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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梦-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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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箬正给雨竹磨墨,一直没有出声,等甘妈妈出了屋子才道:“太太何必纵着那些人,本就算不得正经亲戚,奴婢打听得往年老太太也没这样客气的。”

雨竹换了支细管湖笔画藤蔓,瞅空看了她一眼,“不哄着难道还轰出去不成,你忘了以前孙姨娘的侄子是如何闹腾了?”

“那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见老太太不管事,胆子才这般大。”早园提着个紫金釉洒蓝罐子进来,忿忿道。原本秩序井然的院子坏了好几处规矩,就会给人添麻烦。

“他们也可能是欺负我年轻,比不得老太太厉害,我就是心里知道也得装不知道,不然一时痛快了,之后麻烦却免不了。”雨竹画完最后一笔,拿起温热的湿帕子擦手,“最后都怪在我头上,不管什么名声,传到老太太耳里总归有些不好。”

歪了歪头,复道:“只这一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惜雨竹想得很美好,现实却有些残酷。

本来一众亲戚还顾忌着冷冰冰手段了得的谢氏,左右收敛了大半,等住了几日,打听清楚了情况,偌大的国公府居然归那个娇娇滴滴,进门还不满一年的二太太管,顿时都兴奋了,脑子聪明些的又多观察了几日,见那位太太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便也放开了胆子,手脚开始不干净起来。

雨竹耳目众多,对他们的所做所为一清二楚,但还是冷眼旁观着,心中忍不住又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

又过了几日,近些的亲戚也渐渐上门拜访,老公爷见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免不了又要痛饮一番。

可惜第二日当他从宿醉中挣扎起来去光禄寺领了年例恩赏回来后,就高兴不起来了。打开“皇恩永锡”的黄布口袋,里头赫然是一千两,按往例该是二百两银子,为何现在变了这么多?

他在庶务上虽然有些拎不清,但是大事当前还是脑子灵光的,当即酒也不喝了,兄弟也不管了,上了轿子便一路急慌慌的往老友忠勤伯府上去了。

“你倒是想想法子啊。”赶到府上,又熟门熟路的跑到忠勤伯外书房,逮着人就急不可耐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传言莫不是真的?”

忠勤伯是个仙风道骨的干瘦老头子,闻言捋着花白的胡子笑了:“你心里又不是不清楚,何苦非要我说出来呢。”

老公爷听了,跌足长叹,“家门不幸啊……老大的前途怎么办?”

“临老了还得个公主儿媳,换了我做梦都能笑醒,你还不乐意,啧啧。况且你以前不是最看不惯你前大儿媳的家世么,公主这身份可是最尊贵了,哈哈。”忠勤伯撮了口茶,惬意的靠在了椅背上。

“你个老东西,这会儿还说风凉话,真这么羡慕的话,我马上就进宫替你小儿子求亲。”老公爷烦躁的拍了下桌子,出言威胁。

忠勤伯这下淡定不了了,忙陪笑道:“别啊,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火爆性子呢,宽儿的那点破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求个公主回来,这不是害人么。”见老友和缓了神色,这才接着道:“本来还只是传言,现在连年例都翻了五番,可见皇上的愧疚之心啊……你先别急啊,听我说完。”

他站起身来往屋里的流金珐琅火盆走了几步,脸上终于带了点正经,“你既然收了这银子,给你家老大赶紧找个媳妇这最好的一条路便给断了……接着还是想想怎么应对那诸邑公主吧。”

“……我怎么知道。”老公爷颓然坐下,气咻咻道,“再说了,那恩赏银子谁敢不收。”

又转了一圈,忠勤伯停住脚步,浑浊的老眼眯了眯里头精光四射,再不复刚才的老迈,低声道:“既然已经如此,那就不妨胆子大一些,左右不过就是个没什么依仗的公主罢了,只要瞅好机会,也不是什么难事……”

……

等到了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换了门神、对联、挂牌的程国公府已被各种亲戚族人挤得满满,雨竹一身正红色的芙蓉金雪罗折枝玉兰妆花缎褙子,笑得脸都快僵掉了,心里再一次赞美了一下指定分家规定的先祖,实在是太英明了,要是不分家出去,这一堆堆的人还不把这府里弄翻天啊到了时辰,老公爷便领着族人去宗祠。

国公府的宗祠设在东边的另一个院子内,黑油栅栏内五间的大门,上悬一匾额“程氏宗祠”,院中青石甬道常年干净,两边栽着长青的松柏,雨竹只在成婚后入祖谱时进去过一次,当时被那密密麻麻的牌位惊了一下,没怎么注意里头的摆设,现在再想想倒有些遗憾,毕竟女眷并不能随意进出宗祠,便是过节祭拜,也是规矩重重。

等人全都进了宗祠,按照嫡旁从内仪门到正堂廊下分列站定,五间正厅,内廊外檐,阶上台下,塞的无半点空地。

等供菜上毕,老公爷拈香下拜,身后众人齐齐跪倒,空气中只余衣裳被风吹起的轻微声响和首饰玉佩晃动的清脆嗡鸣。

好肃穆啊,礼毕,雨竹搀着谢氏起身,悄悄舒了口气,刚才那气氛让她连大点声喘气都不敢。

退出宗祠后,谢氏和老公爷都给围住了,一筐筐的吉利话不要钱一般的抛了出来。许是每年都要经历这么一回,谢氏很淡然的应付着,半点不耐烦也没有。

雨竹一眼瞄到探头探脑的银链,忙冲她使了个眼色。银链奸奸的笑了,狠狠点了点头……

既是拜祭完了祖先,那就没什么理由再留下了,在天黑之前,国公府又恢复了平静。

程巽勋送完最后一拨儿客人,回房后却看到雨竹笑不可支的捶着炕,旁边伺候的几个大丫鬟也是满脸掩饰不住的笑容。

“这是怎么了?”程巽勋挑眉,她总是这般鲜活,看到她笑,心情总是要好上几分。

雨竹挥手让丫鬟下去,自己扑腾着坐直身子,从炕桌上倒了杯茶递给程巽勋,眉眼弯弯:“我告诉你,你可不准和老太太说。”

得了保证,雨竹才憋着笑将自己怎么纵着那些亲戚偷东西,怎么将他们藏东西的地方探清楚,最后又是怎样叫人趁着拜祭,房中都没有人,将赃物都取了回来,还换上了差不多大小的陶花盆,按重量不同增减里头的土块,太小的物件干脆连充花瓶古董的花盆都省了……

“只有最矮的老族叔包袱里的七只半烤鸭没动,旁人高高兴兴背回去的都不是原来的东西了。”雨竹忍了笑:“也有个人发现了,在府门口徘徊了好久,想讨说法又不敢进来。”女孩神气的一扬下巴,“我才不要吃亏呢,在府里的时候什么不过分的要求我都应了,老太太还给了红包,他们怎好偷东西……”

程巽勋失笑,不过看她整到人后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小小的狡黠,也就没有告诉她,府上的陶花盆其实是到陶镇上定制的,大小各异,价格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便宜……

第184章孕事

祭祖过后,便到了一年里丫鬟小厮们最喜欢的时候,合欢宴上剩下的吉祥果、如意糕和各色好菜让他们大大打了个牙祭,再加上丰厚的押岁钱发到手上,人人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走路都快了几分。

芸香捏着手上的荷包,里头是一个小金裸子和六个小银裸子,望着大梁上玉堂富贵的五连珠琉璃彩穗灯,怔怔出神。

多好看的灯啊,每一个都是用料丝做的,上面绣着精细的花纹,芸香攥紧了手里的荷包,这手里的东西,怕是买灯的一面都不够……

爹爹、哥哥,竹儿要怎么办才好?

以往有周妈妈和底下旁人看顾着,她在孝期还能偶尔出去逛逛,行事也便宜。没成想太太居然直接就让人把她半软禁了起来,不仅逼着自己做了丫鬟,还将将她圈在这小院子里做活儿。

松开手看着已不如以往白皙细腻的手,她心中悲苦,家里还不曾败落的时候也有两个丫鬟妈妈伺候的,自是知道奴仆命贱……

可是要是出了国公府,再想进来可就是千难万难了。她无依无靠的小女子一个,要怎样才能为父兄报仇?

“你这幅样子做什么?”周妈妈一脚踏进来,看了她样子忍不住取笑道:“拿了赏钱还不高兴。”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怜惜道:“笑笑吧,菩萨看到高兴,明年运道才好。”

芸香不施脂粉的脸上清丽难言,只见她浅浅一笑,娇嗔道:“周妈妈真是的,芸儿这是高兴傻了。”

周妈妈笑眯眯的摆了摆手,笑道:“这就高兴傻了,那这不更让你直接变成一个小白痴啊。”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个荷包塞到她手里,嘱咐道:“可收好了,这里头的赏钱更多,留着你以后当嫁妆。”

“这是……”芸香拿起荷包捏了捏,一块一块的,硬硬的,“银子?”

“是啊。”周妈妈乐得合不拢嘴,使劲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脸上透出浓浓的喜气:“太太有孕了,老太太、老公爷和二爷都高兴的不行,几个主子都有赏赐,合起来数目可不小呢。”

芸香愣了半响,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二太太?”

周妈妈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兴致勃勃道:“当然是二太太啦,咱们府上不只有一个太太么?”

可能是上了年纪话都有些多,周妈妈忍不住又说了起来:“……老太太领着太太朝贺领宴回来,刚换衣歇息,太太就对着鸡汤干呕了起来,老太太忙让请大夫,就得了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

“老太太喜得跟什么似地,马上就打发人去请二爷回来,这会儿还守在太太身边不肯离开呢……阿弥陀佛,老太太盼了这么些年,终于要如愿了。”

芸香怔怔点了点头,忽的露出个轻柔的笑容,“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呢……”

青葙院里,一片鸡飞狗跳。

八扇的梨花木螺丝四季图屏风外,老公爷、谢氏和程巽勋都紧紧围着顾大夫,听他说着些禁忌,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珍贵,连一向大嗓门的老公爷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嗓音,生怕惊了自己的宝贝孙子。

程巽勋到现在都感觉像是踩在云端一样,晕乎乎的回不了神,仿佛在做梦一样,虽然视线被屏风遮住了,他还是忍不住往屏风望了好几次……小丫头有孕了?他要当爹了?

“你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送送。”老公爷看小儿子一副傻样,举起巴掌就拍了过去。

“可不敢,老朽还走得动,二爷留步。”顾老大夫连连摆手,唤药童背起药箱,腿脚利索的出门了。

谢氏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喜意,往日苍白枯瘦的脸颊也泛着红晕,一叠声催促:“快,快派人去通知亲家。”

“您就放心吧,早派人去了。”杨妈妈笑容满面,微微扶着谢氏,心里琢磨着林家太太还不定怎么高兴呢,没准儿明儿就要上门了。

老公爷也高兴地合不拢嘴,这二媳妇好是好,就是背景厚了些,老2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子嗣,要是亲家不同意,又不好随意纳妾……这媳妇有孕了真是皆大欢喜,也省得自己发愁。

谢氏还有些不放心,走前又留下了杨妈妈伺候着。

阮妈妈很有眼色的拉着杨妈妈去耳房喝热茶去了,华箬和早园她们转瞬间也退得干干净净。

程巽勋摸摸鼻子,忽然感到有些紧张,心在胸膛中砰砰跳着,似乎是一点儿也不肯安稳下来。

绕过屏风进了内室,一股淡淡的清新香气顿时萦绕鼻端。

两三寸高点缀着山石的小盆景,最后的石头中间给掏空了,插着暖房栽培出来的新鲜花卉,花瓣晶莹剔透。九节錾云水纹八棱形白铜暖熏炉里头点了一小把安神香,甜丝丝的气息和花香缠绕在一起,诱人沉迷。

屋里又被阮妈妈和解妈妈合力收拾了一遍,舒适温馨,连桌子、床的边边角角都铺上了锦垫,程巽勋只匆匆扫了一眼,眼睛就再也没能从被褥间卧着的那个穿白绫亵衣的娇小身躯上挪开。

雨竹像猫似的绻缩在松软的被子里,乌黑的青丝散落在枕上,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她睡得并不安稳,刚刚开始的孕吐让身子一向康健的她有些措手不及,细致秀雅的眉还微微皱着。

程巽勋拖过小梳妆台下的凳子,坐在了床边。

屋子里被烘得暖洋洋的,雨竹又给裹得紧紧的,白皙水嫩的额头上已经有了密密的汗珠。程巽勋伸手将被汗珠黏在颊侧的几缕乌发勾起,顺便帮雨竹擦着脸上的汗珠。

约莫是从来没做过所以有些笨手笨脚的,加上雨竹睡得比较浅,一来二去竟然睁开了眼睛。

从昏沉中渐渐清醒过来,雨竹忍不住眯了眯眼,遮住满眼的复杂。

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当真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被下的手慢慢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不一样了,腹中孕育的这个小生命让一切都发变了,从此以后,程巽勋不再仅仅是她的夫君,还是她孩子的父亲,就像一根纽带般将他们两人的距离又缩短了些。

往后再不能真的不在乎了吧,她要让孩子得到程巽勋独一无二的宠爱,她要把最好的奉到他(她)的面前,她要全心全意呵护这个小人儿,她再不能这般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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