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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话,不防从屋里迈出一只通体灰色的猫咪,头大脸圆,体型肥胖,身手倒是极敏捷,慢条斯理沿着墙根走了几步,一跃便上了一楼的阳台,那里有一架小小的柔软的吊床,似乎是特意为它准备的,那肥猫趴上去便睡。
窦泽看到,说:“你家猫真肥。”
霍司明抿着嘴笑了笑,说:“那是我父亲的猫,你如果喜欢,等生完宝宝,我们也养一只。”
“别,我不喜欢,猫特别能毁东西,逮着什么抓什么,我姐以前养过一只,每天挠烂我床头一卷儿卫生纸。”他看了一眼霍司明,又说:“你爸还挺有爱心,老年人都爱这些东西,我妈前两天还说,等我爸出院了,回家也养条狗。”
“他也就对这些东西有爱心了。”霍司明勾了勾唇角,笑不达眼底,揽了窦泽的腰,将他半推进屋里去。
霍家的房子极大,光一楼的客厅便有三个佣人在打扫,一言不发,秩序井然。窦泽看在眼里,暗暗咋舌,这房子共有三层楼,却装了两部电梯,一左一右,看着有点奇怪。窦泽忍不住问:“你们家怎么屋里还装电梯啊?”
“家里的两口人都坐轮椅,装电梯方便一些。”霍司明拉着窦泽上楼,说:“还没开饭,我们先上楼休息一会儿。”
他刚说完,左边那部电梯便开了,露出里面的人,鹤发鸡皮,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羊绒毯子,一位清瘦的中年男人推着他走出来。窦泽暗自在心里猜测,这人到底是霍司明的爷爷还是爸爸,眼神便露出好奇与审视。
霍司明朝着坐在轮椅上那人喊了一声:“父亲。”
霍宝华撩起眼皮看他,说:“我以为你今年又不回来。”
霍司明不说话,他父亲身后的中年人微微弯下腰,在老人的耳边问:“先生,现在开饭吗?”
霍宝华点点头,霍司明的侄子也从外面进来,见到老人,笑着喊了一声:“爷爷!”
“启平,上去推你三叔下来。”对比霍司明的态度,霍宝华对孙子要和颜悦色得多。
霍启平答应了一声,便上楼去了。霍宝华也被推去了餐厅,客厅里除了几个佣人,只剩下霍司明与窦泽两个,窦泽心里有疑惑,却不便此时问出来,再回头看霍司明的表情,他脸上已经结了一层霜,碰一碰那层面具就能碎一地。
窦泽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说:“别不开心。”显而易见的,这个家里没人待见霍司明。他有些心疼霍司明了,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笨拙地用自己的肩膀蹭了蹭他的,说:“他们都去餐厅了吧?我们要去吗?”
霍司明表情缓和了一点,点点头,拉着他朝餐厅走过去。
刚进去便听见霍宝华吩咐佣人:“阿福呢?一会儿记得喂它鱼。”
佣人听到应了一声是。
霍司明拉着窦泽在霍宝华下首落座,餐厅里没人有异议,过了一会儿,霍启平推着霍家老三从楼上下来,倒是霍老三对霍司明还亲近一点儿,主动打招呼道:“司明回来了?”又看到他旁边的窦泽,却不动声色没有说话。
窦泽也不上去讨不痛快,跟在霍司明身边眼观鼻鼻观口。
窦泽不知道,霍家的人这就算到齐了,便听到霍宝华说了一声:“人到齐了,开饭吧。”
厨房里备餐的佣人们鱼贯而入,为每个人身前放了一盘前菜,窦泽看着自己面前的水果沙拉,有些疑惑霍家每天的吃饭方式。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霍启平忽然开口道:“爷爷,小叔对我可好了,前两天刚刚又指导我做生意,您给我的‘悦薇美妆’,忽然就在他手上起死回生了。”他说话时半阴半阳,咬牙切齿,显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霍司明不开口,霍家老三霍司祺却说:“启平,你小叔轻易不肯教人,这次舍得教你,你可要好好学啊。”
霍启平冷笑一声:“三叔,您错了。我觉得小叔好为人师得狠呢,只怕以后爷爷留给我的、我爸留给我的,都得被他掺上一脚。”
霍司明静静吃着沙拉,嘴里发出轻轻地咀嚼蔬菜的声音,不答话。他旁边的窦泽心里却惊涛骇浪一样思索起来,悦薇美妆竟然是霍家的产业?那么……这段时间公司里的人心惶惶,也都是因为霍家这叔侄二人争家产了?他心里不平,扭头看了一眼霍司明,那人正将自己碗里的苹果挑出来放进他碗里,顿时一腔怒火不自觉又熄了。
霍启平却不忿,言辞愈发激烈起来,故意笑道:“小叔,你眼光可越来越差了,原来跟在你身边的白助理呢?这么快就换了口味了?我看跟这位比起来,还是白助理有水准些。”
霍司明此时才赏给他一个眼神,一双眼睛看过来,阴沉沉,暗含警告。
霍启平却不知收敛,仍要说:“不知这位壮士芳龄几何啊?这年纪轻轻,怎么啤酒肚已经吃出来了?”
窦泽听在耳里,也怕给霍司明惹麻烦,只默默地吃着东西,不说话。
霍司明却停下用餐的进度,第一次与霍启平对上,他微微抬了下巴,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手里的餐刀轻轻巧巧便丢了出去,只听一声惨叫,刀柄不偏不倚正好砸到霍启平的眉骨,磕出一道血痕。
霍启平一手捂着伤口,一边抬起眼恨恨地看过来,便听见霍司明说:“二哥走了,我这个做叔叔的就替他教教你规矩,食不言寝不语,你话怎么那么多?”
整个餐厅里没人敢说话,连霍宝华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不语。
霍司祺和稀泥道:“启平,快下去清理一下。”他也不说霍司明不是,也不说霍启平不是,只是叫两位战斗人员之一远离战场。
霍启平却不听,捂着伤口冲霍宝华叫:“爷爷!”
霍宝华这才看过来,对身后的中年男人开口道:“理庭,带启平去包扎一下。”
张理庭便走到霍启平身边,要搀扶他,嘴里说:“启平少爷,我帮您包扎一下。”
霍启平甩开他的手,抽搐着一边嘴角冷笑:“霍司明!别以为你就是这家里的王法!迟早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帐都算回来!”
霍司明已经叫佣人换了一把餐刀,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继续低头吃盘里的菜,只有他旁边的窦泽看着有些心惊胆战,咽了口口水,不自觉看了这餐桌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漠然视之,似乎没人将霍启平的话放在心上。
待这餐桌上最小辈的人走了,霍司祺才说:“司明,你不要把启平的话放在心上,他还年轻,不知轻重。”
不料霍司明却弯起唇角笑了笑,冷冰冰地说:“只要他有本事,只管放马过来,怕只怕他只会放狠话。”他的目光在这屋子里又扫了一圈,忽然抓住窦泽的手放到桌上,说:“他是我爱人,过几个月,我们就要结婚。”
窦泽心里一惊,抬头看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上首的霍宝华怒喝:“混账东西你说什么蠢话!”
霍司明不答话,依旧握着窦泽的手,窦泽任他握着也不是,抽出也不是,可此时此刻,为了给自己人撑场子,他还是忍着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霍宝华气得快要犯心脏病,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在这家里怎么乱来我都依你!可你现在……你要做什么?!”
霍司祺与他父亲一样腿脚不便,因此无法及时赶到霍宝华身边去为他顺气,只是劝道:“司明你别跟爸爸犟嘴。”
霍司明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笑道:“父亲,白若安背上可还有您亲自用烟头烫出的伤疤呢,您这么快就忘了?再说这家里的子孙,带上死去那几个,哪位不是您乱来的产物?怎么此时倒义正言辞正人君子起来?”
霍宝华已然被他气得一双白眼快要翻过去,差点上不来气,幸而张理庭快步赶过来,喂他吃了一粒速效救心丸,说:“先生不要动气。”
霍司明笑了:“你看,张先生对你那么好,从十来岁跟了你,一直到现在不离不弃,你却连个名分也不给人家,对比之下,还是我显得有人情味一些吧?”
窦泽的眼睛在剩下的霍家人里打了个转,终于知道霍司明为何叫他不用紧张,不用在意家里这些人的看法,可霍司明自己却还是在意了,不然也不会把他领回来见人,不过……他们都让他失望了。
霍宝华缓过气来,发着抖对霍司明说:“滚!你现在立马给我滚!”
霍司明便拉着窦泽站起来,他们拢共在这房子里待了不到二十分钟,吃了三分之一盘蔬菜沙拉,其余时间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围观吵架。窦泽坐到车上的时候,还有些心神未定,他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家庭,指桑骂槐,连说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四五遍。他转头看向霍司明,那人正在倒车,紧抿着嘴。
窦泽看着他,忽然有些心疼,伸手在他大腿上轻轻拍了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霍司明感受到他的情绪,扯着嘴角,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却怎么也笑不自然,最终只好又收起表情,抿起嘴。
车子飞驰在路上,他们要从远郊赶回市区,窦泽问:“你饿不饿?”
霍司明回头看他:“……刚刚……唉……”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抱歉,说:“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外面吃一些吧?”
“不用,回家吧,我给你做面吃,好不好?”他柔声道,突然有些理解霍司明对阳光和家庭的渴望了。
霍司明不答话,他忽然将车停在了路边,窦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车坏了吗?”
“窦泽,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第三十五章
“……”窦泽一时无言,看过来,问:“怎么忽然又说起这个?”
霍司明眼里的疲惫快要溢出来,不似平常那样刀枪不入的模样,他霍然从驾驶座探身过来,抱住窦泽,把脸埋到他肩上,半晌没说话。窦泽一时手足无措,过了好半天,内心终究是柔软的,抚着他的背,故意调侃:“怎么还撒起娇了?”
他这样说,霍司明便故意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窦泽却分明感受到那湿润的唇瓣在他的脖子上作怪,在霍司明腰间掐了一把,威胁道:“你再动我就揍你了。”
霍司明便趴在他颈间笑,笑得连肩膀都一颤一颤,窦泽作势要推他起来,却被霍司明撅住肩膀,吻上来,窦泽想推开,又怕伤他的心,恍惚间便半推半就了,任他又把湿热灵活的舌头伸进来,搅弄得一颗心也要乱了。
亲吻罢,窦泽在那里喘气,霍司明一边浅浅的啄吻他的嘴唇,一边将唇边的口水舔干净,却是越亲越湿。窦泽推推他的肩,说:“行了,快开车,饿死了。”
霍司明这才重新发动了车子,又问:“现在回去做还赶得及吗?不如我们在外面随便吃点儿吧。”
窦泽看了他一眼,说:“只要你不停车,山珍海味都赶得及。”
霍司明又笑起来。
待两人回到家里,窦泽放下包,穿了围裙去厨房煮面,霍司明脱了外套也跟过来,动手动脚的,看架势是想偷摸着来个背后抱。窦泽看了他一眼,举起手中的菜刀,说:“今天的腻歪份额已经用完了,别再过来听见没?”
霍司明站在他身后笑,还要调戏:“那明天不是又可以用?”
窦泽白他一眼,又举了举手里的菜刀,终究是没说什么。
待煮好面,午休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窦泽本不想在今天挑起霍家的话题,却还是忍不住问:“悦薇美妆是你们家的?”
“原本是我父亲投资给霍启平玩儿得,不属于霍家的产业。”
玩儿得?窦泽张了张嘴,无奈地发出声嗤笑,放下筷子说:“那现在是了?”
“目前股权在集团手里,悦薇的企业管理还是由霍启平控制,不过仍在积极争取。”他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长舒了口气,夸赞道:“很好吃。”
窦泽收了碗要去洗,霍司明站起来抢了活儿,让他坐下休息。窦泽又忍不住问:“那我的老板岂不是一直都是霍启平?他以后会给我穿小鞋吗?”
“说不准。”霍司明随手将洗好的碗放到沥水架上,说:“他现在大概还不知道公司里有你这一号人物,不过也是早晚问题。”他又回头看窦泽:“我的建议是……”
窦泽不待他说完,已经摆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知道他大概又要说辞职的事。
霍司明便闭上了嘴,洗完碗又想跟他亲近,问:“要不要睡一会儿?”
窦泽看了一眼表,说:“都已经两点半了,睡不了了,你几点上班?不然我自己过去?”
“我跟你一起。”
两人到卫生间漱了口,又往公司的方向赶,索性不太远,十来分钟便到了,窦泽下车之前,霍司明说:“晚上我来接你去医院。”
他下车的动作顿住,问:“不然你晚上和我们一起?”
“不了,到时候长辈们又得忙着招待我。”他握握窦泽的手,带着笑意说:“上去吧,干活别太拼。”
窦泽又回头看了他两眼,才下车。
进大厅的时候,张怡看着他满脸殷切,窦泽笑着跟她打招呼:“怎么感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