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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抿着嘴笑。
虽说什么时候用饭,那都是看皇帝自己的高兴,但眼看到了晚膳时分,几个内侍还是斗胆请皇帝别再误了晚饭了——今儿中午,因为着急出宫,皇帝就没能好好吃饭来着。
“都这么晚了。”皇帝哎呀了一声,“罢了,今儿就不过去了,免得又惊动儿子。小混蛋晚上都睡着呢,过去了也看不着。”
遂又是换了家常穿的便鞋,这边自有人出去传膳,那边就有人捧着放牌子的盘子过来了。
眼神在盘子上来回巡梭了一会,皇帝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算了,今儿就不叫人了。”
最近一心都扑在儿子落地的事上,没有什么和妻妾们卿卿我我的需求——就是一头牛,耕耘了几年那也有点力不从心啊。现在,他是可以毫无负担地好好歇息一会儿了,这几天皇帝除了去长宁宫看儿子以外,基本和后宫都没什么接触的。
吃过饭,皇帝抱着奏折进了寝宫,靠在床边慢慢地翻看着,屋内也是静了下来:任何一个人都有希望独处的时候,皇帝也不例外,就寝时候,屋内最多是留两个宫娥服侍,都不会太多的了。顶多就是他身边一般还留一两个内侍过夜,这和后宫妃嫔们的习惯是不一样的。
在一片寂静的气氛中,一位内侍悄悄地出现在皇帝身边,为他剪去了烛花。皇帝并未多加留意,他已有了几分困倦,连眼神都慢慢地朦胧了起来。
“回禀皇爷……”
那内侍低低柔柔的声音,惊破了皇帝的迷蒙,他的头猛地一点,人也清醒了过来。“嗯?”
“奴婢该死,不合偶然听说了坤宁宫的动静……”很柔和的开头,个中用意,却依然是分明无比。即使刘用落了个凌迟碎剐的下场,可为了富贵两字,还是不断地有人前赴后继地走起了大绳。
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皇帝的态度却不多好,他眉头一皱,本待严词呵斥。可随着那内侍不疾不徐的叙述,要出口的话,却又被吞了下去。
“说下去。”当内侍的叙述出现了短暂的中断时,他沉声道。“皇后是怎么和太后说的来着?”
他的眼中,闪闪烁烁,却是慢慢亮起了深思的光。
143惊讶
徐循简直都要晕过去了。
皇长子给她养?亏太后想得出来!
就是太后想给,皇帝也点了头,徐循都不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的。事实上,她都不赞成把孩子给皇后以外的人来养,要么亲妈,要么就是皇后,除了这两个人以外,别人有谁有资格来养皇长子啊?这要是没养好了,那算谁的?
“妾身自知资质有限。”她毫不犹豫地就给回绝了,“怎敢教养皇嗣。”
说完了,想想赶快补了一句,“如是娘娘以为皇后和贵妃都不能教养皇长子,以妾身之见,不若交还给生母亲自教养,或是由娘娘出面抚养,亦不失为稳妥之策。”
太后眉头一皱,深深看了徐循一眼,“你这可是有点拈轻怕重了啊,庄妃。”
徐循赶快就给起身跪下了——虽然太后话里没有什么指责的意思,但这姿态还是得做出来,人没有嫌礼多的,“娘娘明鉴,妾身出身微末,资质浅薄,怎堪教养皇长子?按说,宫中除了皇后和生母以外,也没有别的妃嫔可堪养育皇长子的。”
至于为什么孙贵妃会被列入养育候选,那理由大家都明白,也不必多说了。
太后嗯了一声,倒是也没反驳,只是微微冷笑了一下,“要按你这样说,宫里还不能出现阴夺人子的事呢。这世上难道就活该讲规矩的人瞧着不讲规矩的人,这么高高兴兴地昂首上骧?”
“这……”徐循一时不知如何回话,想了想,便字斟句酌地回道。“正因如此,才要娘娘出面主持公道啊……”
太后深深地瞅了徐循一眼,“你先起来说话吧——私下议事,何必如此多礼?反而显得见外。”
什么时候,她都变成太后的内人了。徐循有点受宠若惊,也没有再矫情做作,缓缓起身坐了下来,又劝太后。“终究谁来养孩子,其实也就是个名分,这孩子若不能跟着皇后,其实倒还是跟着生母最好。毕竟是亲妈,定能好生照料的。若是不行,养在清宁宫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不是亲生的,放在谁宫里都是尴尬不是?毕竟是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男丁,该怎么带才不算是亏待了孩子,那可没谱呢,除了亲妈以外,谁能禁得起这样的掂量?”
这话倒是在理,也越发透出了徐循刚才言语中的真心实意。确实,哪怕是皇后呢,这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就是不好带的,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谁知道旁人就犯什么嘀咕了?倒是亲妈来带,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就从这个角度来说,清宁宫都不是很适合养育孩子,万一带出个三长两短了,和皇帝的母子之情,难免都要蒙上阴影。
太后沉吟了片刻,望着徐循的眼神,已是柔和了许多,她想了想,又道,“不如令亲娘贴身照顾,住到坤宁宫去,你瞧着如何?”
此举旨在维护皇后的地位,若是玉牒上写的是生母的名字,这孩子就彻底没孙贵妃什么事了。说实话,徐循还是不大看好这计划的成功几率,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处置,对孩子倒是最好的,也未必皇帝不会让步。便含笑点头道,“娘娘圣明,此举确实是十分妥当。”
“若是如此,那玉牒上该记谁的名字呢……”太后又在犹豫此事了。
都让亲妈带了,记谁的不是亲妈的孩子啊?徐循道,“还是记生母的最为名正言顺吧。”
太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徐循见此,遂起身告辞,太后也没有多留。
自从孟姑姑被打发出去以后,太后身边的老宫人做事都特别小心,虽说徐庄妃退了出去,但没听见太后召唤,也不敢贸然进门。
等了许久,已是快到用膳的时间了,几个宫女子便在门口遥遥地拿眼神互相示意,却也没什么人敢叨扰了太后。——若是平时还好,这几日老人家心绪正不顺呢,若是打扰了她,谁知道会不会落得和孟姑姑一样的结果?
可马上就要摆饭了,如是老人家沉浸在心事中,误了饭点,又没人提醒的话,指不定出来也会发怒,总得进去提醒一声才好。
几人正在那用眼神纠结谁进去呢,门帘一响,脚步声就从里间踱了出来,一群人顿时都变成墙根的一道影子,就怕被注意到了。
又过了一会儿,大棉门帘动了一下,两个宫女忙上前挑起了沉重的门幅,太后微微一低头,就从屋内钻了出来。——身上却是已经穿戴好了大毛斗篷。
“走。”她随口招呼门边站着的宫女子,“你随我去。”
宫女子忙就扶住了太后的臂弯,伺候着她下了台阶,“老娘娘是要上哪儿闲步去?可要唤辇?”
太后微微犹豫了一下,“让抬个暖轿来吧。”
“是。”一声清脆的应答,顿时就有人去传话了,太后出门的诸多装备也为人一一送来。昭君套、大风帽、手套、暖炉……等老人家装备好了,暖轿也到了,老宫女服侍着太后坐进了暖轿里,垂手等着她的示下。
等了半日,还没等来了太后指示。老宫女有些诧异,不免壮着胆子瞟了太后一眼,只见老人家坐在暖轿之中,双眉紧皱,竟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去……文庙张贵妃那里。”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迟疑,太后微微一睁眼,又是看似沉稳地吩咐了起来。
——只是,对于跟随她多年的老人来说,这话中的一丝犹豫,却是如此的醒目、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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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宁宫折腾回永安宫时,已经是快用晚膳了。徐循疲惫地进了屋,见着嬷嬷们和柳知恩面上的疑问之色,摇头道,“我现在是什么都没力气说了……”
话虽如此,可柳知恩不能在宫中过夜,徐循休息了一下,到底还是把他叫到身边,将自己和太后的对话交待了一遍,“甭管你怎么在心底埋怨我,这孩子我是真不愿意养——不过,你要有气那就直接说吧。”
柳知恩静静道,“娘娘说的乃是正理,这孩子确实不是永安宫该养的。奴婢又怎会埋怨娘娘呢。”
徐循细看他眉眼,见柳知恩神色平静,倒不像是做违心之论的样子,倒有点奇怪。“我还以为你会在心底把我给骂死呢。”
柳知恩被她逗得莞尔一笑,“娘娘何出此言?奴婢倒是不明白了。”
“真不怪我掺和进了这事里?”徐循的心情也松快点儿了,冲柳知恩挑着眉毛,“一点也不怪?”
“一点也不怪啊。”柳知恩自然地说,“娘娘是永安宫的主子,您想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只要娘娘高兴,奴婢就是陪着娘娘去了南内,都是心甘情愿的,又怎会怪呢。”
徐循嗤笑了一声,“你这不就是在怪我吗?不然,干嘛拿冷宫来吓唬我?”
“随娘娘怎么说吧。”柳知恩的眼神里带了一点笑意,“娘娘要是会被冷宫给吓着,也就不会如此行事了。”
徐循哈哈一笑,“去你的,拿我来打趣,柳知恩,你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
她思忖了一番,又叮嘱柳知恩,“往后这段日子,宫中必定是风风雨雨的难以平静,到时候,咱们的处境怎么样可还不好说。你,我是信得过的。可别人那边……这番话也别轻易告诉了出去。”
柳知恩丝毫不曾讶异,反而隐隐带了一丝赞许,他欣然道,“奴婢明白。”
顿了顿,又道,“本想和娘娘说个新鲜事儿,如今看来,娘娘听了也不会觉得有多吃惊……清宁宫被打发出去的孟姑姑,本是罚去了浣衣局服役,如今倒是报了老病不堪使用,被人接出宫去了。”
虽说是各为其主,但宫女和宦官不同,对出宫还是有个盼头的。尤其是孟姑姑这样手中执掌了权柄的大宫女,年岁也不小了,有所求也是很正常的事。徐循笑了一下,“是孙家在背后操办的吧?”
“瞒不过娘娘的眼神。”柳知恩捧了她一下,才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看太后娘娘和您是单独相处,便可知道她老人家对清宁宫内外,已没那么放心了。”
连清宁宫尚且如此,永安宫的人心如何,更没法保证了。徐循自知自己走的这条路不能为所有人理解,几个嬷嬷就有异心,也是人之常情,可临到这时候,也不免有些过不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过了片晌方道,“这件事,我也是对得起我的心了。胡姐姐那里,不至于难以见她……事态如何发展,只静观其变吧——这本也没打算继续插手,就是要卖我,又能卖什么呢?只盼着我们这里,就有谁有了异心,也能看明白这点,大家太太平平地过吧。”
柳知恩点了点头,安慰徐循,“不过未雨绸缪而已,几位姑姑都是极忠心的,必不会对不起娘娘。说那什么点,太后老娘娘毕竟是老了……”
这还是太后呢,今年连五十岁都没到,只因为流露出倦勤的心思,对外事过问得没那么严密了。这便被人明目张胆地欺到了头上,人情淡薄处,连太后都不可免,徐循对永安宫却没这么乐观。她摇头道,“人心可是禁不起风雨的,这一次事情,和从前所有风雨不同,栽了,我得不是,安稳过去了,我也没好处。也不是谁都能和你一样忠心耿耿的。”
柳知恩欲要宽慰,却也只能是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徐循见他这样,倒是一笑,“罢了,你也早些回去吧。脑袋掉了也就是碗大个疤,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必如此牵肠挂肚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难道孙家人还能把我们家给灭了满门?还是用心带点点吧,别的那都是虚的。”
柳知恩回去以后,徐循胡乱向嬷嬷们交代了几句,“清宁宫那边也是心意难定,让我过去帮着参赞参赞……”
带了点点吃过晚饭,她便早早地歇下了,一夜无梦,睡得很香。
第二日早上起来,便听说了一桩不小的八卦。
“大哥去坤宁宫了?”她问孙嬷嬷。“晚上去的?”
“用了晚膳去的,”孙嬷嬷很肯定地说,“呆到后半夜,才出来回了乾清宫安歇,现在是满宫里都传开了。”
这……徐循也有点拿不准了。——难道,这是坤宁宫要复宠的意思了么?
皇帝心思如何,现在是谁也猜不准了。皇长子生母的命给保住了,又是个男丁,让孙贵妃收养的心思说不定是早已淡去。虽说和皇后感情不好,但要说起来,满宫里也就她有资格照看皇长子了。为此和皇后和解……以前皇帝肯定不会答应,现在却不好说。反正皇后也不能生了,不正是养育皇长子的最好人选吗?
“留意一下宫里的动静。”她没有下结论,只是吩咐着孙嬷嬷。
几个嬷嬷自然是心领神会,自去做事。徐循这里深居简出,只顾着带点点,自己却是并不肯出门一步。
这天还好,也许各宫都和徐循一样莫名其妙,众人倒是都持了观望的态度,可等皇帝在接下来几日接二连三地去了坤宁宫以后,以风向标赵昭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