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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慈宁宫,一个太监进去通报,片刻后飞跑出来,高声道:“皇上有旨,宣宁德荣觐见。”
宁德荣这辈子也是头一回见皇帝,难免有些紧张,宁纤碧心中却已经慢慢镇静下来。
她知道皇帝,那是一个睿智,狠辣,有些好大喜功的老人,无论如何,还算得上是一个明君。
皇帝周铭就在慈宁宫的外室坐着,见宁德荣和宁纤碧进来参拜,他便挥挥手,沉声道:“宁德荣是吗?太后病重,太医院束手无策,还是睿亲王爷推荐了你来,听说大长公主的宿疾就是你给医治的。进去吧,记住,要同给大长公主治病时一样精心着些,不然……”
不然什么,周铭终究没有说出来,大概他也知道自己主动把人家找来,这会儿还撂下威胁的话,显得有些不地道,万一遇上个倔老头子,冲着你这几句不客气的言辞,我豁出去一条命,就说不能治,你又能如何?
宁德荣这辈子却是最喜欢同疑难杂症打交道的。闻言连忙进了里面屋子,只见床上厚厚的帷帐已经放了下来,一名宫里的嬷嬷手里擎着根红丝,见宁德荣进来了,便将红丝递给他。
周铭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待宁德荣和宁纤碧进屋后,他也跟了进来,紧张的看着正在悬丝诊脉的宁德荣。
太医院中所有好手都已经束手无策,就是杀了也没用,幸亏睿亲王推荐了这么一名大夫,前两年大长公主宿疾被治好的事情皇帝也记得,还是因为那件事才把郡王府封了亲王府的,如今,他全部的希望也都系在了宁德荣的身上。
宁德荣细细把着脉,脸上露出凝重神色,宁纤碧的心也提了起来,过了足足有半刻钟,才见老头儿眉头锁起来。
周铭的心猛然间就沉了下去,这种生出希望却又瞬间绝望的感觉太不好受,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的好。他紧紧握着拳头,却见宁德荣对宁纤碧道:“芍药,过去看看太后老人家,把症状和我说一下。”
宁纤碧的心猛然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作为重生者,她当然知道太后这奇怪的病症是因何而起,难道这一次,不仅仅是三爷爷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这功劳中,自己竟然还能分一杯羹吗?
想到此处也不觉好笑,怎么倒像是商场竞争绿林分赃似得。
一边想着,已经走上前去。见她只是个小姑娘,于是两个宫女悄悄将帷帐打开一条缝,让宁纤碧走进去。
帐子是两层,随着第二层帷帐挑起,宁纤碧才看到昏迷在床的太后,两个秀丽宫女和两个大概五十多岁的嬷嬷静静侍立床前,见宁纤碧只是个孩童,眼中不由露出惊讶神色。
宁纤碧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仔细看了太后面容,开始向宁德荣汇报症状:“面色苍白,舌苔正常,五官略有异状,露出痛苦色……”
她一板一眼的观察着,心却越跳越快,终于,在看到太后耳边时,她在袖子里紧紧握住了拳头,然后尽量平静道:“耳边有不明痕迹……”
“芍药……”
不等说完,就听外面宁德荣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微微的颤抖:“你可看仔细了?耳边确实有痕迹么?”
“是的三爷爷。”宁纤碧垂下眼帘,她知道,已经不必再多叙述什么了。
果然,就听宁德荣在外面问一个宫女道:“太后发病时,可是叫嚷过?”
那宫女答不上来,只因为太后忽然暴病,皇帝愤怒之下,已经将那些近身伺候的宫女嬷嬷尽数收监。
此时听见宁德荣这样问,周铭方庆幸自己听了皇后的话,没有将那些奴才立时处死,因连忙命人将其中一个近身服侍的大宫女叫了过来。
听说太后果然是痛苦的叫嚷一声后,随即便昏迷不醒,宁德荣心里便有数了,躬身道:“回禀皇上,草民根据脉象以及小孙女儿所述症状,还有这位姑娘描述的当时情景,可以推论出,应该是有异物从太后耳道进入,走到深处之后,太后剧痛惊醒,然而终因年老体弱,即刻昏迷过去……”
“有没有法子治?”
周铭打断了宁德荣的话,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想到竟然有蚊虫之类的东西爬进了耳朵,皇帝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进入了耳朵深处,那……那得是什么样钻心的疼痛?若再往前进,岂不是……岂不是就要入脑……
一念及此,堂堂天子已是面色惨白,却见宁德荣沉默了一会儿,方沉声道:“回禀皇上,或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然而太后脉象微弱,这个办法又是兵行险招,所以……还须皇上定夺。”
周铭倒吸了一口冷气,宁德荣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用这个办法,太后必死。用了这个办法,也未必能活过来,所以皇上你自己个儿拿主意吧。”就……就没有稳妥之策吗?”
周铭咬牙,却听宁德荣斩钉截铁道:“回皇上,稳妥之策,或许可询问太医院的大人们,草民……无能为力。”
周铭面色转瞬变得铁青,好在太医院的那几个御医都在旁边屋子商议对策,于是立刻命人将他们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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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不速之客
“谁稀罕你的茜云纱?”宁纤碧撇撇嘴,说她对这大名鼎鼎的极品纱料没有喜爱之心,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上一世,统共也只有那么两三件茜云纱料子的衣服,还是在她进了睿亲王府后才得的。只不过这一世里,送她布料的既然是沈千山,那就算是再喜欢,自然也要变成不喜欢了。
“就不信你不稀罕,你现在不过是没见着它,所以不知道它的好罢了。这纱料往年赐下来,也不过就那么四五匹,长辈们还不够分呢,连我都没穿过,只是听我祖母和我爹娘说有多好多好。今年这是因为皇上高兴,好像南边贡上来的也多,所以方得了这些,不然就是想给你,也没处淘登去。”
沈千山一边笑着继续盛汤,嘴上却不停。一些没事儿的逃难百姓躲的远远的围观着,他们不知道这位气质高贵的小公子是谁,却知道那车药材是他的人拉来的,因此交头接耳议论不休。不过绝大多数的百姓都是在墙根下小口小口喝粥:在这个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谁还有心思去八卦。
宁纤碧本不想搭理沈千山,然而转念一想:太过热情肯定是不行的,沈千山还不等被烦死,自己就要呕死了。但是一味的逃避恐怕也不行,人都有好奇心,像沈千山这种男人,不但是好奇,还有那种征服逆反心理,万一自己越逃避他,反而引得他死缠烂打,那就更加不妙。因此也只好收起心中厌恶,只是淡淡的应对着。
虽然脸上没有笑容。但这是宁纤碧对沈千山态度最平和的一次了。三公子心中暗暗高兴。眼看锅里的消暑汤见底了。宁纤碧又去找药材继续熬第二锅,他便跟在对方身后,笑道:“今儿怎么对我就和颜悦色起来了?是那套玻璃的功劳吧?听说那是西洋大夫常用的,但宁老先生好像也不会用,你会用么?”
宁纤碧嘴角抽了抽,心想我怎么不知道这混蛋还是个话唠?因淡淡答了一句:“不会。”
沈千山原本怀疑她对自己冷淡,是因为还没收到那份礼物,此时听这意思。很明显是收到了,而且宁纤碧对他的态度也有些转变,于是三公子也就释然了。
“昨儿你府上的兄弟姐妹们去给我捧场,我还没来得及登门道谢呢。等这摊子事儿忙完了,我便亲自上门,有日子没见老太君,她身子还好么?”
这就纯属是有“没话找话”的嫌疑了,宁纤碧抬头看着沈千山,虽然她重生后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再总回想着前世。然而人的思绪是自己控制不了的。例如现在,她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当初自己和沈千山形如陌路的情景。
那时自己哪怕和他说一句话。也要高兴半天,即使是非常随意敷衍的一句关怀,都能让自己幸福的如在云端。但即使如此,几年的夫妻,就连这样的敷衍也是屈指可数。如今还是这个男人,却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这算是老天给自己的补偿?哈哈哈,真是够荒谬的,难道上苍还不知道:她已经不需要这样的补偿了吗?
眼中蓦然就有些酸涩,为前世那个痴痴傻傻的自己不值。宁纤碧转回头,深吸了几口气,不让泪水流出。
这里沈千山被宁纤碧看得心中有些发毛,那眼神实在太复杂,复杂到即使是他,也看不清那里面究竟有多少苦痛哀伤愤恨,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及至宁纤碧转过头,他想了想,仍是觉着自己大概看错了,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会有那样让人心惊的眼神?那眼神一定是感动才对。
因便上前一步,拍了拍宁纤碧的肩膀,坚定道:“好了,你也不用这样感动了,也是我多事,呵呵呵,有宁老先生和你这个孝顺孙女儿,老太君的身子肯定是很硬朗的了。”
宁纤碧让他这一句话就把所有的情绪都冲击没了,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滚犊子,谁感动了?你眼睛脱窗了还是脑子坏掉了?
只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出来,正郁闷呢,忽然间就听远处一个公鸭嗓子的声音叫道:“好啊,听说你回来了,我巴巴从海子那边儿赶回来,谁知你不在府里好好呆着,倒想着跑到这里来了。”
随着话音,从不远处走过来十几个人,为首的也是一个小孩儿,看头脸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身材却是比同龄孩子要高大挺拔,就是沈千山,也要比他矮半个头。
宁纤碧心中“咚”的一声巨响,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是因为这孩子身后那十几个人,其中两个面容秀美,颌下无须,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脂粉气,很明显是宫中的太监,剩下的一看便知道是宫里侍卫,不然不会有这样冷肃的贵气,这种人宁纤碧前一世里都见过,自然一眼就可以窥破他们的身份。
眼看着那小孩儿走过来,沈千山已经笑着迎了上去。一边道:“四哥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就为了找我,便能来这种地方,可见你是真把我放在心上,没说的,晚上得月楼,请你吃百鸡宴。”
听到沈千山的话,再结合那孩子依稀的眉眼,倒让宁纤碧瞬间明白了这个小孩儿尊贵的身份。
四皇子,明妃所出的皇子,也是日后京城中跺一跺脚就能引起大地震的风云人物,其影响力丝毫不亚于太子和沈千山以及后来居上的六皇子。
脑海中闪现过一张俊逸嚣张的面孔,这位财神皇子,自己当日也没有见过几回,只知道他什么都不喜欢,只爱金银,利用权势之便,他几乎是丧心病狂的敛财,记得当时也有很多御史弹劾他,说他与民争利几欲疯狂,天下商铺,竟有三分之二在他手中。只是皇上宠爱这个皇子一点儿也不比太子和六皇子差,所以从未处理过。
这样一位爱财如命敛财如疯的皇子,有他老爹罩着也就罢了,可以想象,一旦新皇登基,遇到国库艰难的时候,恐怕即使是兄弟,也要在他身上割几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关系,前一世里他似乎就和太子的关系不太好,宁纤碧却不知他小时候原来和沈千山的交情竟然不错。
眼见沈千山和这位四皇子已经见过了宁德荣,正向自己走过来,宁纤碧便停了手中动作,无奈的叹了口气。
果然,沈千山拽着四皇子来到她身边,微笑介绍道:“六姑娘,这是我的好友周鑫。”说完又对周鑫道:“这便是宁老先生的得意亲传,伯爵府的六姑娘。”
周鑫虽是皇子,但或许是和沈千山在一起,受了他影响的缘故,竟然颇为江湖的抱一抱拳,笑道:“六姑娘是吧?在下周鑫。”
宁纤碧也只得微微敛衽施礼,却听沈千山道:“行了,在这种地方,弄这套虚礼做什么?让人看着倒成了个新鲜事儿,再传扬出去,咱们几个就要名扬京城了,这样的名儿我可不想要。”
周鑫呵呵笑着,低声道:“是,我知道你只想要百战百胜的名将名声,只可惜,父皇不给你这个机会。”说完忽见蒋经抱着一堆药材过来,低声对宁纤碧说了几句,他上下打量了几眼,便问沈千山道:“这位是……”
沈千山嘴角抽了抽,如果可能,他是多么想把蒋经当做空气啊。因没好气道:“这位是六姑娘的表哥,商户之子。”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气,似乎这样就能让宁纤碧认识到自己的高贵和她表哥的低贱。
宁纤碧听了沈千山的话,心中不快,面色就越发寡淡下来,不过现下不是和那混蛋计较的时候,她皱眉看着这一堆蒋经抱过来药材,小声道:“怎么会这样?这样的药材是不能给人用了,表哥都看过了,就这些吗?”
蒋经点头道:“是的,就是这些,想来这药铺开在这个地方,生意并不是很好,这药材有些虫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今他只夹带了这么一点,也不算是丧良心了。”
沈千山和周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