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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澹澹兮生烟-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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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的。不过她终究已是被逐出碧忽的人,以后你还是少见她的好。”
  
  萧子逸随意的点点头。宛郁看在眼中,知道他其实没有将自己的话放进心里,然而她此刻却无心纠缠于这些细枝末节,她只想知道,为何玉沉烟还活着?
  
  宛郁芳菲非常清楚自己那一剑有多狠,即使是精怪,被她一剑穿胸而过,也难有侥幸。玉沉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稍有成就的修仙者,怎么可能在她那一剑下活下来?
  
  最令宛郁感到恐惧的是萧子逸对玉沉烟的态度。自从中了忆惘然,这个曾经温润如玉的少年整个人淡漠了许多,宛郁芳菲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任何明显的情绪。
  
  ——可是他现在却为玉沉烟担忧,那样显而易见的忧心……还有眼底无法忽略的迷惘,疑惑,沉思……
  
  女郎袖底下的双手不自觉的盘绞着。
  
  难道她就永远都摆脱不了玉沉烟这个噩梦了吗?!
  
  望着少年淡远眉眼上久久不散的忧思,宛郁芳菲觉着一股怒火噌的窜上心头,堵在心尖的那句话一下子就冲了出口:“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在意她?你眼里难道看不到我吗?”
  
  萧子逸一怔,不解地看着这个突然发火的女人。宛郁芳菲吸了口气,压抑着自己想要摔东西的冲动,冲少年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对不起,我今天起得太早了,脾气不太好……”萧子逸笑了笑:“看得出来。”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我在外边等你。你好了便出来吧。”
  
  宛郁芳菲呆呆的看着那袭蓝衣从从容容的迈出门外,觉得右手掌心里的咒文一阵一阵的发凉。她给他下了忆惘然,她让他忘记了对那个女子炽烈的感情,她让他只对她一个人记忆鲜明……但为什么她却觉得他离她越来越远,甚至还不如刚开始的时候来得亲切?
  
  宛郁芳菲慢慢转身,坐回铜镜前,抿着唇,狠狠地盘绾自己浓密如云的青丝——然后她的手凝滞在鬓边。
  
  二八芳华的少女,发髻里却有一丝银光冷冷的闪耀。像一只充满讽刺的眼睛,和镜中惊骇的少女两两相望。
  
  “啊——”宛郁一声尖叫,挥手把铜镜猛地扫到地上。“哐啷!”镜子与地面相撞的声音传出很远。
  
  “怎么了?”守在门外的少年闻声而来。宛郁一惊,立刻伏在桌前,口中道:“没事,不小心打翻了镜子而已。你先出去。”
  
  萧子逸微蹙着眉,望了望滚到角落里的镜子,走过去拾起来递给女郎,宛郁一动不动,只是坚持道:“你出去。”少年无奈地将镜子放在桌上,嘱咐道:“小心些。”然后走出了房门。
  
  宛郁趴在桌前;很久才缓缓起身,她犹豫着将已经变了形的铜镜扶正,镜中映出一张姣若春花的脸。女郎颤抖着撩起鬓边的长发,看见了密密青丝中的那一根白发。
  
  红颜未老,而鬓已先白。
  
  这就是施用忆惘然的代价。操控他人感情这样逆天而为的事情,需要施术者奉上自己的青春和寿命才能维持下去。如果今天施术的不是宛郁家的人,坐在镜前的就是一个白发老妪。
  
  宛郁芳菲抿着唇,双指一捻,狠狠地拔掉那根碍眼的银丝。
  
  不能再等下去了!万一法咒反噬,她会生不如死。
  
  镜中的少女眼神冷定,她细细地绾好一头浓密青丝,形状姣好的樱唇点上芬香的丹朱,一双柳眉被黛笔描绘得春山般悠远。
  
  宛郁芳菲满意地打量着镜中的女郎,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她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不盈一握的腰肢如河边的垂柳般风姿绰约。
  
  一身蓝衣的少年负手立于门外,抬首望着浅蓝的天际。宛郁走过去,轻轻的,将脸依偎在他的身后。
  
  少年身子一僵,想要不着痕迹地移开,身后却响起少女低低的轻唤。
  
  “子逸……”宛郁闭着眼,感受着少年肩膀温热的气息,春天草木的芬芳从那边传过来,柔柔的浸染了她的脸,
  
  “去向我父皇提亲吧。”
  
  少女轻轻地说,声线婉转,带着小女儿式的请求,和微不可察的,女人的诱惑。她的右掌前所未有地灼痛起来,那股痛意一直烧到她的五脏六腑里去。宛郁却不管它,右手贴上少年的背,不断地催动着忆惘然。惨白的五指贴在蓝色的绢袍上,仿佛一个执拗的幽魂。
  
  “答应我……好不好?”女郎忍着体内越来越剧烈的痛楚,柔声问道。她的右手停在少年的背上,左手温柔的环着少年的腰,如同一个无声的束缚。
  
  少年渐渐平静下来。他低垂着眸子,脑中闪过紫衣少女带笑的脸庞,然而很快那抹紫色就黯淡下去,化作一片灰色的剪影,而后被一个明艳的容颜所取代。
  
  宛郁芳菲。在混沌蒙昧的记忆中,唯一的,色调鲜明的,他最熟悉的存在。
  
  他和她,应是有着最亲密的关系的罢?而现在,她这般怯怯的问他要一个许诺……带着细细的哀求。
  
  “……嗯。”
  
  良久,少年低声回应。
  
  宛郁芳菲颤了颤,而后将他抱得更紧。
  
  微凉的风穿过这间院落,吹起少年和少女的发,在风中无声的纠缠,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嗯,话说故事已经进入尾声了,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哈……




对峙

  流光镇。
  
  玉沉烟从没想过,自己再次踏上这个偏远美丽的小镇,会是在这种抑郁的心情下。
  
  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天里,她倒在原本属于鬼界君主的大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睡意总是来得很容易,只要什么都不想,闭上眼就可以。
  
  如果不是最后九婴实在看不下去,拿出鬼界新主人和知心姐姐的双重身份来逼着玉沉烟起床,玉沉烟觉得她是可以在睡梦中度过她的后半生,直到天庭的人揣着谕旨,来鬼界宣布将聚灵带去诛灭的那一天的。
  
  但两个时辰前,九婴冷着脸将她丢在了人界的某个小山谷,然后彻底关上了人界通向鬼界的入口。玉沉烟不死心的试了几次,皆无功而返,最后终于无奈地接受了九婴为了将她赶出来而不惜关上两界通道的现实。
  
  眼下正是鬼界和仙人两界关系紧张的时候,尤其是同仙界,自烈姬空云塔劫人一事后,基本一直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两界都不敢有什么动作,小心维持着彼此之间脆弱的平衡。九婴却在这个当口为她关上了通道,玉沉烟自然明白这里头有多大的风险,那一刻,她心里其实不是不感动的。只是现在她的心里充满了负面而阴郁的情绪,虽然知道九婴的好意,却仍旧无法放开心怀。
  
  原地等了许久,通道却依旧没有打开的样子,玉沉烟终于死心,迈开步子,离开了那个虫兽出没的斜谷。
  
  玉沉烟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两个时辰后,她才蓦然惊觉,自己正沿着当初和郁舒寒一起走过的路线,独自行走着。
  
  自嘲地笑笑。看,你的心远比的你的理智诚实,它知道你放不下什么,所以它带你到你真正想去的地方。
  
  但是,它却无法带你回到那时的美好时光,那是谁都做不到的事,真诚的心不能,至上的神也不能。
  
  许是当初郁舒寒带给这个封闭小镇的女人的印象太深刻,玉沉烟在镇上的青石板路上走了一小会儿,就有一个女人靠过来,不停地打量玉沉烟,最后似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亲热地上前打招呼:“玉姑娘。”
  
  玉沉烟停下来,望着一脸亲切和善的女人,脑子里迟钝地翻检着记忆,许久终于想起来:“张婶。”
  
  张婶,这个年约四十的女人有一双纯朴热情的眼,她拉着玉沉烟的手,高兴地道:“好久没见着你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上我家坐坐。”
  
  玉沉烟尴尬地笑笑。那时候在流光镇,他们三人住的就是张婶小儿子的房子,当时他出门在外,一年半载回不来,张婶就将房屋腾出来给他们先住着。可以说在这个小镇上,张婶算是玉沉烟比较熟悉的人了。
  
  “我来这里办些事儿,完了要赶着回去,这就准备走了,所以就不叨扰您了。”玉沉烟微笑着,握着女人的手,暖洋洋的热度从女人厚实的掌中传过来,熨帖得人心都暖了些。
  
  张婶很遗憾:“这么着急?要不,吃过饭再走罢?也不差这一刻半刻。”玉沉烟笑着,轻轻挣开了女人的手:“不了,真有事急着走,下次吧。谢谢张婶。”
  
  张婶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这样来去匆匆的。”她张望了下四周,却没有发现料想中的那个人,于是转而去问玉沉烟:“那位姓郁的公子呢?怎么没见到他?”
  
  玉沉烟心上一疼。她知道张婶只是出于好奇所以问问,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妥当,犹豫半晌,勉强笑了笑,道:“他没和我一起。”
  
  张婶是活了半辈子的人,少女话里的惆怅和愁绪,只消一听她心里就猜着了几分。瞧了瞧玉沉烟脸上的神色,张婶明白这个姑娘现在恐怕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解。况且究竟两人为什么没在一起,自己也不清楚,胡乱说话只怕反而弄巧成拙。想了想,她开口道:“姑娘,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了,不过我是过来人,要是你不嫌老婆子烦,我就说一句:凡事看开些,总是没坏处的。”
  
  玉沉烟看着女人诚恳的脸,知道她是好意。她也知道换个角度看问题,很多事情就会海阔天空,可是明白归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心中那一份郁结却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消去的。
  
  “多谢张婶。我心里有数的。”握住女人的手,少女真诚道。
  
  张婶瞧着少女的眼,知道她并不明白。女人心中叹了叹,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也只能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而已。
  
  “那么,我先走了。再见,张婶。”紫衣少女挥了挥手。
  
  “路上小心。”张婶笑着挥挥手。
  
  玉沉烟转身离开。她的木屐踏在小镇湿润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玉沉烟觉得自己应该去找找以前的欢乐。简单的,轻易可以得到的快乐。
  
  她顿了顿步子,然后扭身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半个时辰后。
  
  紫衣少女坐在熟悉的窗边,耳边是酒楼小二熟悉的唱菜声。
  
  “金丝芙蓉八宝饭一份,来咯——”小二颠颠的跑近,放下菜肴,又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玉沉烟拿起瓷勺,挖了一大块金黄色的米饭,塞入口中。她使劲地咀嚼着,感觉整个口腔填满了米饭,鼓涨涨的,和空荡荡的胸口形成鲜明的对比。空荡荡的胸口……
  
  玉沉烟低着头,又往碗里挖了一大口饭。
  
  没关系……至少,她还可以将空荡荡的胃填满,这很容易办到……
  
  临江仙依旧这么热闹,好吃的东西总是可以招揽到各式各样的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论你是皇帝还是乞丐,是人就要吃东西。而美食,是人类获得快乐的基本来源之一。
  
  玉沉烟更加坚定地往口中塞着八宝饭,聚灵敏锐的耳朵却收到角落里一桌人的窃窃私语。
  
  “沧昪同苍旻一向不和,这次怎么突然想要结为姻亲起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十五六岁的样子。
  
  “有传言说是苍旻的某个皇子向沧昪国君提亲,要求娶沧昪大公主为妻。苍旻王朝似乎已经开始准备聘礼了,据说光龙眼大的珍珠就准备了一百斛。”这是一个青年的声音。
  
  “沧昪的大公主……那不是碧忽门的宛郁芳菲?”一个犹带稚气的声音讶然道,说话的似乎是一个正当豆蔻的少女。
  
  听到熟人的名字,玉沉烟举着勺子的手顿了一顿,而后继续。
  
  “那是个出了名的冰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不知道苍旻哪个皇子竟然看上她,还跟沧昪提亲,嘿嘿,以后有得那小子受的。”一个壮年汉子乐呵呵地说着,语气里不无幸灾乐祸的意味。
  
  玉沉烟听得好笑,脑海中浮现出宛郁芳菲那冷若冰霜的样子,再想想男人的话,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我知道那个倒霉的皇子是谁。”一个从未说过话的男音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一说话,一桌子的男男女女都静了下来。
  
  玉沉烟心中好奇,竖直了耳朵,等那男子的下文,只听那人抿了口酒,不疾不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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