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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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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也绝不会拿国家兴亡开玩笑,放任一头雄狮杀入巴国。

“秦国那边有何消息?”宋初一问谷寒道。

“不知,但可以预料,老氏族不会同意秦魏联姻。”谷寒道。

宋初一淡淡一笑,不会吗?她还记得前世作为魏使而来的是惠施,世人对他的才学和为人并不太了解,但她知道,这个人一张巧嘴实在不下于张仪,且其睿智和博学亦令人折服。

名家是专研“名实”关系的学术派别,偏好辩说理论,最擅长观察和分析。

倘若惠施觉得秦魏联姻没有丝毫可能,就绝不会平白的跑来受辱。对于他来说,只要超过二成的可能,到他这里都是十成。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能力。

更何况就算抛了前世所知,宋初一直接来分析秦魏联姻的这件事情,也觉得至少有六成可能。

只要秦国近一两年不开大战,宋初一有信心拿下巴蜀。所以赢驷最好能娶魏公主。

傍晚休息之时,宋初一便写了一卷奏简令人送回秦国。

奏简中引史喻今,写的比较隐晦。但抛去这层外衣,其内容最直接的意思是:大秦雄壮河山,如何摆不下一个女人?诸侯争尚周天子之女,但对周王室的削弱却一直没有停止过,何也?趋利也!争权时何人还记得当年“世代永为好”的盟誓?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女人,大争之世,联姻所产生效用也被减弱。再不复当初“秦晋之好”的局面。

战国的政治,礼仪道义摆一旁,这是一个崇尚诈术的时代!谁没有认清这个事实,谁便会被淘汰。

夜晚的巴蜀,云雾缭绕,月光透过云雾泻下,宛如仙境。

宋初一披着大氅站在院子里赏景,院周围十余剑客拄剑而立。

院子种着几棵木芙蓉,一树火红的花,有的开败了。有的正怒发,还有刚刚打了花骨朵。淡淡的香味与雾气纠缠不清。微风过时。轻轻摇晃花叶,败落的木芙蓉花瓣沾染了水雾,不复轻盈,坠落的时候发出些微声音。

籍羽站在廊下,见宋初一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知道她在想事情,便未曾上前打扰。

“羽。你看那颗星……”

宋初一话说了一半,便被籍羽陡然喝断,“先生小心!”

说着,人已然随话而至。周围的剑客反应也极为迅速,瞬间围拢过来。

叮!籍羽长剑一挥,斩落一枚梭状暗器。

就在剑客戒备四周之时,篱笆外的迷雾中走来几人,随后一名披着浅栗色大氅的男人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淡淡的烟雾中,借着月光和院子里的灯光,能看清那人着一袭浅色劲装,将身形勾勒的极好,修长的腿,窄腰宽肩,眉清目朗,便如春末夏初的阳光,明亮却并不热烈。

闵迟!他不是在魏国?来巴蜀有何目的?宋初一眉头微皱,转瞬间又松开了。

剑客已经作势随时准备厮杀,只等宋初一下令。

宋初一微微抬手,却是阻止了他们。

“久不相见,故人别来无恙?”闵迟冲宋初一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衬着不浓不淡的纯色,显得分外干净。

“闵先生。”宋初一唇角微扬,答道,“无人放冷箭,自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是我鲁莽了,子缓在这里赔罪。”闵迟拱手施礼。

宋初一不欲多言,摆了摆手,刚刚转身,便听闻闵迟道,“不期而遇,是否将当日搁置的一盘棋下完?”

“既然闵先生兴致大好,在下又岂是那不识趣之人?”宋初一转身说罢,吩咐道,“上棋。”

为谋的士人,可以将仇恨、对立摆两边,洒脱的谈笑风生,却容不得感情用事,聊完这一回,谁忘记捡起这两样东西便注定会是输家。

闵迟令人留守在外,只带了一名剑客进来。

廊下席坐棋盘已经摆好,两人坐下,各执一方棋子,未曾多话,便静静展开了对峙。

院子里木芙蓉窸窸落落,墨绿嫣红,雾气纷纷洒洒,在灯笼的光线里仿佛在向上升,又如在降落。

飘渺里,一袭黑色宽袖的宋初一肤如温玉,面上无任何表情,垂下的眼帘将眸中的种种算计遮掩,神态显得十分安静平和。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身浅色劲装,唇畔始终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仿若幽谷清晨的空气,干净清凉,似不含一丝杂质般。

两个正主在这里下棋下的十分舒适坦然,但因着刚刚开始那极不友好的“招呼”,两方的守卫都不敢有丝毫怠慢,气氛多一丝紧绷。

“怀瑾,有人说过你像女子吗?”闵迟忽然问道。

宋初一挠了挠大腿边的痒处,打了个呵欠,摇摇头道,“至今还未遇过这么瞎的人。”

闵迟莞尔,落下一子,“你这是骂我呢?”

“哦?闵先生如何得有这种想法?愿洗耳恭听。”宋初一望着棋盘,落下一粒子后,抬头坦然的望着他。

有些事情越遮掩越明显,宋初一相当坦然,面上带着散漫的笑意,心中却在想着倘若他真是看出破绽来,等会要找个什么由头支使剑客杀人灭口。

闵迟打量她一遍,目光定格在她脸上,笑着道,“我言怀瑾有女相,怀瑾不怒?”

宋初一伸手示意让他继续下棋,接口道,“我们道家人向来不怎么跟人一般见识。”

第162章什么是风情

闵迟的性子与砻谷不妄恰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类型,无论何种话,在他这里都休想激起一丝波澜。

在宋初一的印象里,他就这这样的一个人。在宋国和魏国,宋初一曾经激怒过他,那时候她是想告诉自己,此闵迟非彼闵迟,然而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里的他越来越重合。终于,重新挑起了宋初一内心的波动。

在城楼上自尽的那天,没来得及捅上一道的悔。

闵迟垂眸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感觉到异样的气氛,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她。四目相对,目光相撞时,闵迟愣了一下,顿了顿道,“我们……在宋国以前,曾经见过吗?”

闵迟与宋初一不算有什么交情,所有的交集几乎都因宋初一有意无意的挑衅而变得对立,而他之所以月夜前来,亦有几分是因为好奇心。

他想知道,在宋国第一次见到宋初一之时,她那个充满仇视的眼神,纵然只是一闪而过,他也没有漏掉。

“未曾。”宋初一淡淡道。

“怀瑾对我似乎很仇视。”闵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任谁莫名其妙的遭人仇视也会心生疑惑吧?更何况他的记忆还未曾年老衰退,敢确定自己从未得罪过宋初一这么一号人。

闵迟之所以用卫国之事陷害她,除了利益之外,多多少少是因为宋初一那句“人生若无一二实力相当的对手,岂不无趣”。他一贯有些傲气的,也想看看这个胆敢信口开河拿天下与他博弈的少年,究竟有什么本事。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是宋初一略胜一筹,虽不成功,但她忠义之名在列国之间广为人知。而他却在魏国被困到了现在才得以翻身。

这也使得闵迟对宋初一更加好奇。

静默。

微风乍掠,颓败的木芙蓉如大雨般哗啦啦的掉落下来。霏霏雾气吹入走廊,湿湿凉凉。

宋初一终于落下一粒棋子。抬头拢着袖子看向闵迟,理所当然的道,“余私以为,看人不顺眼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闵迟哑然。

“不要气馁,你这个人还有点意思,说不定哪天我心情一好,看着你又顺眼了。”宋初一好心安慰。倒并非全是戏弄他,这话里半真半假。她现在不能证明眼的闵迟就是前世那个人。但就算不是,前段时间他背后捅刀子的仇也不能不报,顺不顺眼和报不报仇是两码事,她一贯理的很清楚。

“呵。”闵迟笑道,“承蒙关照。不过正如怀瑾所说,人生在世有个人拧巴着较着劲,也挺好。”

说罢,闵迟看了棋盘一眼,爽快道,“怀瑾棋艺高绝。我输了。”

这一局棋才不过下了不到一个时辰,按照宋初一估计,就算是现在的闵迟水平也不至于如此,只怕是有什么事情扰了他的思绪吧。

什么事情呢?宋初一拢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敲着手臂。

“告辞。”闵迟起身。

“请便。”宋初一点头。

目送闵迟带人远离,宋初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起身走进屋内,在几前坐下,从竹筒里抽出一根竹简,提笔写下闵迟的基本概况。“谷寒。”

“在。”谷寒立刻走了进来。

宋初一将竹简递过去,道,“查他。”

“嗨。”谷寒接下竹简,看了一眼道,“先生主要想知道什么?”

“关于他的一切,不过近段时间着重查他如今效命何国何人,务必要快。”宋初一嘱咐。她必须得知道这些情况,才能去揣测闵迟来的目的。

巴蜀之事虽然不像想象中那样迫在眉睫,但宋初一也绝不会容许有人横插一脚,不论是楚国还是魏国。

“这几日加快行速。”宋初一觉得有必要尽快入蜀。不过,她不着急实行心中的计划,对于闵迟的出现必须得产生危机感,却决不能被他扰乱脚步。

“嗨!”

谷寒领命出去,籍羽走了进来。

“先生。”籍羽看宋初一伸手示意他坐下,便寻了个位置跪坐下来,继续道,“方才那人施暗器可没有半点留情。”

籍羽看他们下棋下的欢畅,心中不免担忧。

“这一点他与我倒是有些相类。”宋初一点头认同。

“哪一点?”籍羽虽然一时未曾想到,但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与宋初一相类的特点,必然不是什么好特点。

“我相信闵迟未曾抱着杀我的决心。”宋初一往扶手上靠了靠,道,“他是本着‘杀不死也不赔,能杀死算赚着’的心理。”

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是挑明的对立,多着一笔仇也不算多。

籍羽默了片刻,淡淡的转移话题道,“先生方才在院子中让我看哪颗星?可是看出了预兆?”

道家喜论天地万物变化,籍羽觉得宋初一既然是道家,多少会懂一些天象。

宋初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片刻,才恳切的道,“其实我有时候也很懂风情,方才只是想叫你看看那颗星真亮。”

这话题转的实在不怎么好。籍羽再次沉默几息,冷淡道,“先生早些休息。”

籍羽走出屋,经过院子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空。重重轻纱般的薄雾中,果然一眼就能找见那颗最亮的星子。

季涣已经睡了一觉,打着呵欠出来接替谷寒守夜,抬眼却看见籍羽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也不禁抬头望了望,满目都是迷雾,不禁走下廊,问道,“大哥看什么?”

籍羽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风情。”

季涣心中疑惑,见籍羽已经离开便也未曾再问。

他仰着头看了天空半晌,正欲转身回去,看见谷寒正迎面走过来,便问道,“谷兄,何谓风情?”

季涣虽然看起来木木的,却也不算笨,但是在风雅事上面了解的也比较少,但他觉得谷寒见多识广,定然知道。

“风情?”谷寒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是观察刮风的情况吧。”

“不是吧!”谷京咧嘴笑,一派纯真的道,“我知道,风情就是婆娘的腚!”

第163章先生不见了

“你脑子里除了婆娘还能装点别的吗?”季涣对谷京的说法不屑一顾,心觉得谷寒的解释还比较说的通。

“先生说的不会有错!”谷京纠起眉头。

“哈!”季涣轻笑一声,“我劝你,除了命令,先生的话最好都别信。”

话是这么说,季涣自己有时候也不知不觉的便被宋初一带进沟里去了,但至少还不似谷京这一副“信先生得永生”的模样。

“某深以为然。”谷寒丢下一句,抬脚回屋去休息,刚走到廊上,忽又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先生下令尽快赶路,两个时辰之后准备出发。”

“先生怎么一会一个变。”季涣嘟嚷道。季涣习惯行军,行军途中也偶尔会临时改变原计划,但频繁变更会导致军心不稳,是大忌。

谷京道,“刚刚籍兄观风情,是不是风情有变?”

季涣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先生不是说风情是女人腚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或许先生说的风情和籍兄说的风情不是一回事!”谷京辩解道,一副“先生永远对”的模样。

季涣无语,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不着痕迹的往一旁站了站。

一夜安静。

接近天亮的时候,院子里开始有了动静,剑客们陆陆续续的出了房间。

籍羽进宋初一的屋里喊了几声,只得到了含含糊糊的应答,便避开众人,先行将她连同席子、被褥卷了卷,从屋里携到了船上。

谷寒安排了水路,众人上了船之后,安顿好一切,顺利的起帆前往蜀国。

风和日丽。

行了一天,快到晚膳的时候,谷京从船舱里跑出来,嚷道,“先生不见了!”

“不见了?”谷寒心头一紧,自从上船,的确一直未曾看宋初一啊!他稳住情绪,转头问籍羽道,“籍兄早上把先生搁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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