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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是宋怀瑾舍不得牺牲无辜,她的心里此刻只有谋,没有情,只是闵迟那样一个人,居然出乎意料的急袭,必然是有不少内应,他有十足的把握,再看魏军和守城士卒的力量悬殊,即便此时不降,也绝对撑不住半刻。
“正门大开。”宋怀瑾补充一句,“传信把北城门也打开。”
正门大开是空城计,纵然总会被识破,却总能够拖延一时半刻,而北城门,是为秦军而开……但愿秦军抓住这个时机吧。
那副将紧紧抿着唇,一动不动。
宋怀瑾抬头看他,火把剧烈跳动的火光下,是一张坚毅俊朗的脸,“末将愿死不降!”
“大丈夫生于世,一为忠义,一为抱负,端阳侯不值得你忠义,阳城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也不能一展抱负,你死也是白死!”宋怀瑾有气无力的说道,“休要犯蠢。”
沉默了片刻,他才拱手道,“末将领命!”
宋怀瑾看着那没入风雪里的魁梧身影,静了许久,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帕子,展开之后,露出一粒指甲大小的药丸,芳香扑鼻。
她用手拈了放入口中,微微皱眉,眯着眼睛看向外面的风雪连天,一股辛辣顺着喉管而下,在腹中渐渐汇聚成绞痛,热流顺着喉管涌了出来,口中满是腥甜。
宋怀瑾已经油尽灯枯,死,也不过是早一天迟一天的事情,只是她不想死前的日子里天天看见闵迟,想想都堵得慌。
无谋不诈,输了也是她宋怀瑾技不如人,但她绝不能原谅。
“初一!”一个熟悉身影闯入视线。
宋怀瑾略略打量了一番,闵迟一袭烟色广袖袍服,黑色貉子毛大氅,满身落雪,依旧是那样风姿翩然。
他看见宋怀瑾的情形,满面震惊,喃喃道,“初一,我来接你的。”
闵迟不想她死,哪怕利用过,出卖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她置于死地。
他见宋怀瑾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这才反应过来,大步冲入棚内扶住她,一双凤目中噙泪,“初一,你想说什么?”
宋怀瑾吐出一口血,凑近他,艰难的吐息道,“闵迟……我操……你大爷!”
听着这句遗言,闵迟愣愣的看着她清明的眼失去光彩,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初一,字怀瑾,原字寅月。
握瑜怀瑾,比喻美好的君子品德,这是因为她言语行为粗鲁,性子不好,所以拜师时,其师对她的美好寄望。可是直到死,她也没能奉行这两个字的分毫。
闵迟笑罢,眼角有泪倏然滑落,在冰天雪地里灼的面颊微疼。
“军师!北城门有秦军!”棚外,有士卒急促的禀报道。
闵迟身子一绷,垂眸看了一眼怀里安详的面孔,她带血的唇角似有若无的翘起,彷如嘲笑他一般。他眉头微微拧起,将宋怀瑾轻轻放下,抬头看了看微微发亮的东方天际,缓缓吐出两个字,“备战。”
第三章重生于荒野
东方浮白,广袤的苍穹上还缀着一弯浅浅的月牙,荒原四野遍地都是半人高的野草,朦胧之中泛着枯黄的颜色,上面结了一层浅浅的霜。
寂寂的草丛里,忽然响起哗啦一声,紧接着便是在枯草里窸窣的穿行声。
很快,一名衣衫褴褛的人爬了出来。他身材瘦小,葛布麻衣褴褛的披挂在身上,黑乎乎小腿和手臂暴露在外,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遮掩住了面容。从身量和四肢来看,他年纪不大。
少年手中握着削尖的竹片,跪在空地之上凸出的一个小土包前,抛开土壤。
放眼放去,这一片有七个小土包,土都是新翻的,每个土包上面都插着一个竹片。
少年手脚飞快的刨开一个土包,看见里面露出的衣裳,唇角微微扬起,动作越发快速。不一会儿便从土中拽出一具用席子裹了的男尸。
男尸头上沾染了许多泥土,颜色青白,尚未有腐败的迹象。少年心中一喜,伸手摸了男尸的胸前和腰间,不出意外的发现了一块玉玦。
少年放在掌心摸了摸,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一下,玉质不好,连一张羊皮都换不到,但说不定能换上半豆黍子。少年将玉佩塞进怀里,伸手扒掉了男尸的外衣,又将尸体用席子裹好塞进了坑里,用土埋上,磕了几个头之后,拿起竹片开始挖下一个土包子。
少顷,便见到一片红色衣角。这片红色衣角十分有光泽,少年惊喜的“咦”了一声,沾满泥土的手在自己身上使劲蹭了蹭,才伸手去摸那衣角。
滑不留手的,竟是丝缎!
少年大喜,动作也小心了不少,用竹片轻轻刮去泥土,让整具尸体暴露出来。
展开席子之后,发现这是一具女尸,与方才那具男尸差不多,也不曾腐烂,一张青白的脸,头发上沾了许多泥土。
少年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尸穿着的衣物上——是一件大红色的丝缎嫁衣,上面用蓝色和金色的线绣了花样,花朵中间坠了玉珠,个头虽小,但散发着莹润的光芒,玉质上乘。
少年小心翼翼的清理着那片沾上了泥的衣角,约莫过了一刻,才仔细的摆弄干净。如法炮制的脱了尸体上的衣物。
这一次,他觉得有些异样,这些尸体已经埋了一天,早就僵硬了,方才脱那具男尸的衣服,与以往每一次都没有不同,可是这具女尸相对来说四肢却要柔软一些,难道女人死后身体也要比男人软?
少年想着,已经将衣物全部接下来抱在怀里。他目光透过乱发瞧见女人青白的脸,生的不丑,但也没有他见过那些美姬好看,鼻梁太挺直,额头太饱满,或许是因为已经死了的原因,脸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女人那样柔软。
秋风飒飒,少年忽然觉得有些寒意,连忙把嫁衣用刚刚从男尸身上剥下来的衣物包上,做成一个包袱状,背在自己身后,才弯腰去扯席子的另一端,准备把女尸裹起来。
蓦地!脚腕上一紧。
少年惊呼一声,慌忙低头看去,惊愕的发现女尸一只青白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脚腕,而女尸半睁着眼睛盯着他,眼睛黑白分明,隐在影影绰绰的草影里显得十分可怖。
少年心里一慌,伸手去掰女尸的手,却发现抓着他的力气也不是很大,很容易便挣脱了。
他一息也不敢停留,跌跌撞撞钻进草丛里。
女尸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暗骂:小王八犊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都不懂,太她娘的不上道了!
“女尸”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看着广袤无垠的苍穹,有几株枯草遮掩了视线,心中忽觉得不对劲,她明明已经服毒,并且在临死前见到了闵迟。
当时她咬牙切齿的骂了闵迟一句,其实是在暗恨自己服毒服的有点早,倘若再晚个半刻,她便有力气捅上闵迟一刀!
真她娘的死不瞑目!
宋初一叹了口气,身体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寒凉,心中越发疑惑,难道是闵迟气不过被她问候一句大爷,所以将她曝尸于荒野?
果然是个衣冠禽兽!
宋初一心里反复将闵迟祖宗十八代都问候几遍,才抓着身下的席子,认真的去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思来想去良久,宋初一才再次动了动,试图坐起来,但试了几次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她也只能认命的继续躺下去,眼睁睁的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变亮的天色,枯草上的薄霜在阳光照射下盈盈发亮,渐渐的融化汇聚成露水。
直到阳光照在身上,宋初一觉得浑身发虚的冷,仿佛多少热量都坠入不见底的深渊。不过汲取到这点微弱的温暖,她动了动手脚,如灌铅一样,但好歹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四下里只有风拂过草丛的窸窣声,宋初一懂些医术,心知道自己可能在高烧,现在的处境堪忧,倘若一直躺在这里,无异于等死。
她使尽全身力气,依旧无法站起来,于是只好拽着草,一点一点往前爬行,她辨不清方向,便顺着昨晚少年的逃离的地方爬行。
那少年剥了她身上的衣物,定然是想拿去换粮食,况且在那种情况下,宋初一不信他还敢往深林里跑。所以少年跑方向最有可能是通向村庄或城池,最不济也应该距离道路不远。
当然也不排除少年慌不择路……那只能算她倒霉。
不知爬了多久,宋初一已经觉得浑身脱力,眼前却还是草丛,仿佛无止无尽,令人颇感绝望。
“麻黄……”宋初一却未曾太在意这些,只盯着自己面前一株小灌木,忽然笑了起来,“看来天不亡我。”
她伸手抓住那株麻黄便往嘴里塞,特有的辛味和苦味在口中散开。
麻黄的收割季节正在秋末,这些虽然不曾经过处理,但药效应该也不错。宋初一很想优雅的把这根草折断塞进嘴里,但奈何身体使不出一丝多余的力气。
宋初一正学着羊一样奋力的啃着麻黄茎,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
她动作一顿,将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估摸来的有六七个人,方位就在她前面不远处。
宋初一伸手轻轻将面前草丛拨开一点缝隙,竟发觉前面就是一个坡,她正是趴在高地上的草丛里,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透过草丛缝隙,她看见六个大汉正抡着粗棍追赶一名身材瘦弱的人,口中嚷嚷的话是赵国口音。
第四章小王八犊子
少年似乎跑了很久,体力显然已经不如六名壮汉,很快便被堵住。
六名壮汉体格魁梧,身上裹着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葛布,头发凌乱的在头顶窝了一个髻,有两人的衣物已经成了布条,大半个屁股露在外面,前面也只堪堪能遮掩住。
宋初一将目光转向那名少年,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四肢干瘦如柴,背上还挂着一个灰色的包袱。
哈!小王八犊子,竟然又落到我眼皮底子下!宋初一几乎瞬间便认出了这少年正是昨晚扒她外衣的那个。
坡下,少年已经被几名壮汉死死按在地上,扯下他身上的包袱,抖了开来。
宋初一看着那件红色的嫁衣,瞳孔微微一缩——那不是她原本身上穿的衣服!
昨晚她意识半醒之间只感觉到有人扒她衣物,睁眼时,少年已经将衣服裹了起来,她本以为少年是拿了她身上那块雪狼皮和外衣……难道这竖子又跑去扒了别人的衣裳?
宋初一想起自己方才躺的地方,有几个小坟包,而她身下有草席,旁边有个浅坑,似乎也不是被曝尸荒野。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回过神来时,再看向坡下,少年已经被揍的趴在地上,而那些人丝毫没有要住手的意思。
宋初一自然不能指望这些人相救,她觉得自己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个女人,落入这帮人手里,少不了要落个惨遭蹂躏的下场。选择一个弱者最好。
拿定了主意,宋初一便百无聊赖的趴在坡上啃麻黄,瞧着少年被揍的差不多跑不动了,才开始模仿马蹄声。
马,是十分贵重的东西,现在各国连年征战,几乎所有的马匹都在军队里,有马蹄声,来者不是军队前哨便是极为有权势之人。
宋初一常年呆在军营里,学马蹄声很像,由远及近的感觉把握的极好。
那六名大汉长相粗野,一听到马蹄声却都慌了手脚,连忙抓起那件红色嫁衣,匆匆逃离。
宋初一看了片刻,确定那帮人不会再回来,从身旁挖了一把泥握成团丢了下去。
少年听见动静,抬头向上看,正对上宋初一一张惨白带着戏谑笑容的脸,惊的连滚带爬,但奈何伤势似乎太重,半晌也没能跑出太远。
宋初一心道,有本事你再跑啊!嘴上却是放低了姿态,“喂,我救了你一命,难道你却将我丢在这里等死不成?”
少年动作顿了一下,抬头问道,“你是人?”
“光天化日,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宋初一没好气的道。
少年探究的看了她几眼,仿佛才确定宋初一的确是人不是鬼。看罢,便趴下来,躺在草丛中稍缓。
宋初一方才又是学马蹄声,又是扬声说话,也十分疲惫,她见少年一时半会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将麻黄的茎拉低了一些,趴在地上嚼着。
才躺了没小半刻,便听见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坡下往上来。这个坡不算太陡,但少年受了重伤,爬起来应该很费力气,难道是那帮人返回来了?
宋初一心里微微一惊,吃力的向前爬了半尺,向下看去。少年正以不弱的速度往上面爬,不出片刻便上了高地,钻进宋初一所在的草丛。
宋初一立刻自我检讨起来,看来方才估算错误,这小子受的伤根本没有到跑不动的地步,幸好他倒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否则很可能白救了他一命。
“你是齐人?”宋初一仰头,刚刚少年说的是齐语。
少年站在她身侧喘着粗气,日光从他头顶照射过来,有些刺目,宋初一眯着眼睛,只能隐约看到他凌乱的发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看人的时候都是透过发丝的缝隙,唯一露出来的唇已经高高肿了起来,下颚连带嘴角便一片泛着血丝的青紫。
少年默不作声的将宋初一从地上拽了起来,轻而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