哈大笑道:“逃走,谈何容易,你虽然免去「阴手搜魂」之苦,但功力已废,最好在旁安份守己点。”崔星五冷笑了声,暗中聚蓄真力,只觉真气逆滞,胸前疼痛如割,不禁心胆一寒。
只听何湘君道:“你有何求?快说。”
老叟沉声道:“老朽请姑娘同行会晤一人,离此仅需半个时辰路程。”
何湘君发出银铃悦耳娇笑道:“定要去么?倘姑娘不允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