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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她宋初一虽说算不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好歹也是个能谋划的,谁知在这等小事上竟在阴沟里翻船!出师未捷身先死!
真是越想越怄的慌。
宋初一这些天也是极累,咬牙切齿了大半夜,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
宋初一在外面兵卒操练声中醒来,外面天色已晓。白刃正趴在榻边美滋滋的啃一块鹿肉,听见声响,飞快的抬了一下眼皮,叼着鹿肉扭头就跑,生怕被无辜残害。
“吔,小畜生!”宋初一看着它一溜烟窜出去的背影笑骂道。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没有半点酸痛,显然昨天晚上在她睡着之后赵倚楼便没有再压着她了。
那头犟牛必是装睡无疑!
想着,宋初一从旁边的矮屏上取了衣物穿上,狠梳了一阵蓬乱的头发,窝好发髻便匆匆往幕府营帐走去。
“先生!”
刚出帐没几步,便迎着一个疾步跑来的兵卒,“夏将军发怒了。”
“何故?”宋初一加快脚步。
那兵卒连忙跟上,“听说是因为不满都尉年纪轻。”
这情况不出宋初一所料,夏铨是员猛将,正在秦魏交战的当口被调到这里驻扎待命。他不知计划,只觉得好好的仗不能打,还要以一个少年军师马首是瞻,正窝了一肚子火气还没撒出来,咸阳居然又派了一个毛头小子来做他副将!是可忍孰不可忍!
“鸟!”
宋初一还未进帐子,便听见一声咆哮。
“我倒是要问问君上,夏某人哪里做的不妥当了,竟如此待我!”夏铨不忿道。
宋初一清了清嗓子,步入幕府大帐。
里面十来个将士站的笔直,大气不敢喘,夏铨在屋内转来转去。赵倚楼拄剑垂眸立于左侧首位,一动不动,宛如一尊完美的雕像。
夏铨约莫三十七八岁,是土生土长的秦人,为人刚直,性子火爆至极,惹了他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不跟你拼命绝不罢休。
夏铨看见宋初一,怒容稍缓。他倒是没见识过宋初一究竟有什么能耐,但挑五国攻魏之计实在让秦人畅快。还有在卫国舍命救籍羽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心中对宋初一的忠义刚烈十分赞赏。不管怎么样,这样的人值得他尊重。
众人见状,齐齐拱手见礼,“先生!”
宋初一在军中没有明确的等级位置,所以便拱手还了一礼,然后笑盈盈的看向夏铨,“将军一大早如何动怒?”
夏铨也是昨天才到,刚刚接手司马错的事情,他有很多事情要忙,昨晚也看过调任书,可是上面内容寥寥,今日一早召集将士,才愕然发现从未见过赵倚楼,而且他如此年轻。
刚开始夏铨倒并没有存轻视之心,毕竟也是近二十岁的男子,而且少年英雄也是常有的事情,谁知一问之下更加惊怒——这个副将居然从未打过仗!
“君上调任没有实战经验的副将,岂非至将士性命于不顾!?”一提起来,夏铨的暴脾气又炸开了。
“夏将军多虑了。”宋初一看了赵倚楼一眼,转向夏铨道,“这里一时半会也没有仗可打,却选择驻扎在此,将军可知君上深意?”
夏铨正闹不明白这件事情,被宋初一这么一打岔,怒火都熄灭了一大半,“请先生明示。”
第197章谁截了美人(一更)
“大秦正是用人之际,君上将这些青年才俊交在夏将军手上,足可见君上对夏将军的信任。”宋初一笑道。
夏铨愣了一下,目光在帐内所有人身上迅速扫过。的确如宋初一所说,除了几名常年跟随他的人,其他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新人,算起来,都尉墨在这些人里也不是最年轻的,只是他身居高位引人注目而已。
宋初一见他似是信了,便微笑对众人道,“诸位跟随夏将军,当认真吸取实战经验才不枉费君上一番苦心。”
“嗨!”
众人齐声应答,声音震耳欲聋。
“哼。”夏铨怒气渐渐平息,能受到新君的信任,心里也不免有几分得意,但还是驳了宋初一,“先生的话,某不敢苟同!实战经验都是在血水里泡出来的!哪有坐着就能学到的便宜事!”
“夏将军说的对也不对。”宋初一很少揣摩上意,她此时说的话,不过是根据事实分析,捡着有用的说罢了,“听说猛虎在让自己的幼崽去捕猎之前,会教授它们捕猎技巧,然后再带着它们一起去狩猎,如此数次之后,幼虎便能够独当一面了。”
这个比喻很浅显。事先知道一些经验,等临上阵的时候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也有助于让他们更快成长,减少死于战场的几率。
“君上远见!”夏铨叹道。
夏铨是从战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也亲眼看见自己身边熟悉的弟兄血溅沙场,他以前一直觉得谁更勇猛更狠才能在战场上生存下来,而现在思虑宋初一的话竟也觉得颇有道理。
“都散了,某要与先生议事。”夏铨挥手道。
“嗨!”
得到将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迅速的退了出去。
宋初一装作没瞧见赵倚楼看过来的目光,与夏铨相让着坐下来。
既然没有仗可打,副将有没有经验也就不太重要了。但让夏铨头疼的是,他一个只知道战场杀敌的武将,坐着干巴巴的同属下讲经验……究竟要从哪里下嘴呢?
“夏将军参加大大小小四十余场战,应当有许多印象深刻的过程,只管同他们讲了便是,其余的交给在下。”宋初一也知道挺难为人的,所以便主动将事情揽过来一半。
夏铨这才算找到点头绪,“这个容易。”
“将军要记得。捡着艰险的说。”宋初一嘱咐道。
夏铨点头,不着痕迹的打量宋初一。
宋初一曾经是大秦柱下史,夏铨在朝堂上也常常见到,只是这个少年一直垂眸端坐在一角,仿佛殿内一件摆设。彼时各种内忧外患接踵而来,他站的位置离她又远,便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他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观察这个少年人――容貌一般,身材瘦弱,可是那一双清明的眼,由内而外平和淡然的气度。都让她与同龄人有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区别。
“将军如此信任怀瑾?”宋初一不由奇怪。
夏铨哈哈笑道,“不瞒先生。某还是更信任君上!献公、孝公都是一等一的贤君,看人的眼神贼拉毒,某寻思如今的君上也不逞多让。某是睁眼瞎,君上说什么某就信什么!”
秦献公识蹇叔、百里奚,扶大厦之将倾;秦孝公识商鞅,力挽狂澜,扭转颓势。秦国两任君主都有识人之明。而赢驷似乎是更青出于蓝了。
“夏将军过谦,能识得君上便不算睁眼瞎。”宋初一了然笑道。
夏铨有匿智,抑或说大智若愚,并不是能轻易糊弄的。所以宋初一不欲与他多说,只请他全权做主军营里的事情,但是下达命令之前要先知会她一声。
从赢驷的君令中能看出他的意思是以宋初一的意见为主,夏铨能看得明白,因此对于这样处事方式,他没有任何意见。
商定之后,宋初一便与夏铨各司其事。
宋初一从幕府出来正巧迎上籍羽。
“回帐吧。”宋初一见他欲言又止,便知道有消息传来,于是立刻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回到帐中坐定之后,才道,“何事?”
“先生的计谋奏效了,蜀国今日对苴国用兵。”籍羽不得不佩服宋初一,用最小的代价便挑起了蜀中战争,且可以预计这星星点点的战火势头,很快便能燎原。
当初宋初一拿子朝美色去诱蜀王之时,籍羽心里觉得这样做很难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可是蜀王连子朝的面都没见着,这仗果然就打起来了!
“接下来便看张兄了!”宋初一说着,从帐中取出盐,旁若无人的刷起牙。
籍羽跟着宋初一办事,将她计划看的最清楚。
宋初一刚开始拿子朝引诱好色的蜀王,蜀王虽然垂涎,但心中生疑,然后她又适时的抛出秦欲与蜀国通商的请求,让蜀王觉得秦国是有予有求。蜀王果然上当,同意秦蜀通商,而后又遇见种种看似意料之外的阻碍,譬如山路难行,美人车马无法进入……马上到嘴的肉,蜀王自然不能放弃,蜀道自然也就建了起来。
而后作为新任秦使的樗里疾又依照计划,适时抛出“神牛”讨好蜀王,宋初一那边婉转敲打太子,使太子将蜀道修的又宽又结实。紧接着她又奔赴巴国,散播秦国给蜀国献大礼的消息。
在这一切进行的时候,蜀王受朱恒的影响,心中一直存疑,所以又用一封无礼的信试探秦公。
赢驷不惜尊严,积极配合宋初一的计谋,使得蜀王对秦国诚意深信不疑。
一切顺利,美人、神牛也都交到了蜀国太子手中,蜀王欢欢喜喜的搭着鹦鹉舟去亲自去迎接美人。可就在这当口,一群经过乔装的苴国兵卒居然趁机打劫!
要知道,蜀王等美人已经等的心肝脾肺肾都疼,乍一听见这消息,顿时火冒三丈,拍案就要发兵。
谁劫了美人?这还用查吗?虽说葭萌关在苴国境内,但苴国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肯定是巴国那个贪财的老不死听说“神牛”之事,与苴国合谋把东西给劫了!
苴国与巴国一向交好,而且战场捡到的苴国士兵尸体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就算苴国不是主谋也是从犯!
那些尸体的确是苴国士兵无疑,不过他们却不是去截礼物,而是被乔装的秦军杀死丢在战场栽赃用的。
蜀王就算不在怒头上也未必能想到事实是这样。
蜀国一边和派人和巴国交涉,一边对苴国开战。巴蜀实力相当,蜀国不会贸然动武,但蜀王一腔怒火冲脑,咬牙切齿的发誓不灭了苴侯这个吃力扒外的东西,死后不见祖宗!
苴国是蜀国的附属国,两国开战算是对内用兵,外人管不着,再加上蜀王如此重的毒誓,苴侯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向巴国求救。
这一切步步为营,一环扣着一环,宋初一做的那些事情看似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效果却有如风起于青萍之末。
从微小之事着手,影响大局。
这样一个掌控全局的人,若不是籍羽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这是出自宋初一的手笔,他也越来越怀疑宋初一是个女子这个事实。
“为何用这么看我?”宋初一睨了籍羽一眼,将漱口的水吐到盂中。
籍羽道,“先生岂不是将功劳都平白让给张子?”
“自信如张子,也未必会承这份情。”宋初一笑眯眯的道,“只要君上明白就好。”
宋初一知道,张仪这种自尊心和自信心极强的人,虽不一定喜欢吃现成的,但既然吃了就肯定不会这样平白的占便宜,他必会将宋初一这份大礼记在心上。
明面上看,宋初一似乎一点名利都没沾上,但只要安下赢驷和张仪的心,这便是她最大的收货,日后的不会缺名少利。所以这一举动,她谋的是赢驷和张仪的心。
籍羽想通这一点,不由叹了口气,“先生这样活着不累?”
又或者,像她这样的一个人,做什么事才是真?
“累。”宋初一呵呵笑道,“越累越开心。”
宋初一见案上有食,便招呼籍羽坐下一起吃。
籍羽无言,他暂时不愿意搭理这种不正常的人,于是借口推辞,退了出去。
巴蜀开打,消息更是源源不断,那边竹简堆的满案头,宋初一胡乱吃了几口便拭了拭手,坐到书案前将今日的探子传来的消息看完。
“先生,都尉来了。”守门兵卒道。
“嗯。”宋初一放下竹简,“请他进来。”
门口光线一暗,赵倚楼领着白刃走了进来。
“你不去练兵,跑到我这里来有事?”宋初一问道。
赵倚楼到嘴边的话被噎住,脚步片刻不留,扭头便走。白刃也翘着尾巴,扭头颠颠的跟着跑了出去。
满头雾水,她不就是问了一句么?哪里又得罪他了?
不过,想到赵倚楼和白刃那如出一辙的扭头,宋初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嘀咕道,“我说白刃哪里学来的!”
宋初一没功夫去猜赵倚楼为何忽然使性子,埋头继续看竹简。看到第三卷的时候,目光微凝,握着竹简的手不由紧了紧。
第198章赵某人生气(二更)
这竹简上的消息是从巴国传来,说是近段时间传出巴国要变法的消息。
宋初一叹息,姬眠究竟还是把她的话搁置一旁了。
法家一向多是刚直执拗的性子,倘若商君不是遇见秦孝公,也未必能够将新法在秦国扎根,更逞论在巴国那种巫道与王权的地方施行变法?姬眠若是不能迎合巫道,做出一些妥协,恐怕凶多吉少啊!
宋初一沉吟半晌,觉得以姬眠的性子,怕是委婉不了。
“来人!”宋初一扔下竹简。
“先生!”门外士卒进来。
宋初一抄手道,“去请羽过来。”
“嗨!”
那士卒领命下去,不消片刻籍羽便赶来过来,“先生寻我有事?”
宋初一起身道,“我有件私事想托你去办。”
“先生尽管吩咐。”籍羽本就是追随宋初一而非秦军中人,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