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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回来,你……”
“我要睡一会。”赵云澜的话音几乎和眼皮一样黏在了一起。
沈巍低声问:“喝点水吗?”
“唔……”赵云澜偏头避开,轻轻地挥开了他的手,“不喝。”
他眼睛里似有水光,薄唇嫣红,长眉斜斜飞起,几乎要没入头发中,因为头微微仰起,下巴上划出一条略有些绷紧的线,打开的衬衫扣子露出颀长的脖子,说不出的倜傥风流。
沈巍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伸手拨开他额前的头发,拉过一条毯子搭在他身上,拇指轻轻地擦过赵云澜的嘴唇,留恋地摩挲了一下,倾身在他额前亲了一口,拿过主任要的东西和车钥匙,转身往外走去。
片刻后,赵云澜听见了轻轻的门响。
方才还醉得东倒西歪的赵云澜立刻像诈尸一样地坐直了起来,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多拖他一会”,然后打电话给早联系好的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的小哥大概没接到过这么奇葩的订单,犹犹豫豫地说:“那……那主人不在的话,我们是不是……”
“是你个头,给我搬,”赵云澜霸气地说,“他早晚上老子的户口本,难道一张户口本上要写两个地址吗?看他那堆一次性的东西我就来气,五分钟之内赶过来,听见没有!”
赵云澜挂了电话,又从包里拿出一打便签纸,开始飞快地列表——哪些是要带走的、哪些是扔了也没关系,打算重新给他买的。
忽然,赵云澜笔尖一顿,心里萌生了一个极其猥琐的想法——他异想天开地琢磨起来,沈巍的内衣都放在什么地方了?特别是穿过的那些……尽管这段时间沈巍在他的逼迫下半推半就地跟他挤在了他自己那小公寓里,但他竟然还能在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空间里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的优良传统。
赵云澜瞎眼瞎了半个多月,虽然一直图谋不轨,可总归是心有余力不足,跟心仪的人每天共处一个屋檐下,看不见也吃不着,只能靠脑补……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简直已经能修身养性到去当和尚了。
“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赵云澜搓了搓手,自己“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上了沈巍的阳台,大概是很久没住了,阳台上的衣架上还在,却没有挂任何东西,赵云澜不死心,又打开客厅里的大衣柜,不过发现里面只有平时穿的衬衫长裤外衣什么的,还有几双款式都差不多的鞋,连双袜子也没有。
赵云澜现在眼神不大好,没看见被一条长风衣下盖住的一个小收纳盒,就一边在清单上“带走”和“需购买”两项后面都加上了“衣物”这一项,一边不死心地又把目光瞄在了沈巍那常年紧闭、好像里面装着个异度空间一般的卧室。
那道门没有把手,也没有明锁,赵云澜掏出一个小手电,在门缝和门轴里扫了一圈,既找不到门轴,也找不到暗锁。
他心里暗暗奇怪,试探着把手掌贴在门上,用天眼看到门上有浅淡的纹路,漆黑的门板里仿佛有某种能量在流动,那种流动方式平和中正,带着说不出的沛然庄重之气,严丝合缝、一丝不苟。
赵云澜把手贴在门上感觉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下一刻,他想了起来:“昆仑锁?”
这些日子他瞒着所有人,在桑赞的帮助下找关于昆仑的资料,但是除了它是一座很牛逼很古老的山,以及一些以昆仑冠名的流派、奇技淫巧外,他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昆仑锁就是他偶然用天眼扫见的其中一本书上记载的。
传说昆仑锁中上圆下方,意思是天圆地方,中间十四道,暗合八荒六合,那时六十四卦象未出世,只有阴阳相承,并没有后世的繁琐复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更诡谲多变、不好把握。
屋里有什么要用得上昆仑锁?
不……斩魂使和昆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沈巍会对这种古老的封印这么熟悉?
赵云澜不确定地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试探着伸手,在手掌中蓄满灵力,在昆仑锁上拨动了一下,昆仑锁立刻被触动,十四道封条此起彼伏,阴阳相生,一时间让人应接不暇,赵云澜心思太多,杂而不精,有时候又太天马行空,所以对这些精巧的东西并不像楚恕之那么擅长。
可面对昆仑锁的时候,他却不知怎么的,有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每一道变化都在他的眼里,似乎每一次都正好踩在他心里某种呼之欲出的节拍上。
赵云澜的手指在门上飞快地游走,好像有什么人牵着他的手指一样。
天门、地合、方圆、循着三十六柱,直至……
“咔哒”一声,漆黑的门板缓缓往后拉开,露出一条小缝,里面一丝光也没有,赵云澜站在门口,忽然踟蹰。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后悔推开了这扇门。
然而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从钥匙上解下了一个小手电,小心地走了进去。
墙上挂满了东西,赵云澜吃力地在光下眯起眼睛看去,顿时呆立当场。
满满的一面墙,大的、小的、发火的、大笑的,全都是……赵云澜手一颤,手电险些跌落在地方,他微醺的醉意刹那不见了。
过了片刻,手电光缓缓地落在房间正南墙上的一面古画上,那是一副巨大的古画,几乎占了一面墙,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薄如蝉翼,表面光滑雪白,上面画着一个人。
那人画得眉目精细,气韵传神,曳地的长发,一身简而又简的青色长衫。微微侧头,嘴角似乎含笑……让赵云澜觉得自己几乎在照镜子。
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不是现代简体,也不是繁体,甚至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字体,见所未见,然而赵云澜却不知为什么,只一眼,就明白了上面写了什么:
邓林之阴初见昆仑君,惊鸿一瞥,乱我心曲。巍笔。
十分钟以后,搬家公司小哥敲开了沈巍家的门,里面却走出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他什么解释也没有,只是说不用搬了,然后掏出钱包付了全部的搬家款,说算是让他们白跑一趟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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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沈巍在见到他们主任的时候,就明白了是有人故意想把他调开,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在主任转身的刹那,从身后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冷冷地问:“是谁让你找我的?”
他的声音里带了种说不出的压迫力,眨眼地功夫就把主任的魂魄压在了躯壳里一动不能动,主任的眼神似乎瞬间被放空,像个没有灵魂的皮囊,双眼一片迷茫,呆呆地注视着前方。
沈巍的手上骤然加了压力,抬手把主任转了个身,低喝一声:“说!”
没人能在断是非善恶的斩魂刀面前刻意隐瞒,然而主任脸上的表情越发迷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沈巍心里一沉,他知道,这凡人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了。
沈巍放开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主任清醒过来,在他身后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沈老师匆匆离开的背影——幸好的是,他没有查看对方身上电子产品的意识,那东西沈巍从来用不惯,关键时候也想不起来……再者说凡人的花哨小玩意,胆敢跟他作对的人也是看不上的。
……当然,以沈巍那种君子端方的思维方式,他肯定是想象不出,有人这么大费周章、滴水不漏地引开他,就是为了搬个家、偷几条内裤而已。
沈巍急匆匆地赶回了自己的公寓,猛地推门进去,发现客厅里没人,心已经先凉了一半。
他站在门口呆愣了片刻,心里忽然涌起压抑不住的杀意,好像沉睡多年的巨龙被人手拽逆鳞硬是拉醒时那样——自从上一次他一个没留神,让赵云澜双眼受伤开始,沈巍虽然表面上没怎么样,心里却一直有一根危险的弦紧紧地绷着。
空荡荡的客厅险些把他这根弦拉断……幸好,这时他听见阳台上有人说话的声音,沈巍勉强回过神,身形一晃,几乎是瞬间就转到了阳台上。
他看见赵云澜正好好地趴在窗台上,懒洋洋地点着一根烟,骂骂咧咧地打着电话:“……不要石头的,我知道……汉白玉?什么玩意!我他妈又不是装修故宫,老胡你这不对,跟我也来这套虚的……不不不,你听我说,你老老实实地,把活给我干好了,该给的回扣我给你算额外奖金,一分不少地给你加上好吧?但是我可告诉你啊,敢糊弄我你就死定了……”
沈巍重重地松了口气,侧身靠在了门上,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连手心都是凉的。
赵云澜听见动静,一偏头看见沈巍回来,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电话里的人说:“行了行了,这点屁事别掰扯了,都给我用环保材料啊……什么哥本哈根,我那屋还要住呢,我是让你别给我弄得跟刚让生化武器糟蹋过似的,百年散不了味——哎我媳妇回来了,不跟你扯淡了,挂了挂了。”
他说完,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捻灭烟头,靠在窗户大开、冷风狂灌的阳台窗台上,张开手,敞开他穿着一件皱巴巴衬衫的怀抱,贱兮兮地说:“宝贝过来,给老公抱抱。”
他调戏沈巍已经成了习惯,没想到这一回沈巍竟然真的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低头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片刻,然后双手卡着他的腰,把他拎下了窗台,回手带上了窗户,沈巍碰到赵云澜冰凉的手,皱起了眉:“你是傻小子睡凉炕不知道冷吗?”
傻小子赵云澜双手撑在窗台上,把沈巍困在两臂之间,撑开肩膀伸了个懒腰,又就着这动作,懒洋洋地把下巴垫在了沈巍的肩上,闭上眼睛,嘴角隐约带了些平静安宁的笑意,就像一只吃饱喝足晒太阳的大猫。
沈巍觉得他有些奇怪,于是问:“怎么了?”
“没什么,”这三个字似乎在他嘴里滚了好一圈才说出来,随后赵云澜睁开眼,注视着沈巍近在咫尺的侧脸,面不改色地说,“有大美人垂青,我受宠若惊——当然,要是肯让我再一亲芳泽,我就更找不着北了。”
随后他趁沈巍不注意,飞快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不能沈巍反应过来,他就迅捷无比地逃开,并且宣布说:“等我洗把脸醒个酒,去接大庆,然后我带你回家。”
只字未提他所看见的任何事。
依照赵云澜和大庆的打算,他们俩是想空着手、带着嘴回去的,不过这不要脸的蹭饭行径被沈巍坚决地制止了,强拉着哈欠连天的赵云澜半路下车买了很多东西。
离他的家越近,沈巍就越紧张,要不是他谦谦君子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估计早就掉头跑了。
赵云澜家里的门没锁,他本人看起来也没有敲折扇门的习惯,抬手就推,一推就开,好像知道有人在里面特意给他留了门。
他家里住了一套大平层,面积略微偏大了些,因此显得有些冷清,往屋里走过了玄关,才能听见厨房里传出的一点点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门口摆着两双崭新的拖鞋。
大庆从赵云澜身上跳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乖巧地出声:“喵——”
赵云澜一边换鞋一边嘀咕:“卖萌可耻,你这老不死的。”
大庆扭过头瞪了他一眼,面露凶光。
“哟,这不是大庆吗?”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随后她似乎拍了拍手上的面,伸出来轻柔地抱起了沉重的黑猫,在被猫的重量压得险些闪了手腕之后,她还是忍不住感叹,“看这油光水滑的小样,你怎么越来越胖啊?”
这句话毫不留情地戳中了大庆的死穴,它对此无言以对,两只肥爪子蔫耷耷地搭在女主人的手上,保持着卖萌的表情,拖长了的身体就像一只又长又肥又二缺的黑皮毛虫。
赵云澜:“哈哈哈哈哈哈。”
沈巍勉也应景地强跟着牵扯了一下嘴角,不过他实在笑不出。
赵母保养得非常好,长长的头发挽在脑后,露出颀长的脖子,长得和赵云澜不是很像,只是仔细看,眉目间依稀有些影子,但她的脸部线条要温柔秀丽得多,不笑也带三分笑意,鼻梁上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
乍一看,就像旧时那种温婉美丽、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韵……大概有的时候,对于配偶的审美,父子之间总是有一些相近的。
谁知这“大家闺秀”闻声往门口看了一眼,一看见赵云澜,立刻变脸,横眉立目,一秒钟变成了母夜叉:“笑什么笑,也不怕嘴笑豁了你,滚进来!”
赵云澜依言滚了进去,赵母就看见了一直被他挡住的沈巍。
她愣了一下,回头把沾了点面粉的手洗了洗,扶了一下眼镜,这才一副温柔好客的模样说:“啊,这是小沈吧?”
赵云澜大大咧咧地一搂沈巍的肩膀,把他往赵母面前用力一推:“我给你找的儿媳妇,好看吧?”
沈巍一瞬间语塞,窘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还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赵云澜的不着四六。
所幸赵母看起来一点也没把他的话当真,瞪了赵云澜一眼,又低头一见沈巍手里拎的东西:“哎你这孩子,到阿姨家来吃饭还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