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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残了,哪有那么娇贵。”宋初一道。
“我师伯给你的信。”赵倚楼将竹简递给她。
第273章教我遇见你
宋初一解开竹简,看了一眼,放下之后又继续看公文。
赵倚楼在榻沿坐下,伸手夺下她手里的竹简,问道,“究竟什么事?”
“不就是想见见我?”宋初一笑着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赵倚楼蹙眉,“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原来墨家有意收宋坚入门,赵倚楼是知道的,但是宋坚已经走了,身为墨家元老的师伯却依旧照原计划见宋初一,定然是有别的打算。至于有什么打算,赵倚楼却一时猜不出。
“墨家近些年来有些式微,广为交游不算太奇怪,我原也未当一回事,不过近来听说许多消息,便知道墨家内部又要乱了,你师伯见我,恐怕要为谁拉外力。”宋初一无意搀和学派内争,心中淡淡。只是起初她以为只是学派之间学术交流,没料到居然想岔了,墨家根本就不在意道家,在意的仅仅是她宋初一。
赵倚楼默然片刻,才道,“他们要拉你蹚浑水?”
他一点也不了解墨家内部是怎样的情形,可也不笨,略略想想便知道大致的情形了。
“小事耳,若这世上哪个人真有手段逼我卖力,我倒是佩服他,出出力也没什么。”宋初一话说的坦然,可这世上能逼迫她的人,手指头能掰数的过来,“帮助墨家,于我来说是件好事,但于秦国未必是好事,所以还要掂量一番,若是到时候我不帮墨家,你可会怪我?”
宋初一望向他。眸光微转间映着灯火跳跃,素淡苍白的面容上有一瞬的明丽。
赵倚楼心底泛起涟漪,反握他的手,“你又何必问这些。我心眼窄,何曾装下过别的?”
什么天下大道,什么师门重责。赵倚楼不是担负不起,但他不愿担负。或者说,在权力倾轧之下沦落山野,见识过世间种种龌龊之后,便心淡了,他骨子里埋藏着一种极端的消极,倘若不是遇上宋初一这个让他心生依恋的人。他要么就是漂泊无依于山林,要么就是挥剑屠戮天下,斩杀一切罪恶的源头——人。
“真好。”赵倚楼倾身拥住她,低语道,“教我遇见你。”
宋初一神态柔和。抬手环住他壮实的腰。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情意更匆匆,得珍惜时且珍惜,宋初一又何尝没有这样的觉悟?她有时候不愿付诸言语,可情意一样深重。
拥了一会儿,赵倚楼松开她,也不问她的意见,将竹简一卷卷收好放到案上之后。才道,“别看了,早些休息,把身子养好。”
宋初一望着他不容商量的样子,无奈一笑,却也并未坚持。
赵倚楼熄了灯。上榻搂着宋初一,昏暗中一双眸子似盛着星光,语气含着羞赧,“还疼不疼?”
“好多了。”宋初一道。
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显然这件不成功的事情,让他们都有些阴影以及郁闷。
半晌,宋初一居然嗤嗤笑了起来,用手指捅了捅毫无睡意的赵倚楼,“像咱们这样因此事惊动朝野的,恐怕是开天辟地头一份!”
提起这个,赵倚楼有些恼,训斥她道,“你还好意思笑!没见过你这么生猛的!”
说起来宋初一受伤这事儿还真不能怨赵倚楼,他觉得自己不懂,她看上去好像很懂的样子,为了不伤着她便由着她去了,谁知道这厮居然也是个生手,不会就罢了,竟来硬的,生生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赵倚楼一腔怒火,但想着她受伤,又不好出言责怪,谁知道她居然一点悔过的心思都没有,还拿来当笑谈!
“不生猛的你也没见过呀!”宋初一道。
赵倚楼语塞,重重的叹了口气,没好气的道,“睡觉!”
宋初一扶着老腰,往他身边凑了凑,寻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和宋初一同榻是件很考验功力的事,她能有本事把偌大的床铺每个角落都横竖折腾一遍,然后把自己和被褥裹的不分彼此,赵倚楼见识不止一回,但她如今伤的这般重,还是没有丝毫收敛,就实在让他忍无可忍了,大半夜的憋着一腔怒火把她从被褥里捞出来拘在怀里,好歹熬到了天亮。
天色方朦胧,赵倚楼看着怀里熟睡的人,没有一丝提防和算计,因手脚被拘住,似乎不满的扁着嘴,露出几分纯真稚气。赵倚楼唇角微扬,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一晚上的怨气都消散殆尽。
想起今日要去见稽赭,赵倚楼轻轻松开她,起塌洗漱。
昨夜下了雨,今早窗外雾气氤氲,泛着浓重的湿气,依旧没有太阳。宋初一蒙头大睡,直快到晌午才幽幽醒过来。
身边早已不见赵倚楼的身影,她怔怔片刻,忙出声问道,“專荆〖甘绷耍俊
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專厩宕嗟纳簦跋壬牙玻缦壬丫群蚰桓龆嗍背搅四兀
宋初一一拍脑袋,“误事!怎的不喊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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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好心,宋初一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下回只管喊我。”
“喏。”專炯纬跻慌捕硖澹煽烊×艘屡郏旁诟浇陌辽希鲎潘鹄锤隆
宋初一有些事情要交代甄峻办,昨日才令人请他今日过来,事情倒不是很急,但甄峻顶着个大家族,本就人手不够使,浑身都担着事儿,别说一个时辰,便是连两刻都耽误不得。
简单清理一下,宋初一便去了书房。她走动起来,某处被扯痛,未免被甄峻瞧见,就没有往正堂去。
甄峻得知宋初一醒了,心里松了口气,跟着專纠吹绞榉俊
一进屋,便瞧见宋初一靠在扶手上,一手端着茶盏,头发不似平时整齐梳起,而是松松结在身后,眉目素淡而疏懒,一副随性洒脱的风流之态,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将她本就瘦削的样子衬得更加单薄。
“让你久等了。”宋初一搁下茶盏,抬眸看着他,面上似有歉意,“坐。”
甄峻边坐下边道,“听说先生病了,便没有让專竟媚锎蛉牛蛉障壬星耄乙讶唤虑榘才磐祝鹊炔环潦隆!
“那就好。今日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情嘱托你去办。”宋初一道。
甄峻敛容,“先生请讲。”
第274章阳谋反间计(1)
“有个叫徐长宁的士子曾去拜访过你吧''”宋初一道。
甄峻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片刻,才恍然想起,“是有此人,他来我府上拜访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听瑜儿说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我便见了一面。”
“你观此人心性如何?”宋初一毕竟与他也只是匆匆见过一面,了解不够深,况且甄峻看人的眼光极为毒辣。
“有法家的犀利,却无法家硬气,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这样的人甄峻见的多了,根本不往心里去,所以宋初一方才乍一问时,他竟是一时未曾想起。
法家,唯法是从,所以通常显得刚硬、锐利,没有多少人情味,但是也不乏有人藏在这样的表象之下去追求荣华富贵。
宋初一点头,她第一次见到徐长宁,听到他的言论,便将此人的心性掂出个三四分。
“这就好,就怕他不求名利。”宋初一笑着,不免又想起了姬眠。他虽看不清时局,也固执,但真正是铮铮铁骨。
甄峻不解道,“先生要用此人?”
宋初一道,“嗯,你去查查他目下身在何处,我要见他。”
“好,我即刻去查。”甄峻拱手道,“那先生好生休息,我先告辞了。”
“找到之后告诉他,随时都可以来见我。”宋初一道。
甄峻心中诧异,对这么一个人,为何如此重视?
他纵是想不明白,却不敢怠慢。回到府里立刻着手去查。商贾重人脉、消息,甄峻想把甄氏在秦国扎下根基,在这方面是下足了功夫,众人皆知道国尉府是甄氏的主家。没有人不给几分脸面的,借着这个便宜,甄峻早已在咸阳攀了不少关系,又布下许多收集消息的暗点,所以要寻个抓住时机就想出风头的人,实在是易如反掌。
不过两三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有了徐长宁的下落。此人在咸阳各处的酒楼、博弈社里都有过言论,但可惜并没有人看中他的才学,以至于本就穷困潦倒的他,如今更是三餐不继。
甄峻令人将宋初一的话传给徐长宁的时候。他简直欣喜若狂,他在秦国逗留数月,也曾过来拜访过宋初一,但都被仆人以“宋子病中”的借口挡了回去,再加上四处求路不得,已是心灰,原打算想办法弄些盘缠好去往楚国碰碰运气,谁知竟得了这个天大的喜讯!
徐长宁一扫几个月的阴霾,喜上眉梢,觉得自己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了!所以尽管天色已经擦黑,他还是怀揣一腔希望忙不迭的赶来了。
在徐长宁到来之前,宋初一就已经收到了甄峻传来的消息,上面记载着他数月来的作为和近况。
宋初一对甄峻的办事效率和结果十分满意。
“先生,徐长宁先生求见。”專镜馈
“请他进来吧。”宋初一埋头批复今日送过来军政要务。国尉不是闲职。她每日都有许多紧要事情要立刻进行处理,有时候迟一刻都会耽误军队运作。
徐长宁随着專窘胧榉浚纬跻宦袷资榘福愦笞诺ㄗ踊肥邮榉恳蝗Γツ克埃闹姓鸷场K拇τ窝АR苍牍簧偃ü蟾。晌郊涡紊氖榉浚话愕氖榉炕蚧阑蚴媸剩粗荒芩凳鞘屎隙潦榈姆考洌纬跻徽饫锼淙徊凰闾螅钡比侵窦颍踔亮干隙级鸦缧∩健
徐长宁心想,这处原本是秦公别院,有许多书籍并不奇怪,他如此想着,却不知道这屋里并非全部是从各处搜罗来的书籍,其中有两成都是宋初一本人所著的兵书和注解。
“專荆プ鲆还辣础!彼纬跻环愿赖馈
“喏。”專就肆顺鋈ァ
徐长宁收回眼神,正瞧见宋初一抬眼看他,“徐先生请坐。”
“多谢国尉。”徐长宁连忙敛了神思,施礼之后跽坐下来。
“徐先生不必拘礼。”宋初一言笑浅浅,很是温和的样子。
徐长宁便放松了几分,恢复平日的自矜,笑容得体,“常言惠子学富五车,今日一入国尉的书房,才知人外有人啊!”
庄子曾经言:惠施多方,其书五车,其道舛驳,其言也不中。
这句话其实是在批评惠施,说惠施这个人会很多方术,虽然他著的书够装够五车了,但是他说的许多道理舛误杂乱,言辞也有不当之处。庄子的批判向来一针见血,不会因为关系亲近便婉转言辞,但世人皆知他与惠施交情甚深,便以为是朋友之间互相打趣,将此言理解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亦常常取前半段,去夸赞别人的博学。
但宋初一了解,自家师父说一就是一,丁点二的意思也没有。所以对于这样的夸奖,她表现很淡漠,“不敢当。”
马屁没拍出效果来,徐长宁有些讪讪。
“徐先生如何评价自己?”宋初一抄手望着他。
徐长宁微怔,有些摸不准宋初一的意思,斟酌了几息才道,“是非功过,盖棺定论,在下不知如何回答国尉。”
“呵。”宋初一轻笑,盖棺定论这个词可不是谁都用的起,得有人在你盖棺之后能想起你的功过才行。然而让宋初一嗤之以鼻的还不止如此,就徐长宁的回答来看,便知他不是个磊落之人,神情遂冷淡了几分,“谁言品行是非必须得旁人去评论?既然你不愿意坦诚以待,我亦不欲相迫,再谈无益,徐先生且回吧。”
宋初一说如此不留情面的话,也有试探的意思,她想知道此人为求名利究竟能多忍耐。
徐长宁脸色有片刻难堪,身子紧绷,只须臾又松了下来,拱手道,“国尉请恕罪,在下……只是不明白国尉之意,所以略有几分戒备。”
宋初一平静的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这就对了,我这人,最不喜爱别人在我跟前兜圈子。”
若是兜的有水平点也就罢了,对那些水平不怎么样,还顾左右而言他的人,宋初一厌烦透顶。
徐长宁微微松了口气,随着笑了几声。
“既然你如此说,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这里要送你一份前程,但我须得了解你之所求。”宋初一道。
徐长宁按压住心中狂喜,也不敢再装模作样,连忙拱手道,“多谢国尉!若能求得前程,长宁肝脑涂地报答国尉!”
此言,义士说出来震撼人心,但策士,尤其是徐长宁这样急于求出路的策士,说出这话的时候,宋初一只是当过耳风了,“肝脑涂地倒是不必,我只是让你帮我办件小事。”
“国尉请讲!”徐长宁正色道。
宋初一往扶手上歪了歪,“我给你的这份前程不在秦国,而在魏国。”
徐长宁心里疑惑,秦国国尉权势再强,能把手伸到魏国去了?谈何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