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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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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默不作声的将宋初一从地上拽了起来,轻而易举的便抗上肩膀。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看不出还挺有力气!”宋初一被颠的呛咳起来。

少年也不理会她,闷头穿梭在草丛里。他似乎对附近的环境很熟,穿过一片小树林,又不知绕了多少路,宋初一才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此时她已经被颠的视线模糊。

少年将她丢在一堆干草上,转身离开。

宋初一刚想开口唤他,便看见前面的水潭附近有一片小菜圃,四周用木棍做了篱笆围起来,很可能是少年生活的地方,所以便住了口。

宋初一方才吃了麻黄,此刻躺在干燥的草堆里晒着太阳,不一会便昏昏欲睡,睡梦中仿佛闻见浓郁的谷香。

睁开眼睛四处张望了一番,瞧见少年正蹲在潭水便捧着一只破口的陶罐喝着糜子粥。宋初一咽了咽口水,干咳了一声道,“小兄弟,与你商量个事儿。”

少年转头戒备的看着她,仿佛是一只护食的小兽。

宋初一翻了个白眼,躺在枯草上懒洋洋的用齐语道,“你把我扛回来不会就是为了埋尸吧?我看你也挺聪明,定能猜出我是出身士族。在出嫁的途中染疾,送嫁之人许是以为我死了,途中也只能草草入葬。倘若你救活了我,随我回家,必有重谢……至少能吃上白米。”

这些偏僻的地方都还是以物易物,连钱币都见不着,更别提金了!宋初一很清楚,白米对于百姓的吸引力远远大过于钱币金银。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宋初一看着要凉掉的糜子粥,心里着急,你他娘的倒是放个屁啊!

良久,少年终于蹦出一句话来,“你如何会讲齐语?”

宋初一心中暗惊,难道这少年竟是认识自己的?不禁反问了一句,“你又如何知道我不会讲齐语?”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将剩下半碗的糜子粥递到了宋初一面前。

污黑的手,瓦罐上也是油黑发亮,糜子的香味混合着一种奇怪的馊味,瓦罐沿上还有少年方才喝粥时留下的痕迹,倘若宋初一真是士族女子,对着这样的场面也许会食不下咽,但比这样更难的日子她也经历过,自然不会在意。

“听说士族一诺都是千金不易。”少年看宋初一吃的忘乎所以,禁不住提醒了一句。

宋初一心想,小子还有些见识,竟知道千金不易这句话。她嘴里咽着粥,含糊的应了一声,三两口便将粥喝的快见了底,少年一见立刻急了,伸手抢过瓦罐。冷冰冰的道,“这是两天的饭!”

宋初一老脸一红,干笑道,“我身子虚,多吃两口才撑得住。”

瓦罐边缘还沾了一下,少年伸舌头舔了舔,用布包上钻进树丛里藏了起来。

宋初一吃饱喝足,躺在干上想着方才的事情,她说自己是在出嫁途中染疾,不过是根据那件嫁衣编的,倘若嫁衣不是从她身上扒下来,少年必然不会信这个说辞,可是他信了。

宋初一怎么也想不明白,头有些发晕,她不禁伸手抚了抚眉心。指尖触到一片光洁的皮肤,她动作微一顿,连忙仔细摸了摸。

当年她第一次出使秦国,为了劝退秦军,孤身入秦军营地,秦军主将为了试探她,一剑挥至面门,她没有躲,剑尖稳稳的指在了眉心,血立时顺鼻梁流了下来。

其实只是破了一点皮,伤口愈合之后,倘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疤痕,只是她这些年来习惯用指腹去摩挲那个伤口,所以能清晰的感觉到,可现在居然没有了?!

宋初一扶着旁边的石壁站了起来,往水潭边走去。吃过药和糜子粥之后,身上有了些力气,足够支撑她走到潭边。

潭水清碧,宛如一面镜子般,宋初一清晰的看见了里面那个倒影。

纤瘦的身子,巴掌大的脸,墨发如瀑,身上脏乱不堪的中衣还隐隐能看出是白色。宋初一仔细端详,水中映出的那张脸,额头比常人要稍微饱满些,鼻梁比一般的女子要笔挺,看起来不似平常女子那样纤柔,还是那么没有风情,不过这张年轻的脸,却是她十五岁时的模样!

秋风乍起,吹皱了一潭湖水,倒影晃的有些模糊。

宋初一不禁弯腰轻轻触碰水中那张脸,尚未等她理出点头绪,腰上忽然一紧,连挣扎都未曾来得及,便被人扑倒在地,坚硬的石块硌的她浑身要散架。

“小王八犊子,你闹哪样!”宋初一呲牙咧嘴的冲少年咆哮道。

第五章倚楼听风雨

少年死死盯着她不说话。

宋初一也能够隐约感受到他的情绪,少年许是以为方才她是骗了吃食,吃饱了好做个饱死鬼。

“我看看自己的仪容,你捣什么乱!”宋初一挥了挥手,“别木头似的,过来扶我一把!”

仿佛是想探究她话的真假,半晌,少年才动了动身子,将她从地上搀起。

他受了伤,之前是浑身戒备,所以不曾受到太大影响,现在似乎是到了他自己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浑身一放松,疼痛就明显的多了,行动不大稳便,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宋初一送回原处。

“喂,你叫什么名字?”宋初一坐到干草堆里。等了片刻,见少年没有半点要回答的意思,便道,“姓名乃是长辈所赠厚礼,倘若有姓名便说来,堂堂丈夫,何故遮掩如贼!”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可以有姓名,姓名代表身份,是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之人才有资格拥有。这少年既然见识不俗,定非野居于陌的寻常百姓。

“赵。”少年从怀里摸出几个野果,在干草上蹭蹭,丢了一个给宋初一。

“氏?”宋初一问道。

先秦时期,姓和氏并不代表同一个意思,女生者为姓,姓原本由母系氏族而定,后沿用下来,不能更改。而氏,是家族的标志,根据家族变迁可以改变,氏没有一定的规则,有的因出于公室,就称公孙氏,有些以所居官职为氏,如司马氏、司空氏,有些以封地为氏,如韩、赵……

总而言之,贱者有姓无氏,只有贵者才有姓、氏之说。宋初一这么问,只是想确定这少年的出身。

“不知。”少年啃了口果子,酸的汁液浸泡到嘴上的伤口,痛的他龇牙。

他这等模样,触动了宋初一心湖深处仅存的一抹温暖,曾几何时,她的处境与这少年如此相似,“可有名?”

秋末的果实十分珍贵,虽然或酸涩或熟烂,但因为快要入冬,即将会有一个冬天和一个春天采摘不到野果。少年专心的啃食野果,只微微摇了摇头。

宋初一将手里的果子递还给他,“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少年的视线是先看见了她递过来的野果,诧异之下,才抬头望向宋初一。所有的人都为了争一口食而互相攻击,倘若不是他力气大一些,早就死在荒野,从来没有人会把得到手的食物送出来的道理。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赵倚楼。”宋初一保持这个动作,笑问他道。

少年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他根本没有听懂这一句话的意思,只是觉得当时她还回果子的举动很好,在秋日阳光下,那张并不美丽的脸上,释放的善意,他很喜欢。

“好。”他飞快的伸手抓过宋初一手里的果子,生怕她改变心意。

倚楼听风雨,看淡江湖路。宋初一躺在干草堆里,叹息一声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倚楼听着风雨声,心觉得世事如此平淡。这是宋初一此时此刻的心境。

她方才在湖面上看见自己的倒影,再结合昨晚发生的事情,便是服毒的时候把脑子毒坏了,她此时也应该能猜出发生了何事。

有一刹的震惊,但天道往复,自有因果,有些不会有结果的事情,还是不要白费脑力的去追究。

宋初一翻了个身,揉了揉被摔痛的腰,迷迷糊糊睡了起来。

朦胧中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少年正在往她身上堆干草,心中微微一暖,在这样的声音里睡去。

梦中,看见了战火纷飞的一座阳城。

狂风暴雪之中,所有人的行动都显得十分笨拙。城头上站的这个人,身材修长,灰色的宽袖袍服,一袭黑色大氅,眉眼依旧,就连眉头也是如平素那样习惯性的皱起。

宋初一踏着雪,缓步走到那人身旁,与他并肩看着城下厮杀,看了一会儿,忽然嗤的笑出了声音。

闵迟像是感觉到什么,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满眼的落雪,片刻便又将注意力都放在城下的战场上。

毫无意义的梦……

一觉睡醒来,天色已经漆黑。

宋初一睁开眼睛,只能看见满眼的干草,以及零碎漏下来如银的月光。回想方才梦见的画面,她略一想,秦军急急赶来,未必会有出色的谋士或良将,秦国随后有援军,魏国未必就没有,所以胜负各占五成。

这是她死后的情形?宋初一有些气闷,这他娘的算什么交代,就是不看战场,她也能猜出来这个局面。

宋初一从草堆里钻出来,立刻感受到了刺入皮肉的寒凉,不由哆嗦了一下,转眼便瞧见一个黑影正在石壁边蜷做一团,身上堆着一些杂草。

宋初一身下躺的是稻草,虽然扎人,却比那些还带着泥土的杂草更能保暖。

她伸手拽了拽他,“赵倚楼。”

少年蹭的蹿了起来,根本不曾反应过来那声“赵倚楼”是在唤他,警觉的盯着她,缓了一会才稍微放松点。

“一起睡吧。”宋初一说完,觉得有些猥亵少年的嫌疑,补充一句道,“现在这种处境,谁病了都不好,咱们没有药。”

赵倚楼盯着她看了半晌,凌乱的头发盖了满脸,下颚上又是青紫又脏,分辨不出任何表情。

宋初一开始不耐烦了,“你祖宗!我都不曾介怀,你犹豫个什么?”

赵倚楼犹豫了一下,迅速的钻进了草堆里,冷和饿,他几乎每天都在经历,因此没有那种气魄,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以及那些不能当饭吃的规矩而平白的遭冷。

宋初一也跟着钻了进去。稻草本就不多,一个人睡还稍微舒适一些,两个人就只能挤在一起。

“晚上睡觉你就不能洗干净再睡!”宋初一嗅着从少年身上散发的怪味,忍不住伸脚将他往边上踢了踢。

她自问不是个挑三拣四的人,在军营里什么臭味汗味没闻过,但是赵倚楼身上这个味,她不得不嫌弃一下,否则实在有失格调。

“要你管!”赵倚楼语气不愉快,却依旧是正面对着她。

这是长期生活在野外的人,一种不信任的表现。

“我觉得你还是转过去比较好。”宋初一揉了揉鼻子,道,“我私以为,防野兽比防着我要重要,你看我一个弱智女流,没有你,我也走不出这片地方,又如何会害你。”

这里杳无人烟,从少年方才的表现来看,分明是时时防备,大多是经常会遭受野兽攻击。

赵倚楼并未深想所谓的“弱质女流”怎么会知道这些,只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转过身去。

第六章如何不残忍

夜风飒飒,拂过枯树林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宋初一和赵倚楼许是太累了,很快便沉沉进入梦乡,临睡着的前一刻,宋初一还不忘将赵倚楼往边上踢了踢。

翌日,宋初一直睡到天色大亮。

稻草上落满了白霜,阳光明亮耀白,却没有多少温度,宋初一藏在厚厚的草堆里尚且觉得寒冷,赵倚楼却早已经蹲在水潭边准备杀一只山鸡。

见到这等情形,宋初一精神陡然来了,蹭的蹿了起来,一溜小跑到赵倚楼身侧,“你抓的?”

赵倚楼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实在没有回答的必要,低着头用尖锐的石块捅山鸡的脖子,不一会便血肉模糊,可那山鸡却仍旧激烈的扑腾。

“太残忍了!”宋初一满脸的不忍。

赵倚楼冷哼了一声,继续拿石块磨。犹记得有一回,他千辛万苦的抓来一只兔子,却被一个士族女逼着放生,虽然后来她给了一小袋谷物作为补偿,但那时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荤腥了,而且在冬季,吃肉食更能抗寒,所以他至今对士族女没有任何好印象。此时宋初一的表现,恰是他最讨厌的那种。

宋初一蹲下来,从石潭边挑了一块大小趁手的石头,伸手覆在赵倚楼手上,将他握着的山鸡按在地上,挥起大石头便是猛的一砸,霎时间鲜血四溅,山鸡只抽搐了两下便死绝了。

赵倚楼脸上被溅了两滴血,怔愣在原地。

“少年,该出手时就出手。”宋初一丢了石头,拍了拍手,在他旁边盘膝坐下,“下手快着点,不然等吃上时,都已日落西山了。”

赵倚楼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头继续处理山鸡。

山鸡的行动灵敏,没有经验和工具的话很难捉的到,赵倚楼这次是纯属撞大运,直到宋初一摸起石头砸鸡头的前一刻,他的心情还十分兴奋。

“喂,我烹食的手段尚可,你可要试试?”宋初一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处理山鸡的经验,便毛遂自荐。

倘若在往常,赵倚楼势必宁死不肯将食物递交到别人手里,但或许是昨日宋初一归还果子的举动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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