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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偆跪在床上铺着被子,便觉身后起了一阵冷风恶魔的**。
“还好你没有睡下,不然这面我要拿给谁吃?”
郁偆转身,便见带着纱帽,圆领团花袍的宁昭容,俏生生地站着。乌纱上头装点着四时花卉,将宁昭容衬的越发娇艳。
“你怎么回来了?不说要晚些……”
宁昭容像变戏法似得,从随身的食盒里,拿出了一碗长寿面
“几个时辰前,遇见了崔司籍,我这才想起来,今个儿是你的生日。你看我忙的,将你的生日都忘了。来,快些吃了这碗面,吃完了,你可就又长了一岁。
”
郁偆的眼睛有些湿润,可这大过年的又不能哭,郁偆只得抬起头,等那眼眶里的泪水干了,才说话。
“我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过什么生日,连我自己都不大记得。反正到了这时候,总是热热闹闹的,不见冷清。”
郁偆披了件外衣,坐到桌子前,拿起筷子开吃。
“哎哎哎……这是寿面,可不能咬断,须得一口吃下才行。”
郁偆将夹满面条放在嘴前,想了一会儿,便放了下来,只夹了少许几根,“跐溜”一声,全吸到嘴里。
宁昭容看郁偆吃得开心,便将食盒收拾好,道:“你慢吃,吃完了早点睡。等天亮了,我再给你拿些吃的回来。”
因郁偆嘴里有着吃的,只能点点头,算是表示听到了。
天微蒙蒙亮,长春宫中的宫人,尽皆穿了自己最好的衣衫往正殿去。
按着宫中常例,在这天,这宫中的各位主子娘娘,皆会向宫人内侍散赐下一些钱财。
郁偆也有一份。
宁昭容剥了个蜜桔,道:“你的病还没好全,不好往娘娘跟前去,我就给你拿了回来。我特意给你挑了成色好的。另外,娘娘赏了你一对玉兔簪子,让你在上元节的时候戴。”
金子打成的簪干,上头还细致地雕着桂叶,簪头镶着白玉雕成的小兔子,最妙的是,那兔子的眼睛的位置,镶了芝麻粒大小的红宝。
这有对簪子在前面摆着,其他造型各异的金银锞子,根本不够看。
“这也太贵重了,我都不好意思收。”郁偆连摸都不敢摸,生怕将上头的红宝石给碰落。
宁昭容将那桔子瓣上的白络除了,郁偆的嘴里塞了一瓣。
“娘娘给你的,你领着谢恩便是。等到了初七,你将那经书重新拾起来,多抄几篇经文,也不枉娘娘对你的这一番心意。”
郁偆往那长春宫正殿的方向,行了一礼,向淑妃娘娘表达谢意。
上元节前,九皇子又往长春宫来了一封家信,说是赈灾事宜已经结束,只是百姓房舍尚未重建完成,有大量百姓流离失所,为防生乱,只得继续留在当地,以安民心。
九皇子又在书信中说到,回程的车马人员,都已准备就绪。只等大地化冻,当地百姓能够重建家园,便可打马回程。
淑妃欢喜非常,上元节当天,又给长春宫中的宫人内侍,发了不少钱。
这只是给淑妃的家信,自然还有正式给朝廷的奏报,以及当地官员呈给朝廷的折子八阵归心。
只是,前朝和内宫分离的厉害,内宫女眷根本无从知道朝堂之上的事情。
九皇子给淑妃的书信中,又都是报喜不报忧,淑妃也就无从知道,九皇子这一趟差事,到底办得如何。
一日,淑妃带着一干宫人内侍,以及郁偆,往宝灵宫祈福。淑妃将郁偆留在佛前,让她念经,自己则去找这宝灵宫中的主持讲佛。
郁偆还没将一篇经念完,留在长春宫的人,便急急地来了宝灵宫,禀告淑妃娘娘,说是皇上晚间,要来长春宫用膳。
随侍在淑妃身旁的宫人,听到这一消息,竟是比淑妃还要激动。
“真是恭喜娘娘了,可要立刻回宫准备。”
淑妃手中捻着佛珠,无悲无喜地道:“急什么,不是说了,陛下要到晚间才到我那长春宫去。这佛经还没念完,哪能回去,可不能恼了菩萨。”
宫人又忙不迭地请罪。
这也不能怪这些宫人太激动,这实在是稀罕,今上以绝少往宫妃的宫殿来。今上年纪渐长,绝少招幸宫妃,就算有,也是将那些年纪尚小,品阶低微的女子,招到跟前来临幸。
今个儿冷不丁来了一声一声旨意,怎能不让人激动?
念完了经,讲完了佛。淑妃回到长春宫,按照往常的日程,按部就班得做着事,完全没有因为陛下要来,而改变些什么。
那些的有些激动的宫人,看到淑妃这一种态度,倒是也冷静了下来,按着往常的行事举止,做着分内的事情。
在这宫内不好妄议君上,但心里想些什么,旁人也无法知晓。
郁偆在一旁看着气定神闲的淑妃,有些能理解。坐到淑妃这位置,再想往上升,已是不可能。皇后和贵妃的位置都有人坐着,且这二位俱都身体康健,又无大错,短期之内都不可能给别人腾出位置来。
淑妃的一儿一女皆以长成,各自有了分封,泰半事情,都已无需淑妃这个做母亲的操心。
不说无欲无求,但淑妃至少已无需特意的讨好今上,只需悉心应对便可。
到了夜间,今上要在长春宫留宿,让这宫内一众人都跌落了眼睛。今上上次在这长春宫内留宿,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夏昭容披了件衣服起来,见郁偆还在抄写经书,便轻声道:“怎么还不睡呢?到白天再抄也是一样的。”
“白天去了宝灵宫,该抄的没抄,我得补上。要是拖到明天再写,岂不是会懈怠。”郁偆提笔继续。
夏昭容见郁偆有自己的理由,便拿了件衣服给郁偆披上:“那也别太晚了。也就是你自己,给自己规定了每天得写多少,娘娘不都没说。”
看到郁偆这努力,夏昭容自是高兴,可又怕郁偆太过刻苦,熬坏了身体,只得时刻叮嘱。
一想到,等九皇子回来,郁偆就得会司籍司去,夏昭容还颇有些失落。
今上不过是在长春宫内宿了一晚,这宫内的风向就有了改变,宫中的那些个老人,还以为今上改了性儿,不爱娇花,念起了旧。那些个早已不常侍寝的妃嫔,都开始打扮了起来,跟年轻的争起俏。
只可惜今上并没有改了性,只来了这长春宫一回,便又睡起了娇滴滴的年轻女子。
☆、第018章
己近三月,长春宫内架起了秋千架,说是要在清明节的时候,让这长春宫内的宫人,在各位娘娘面前比赛秋千。
司籍司内,因地方狭小,人员众多,能没有足够的地方搭千秋。因此,郁偆也是到了这里,才能参加这样的活动。
如今日头已经有了些热度,只是这宫内尚不到更换应季衣服的时候,郁偆只得穿着夹袄,让自己能不动就不动。
“这你可得问阿宁。”夏昭容听了郁偆的问题,理所应当地道:“要说这长春宫里,谁最会荡秋千,那还就属她。去年就是她拔得头筹,赢了娘娘拿出来的彩头。”
郁偆看着夏昭容脚上的那双鞋,见她比了比,便问道:“是不是做的有点大了?要不……我再做双鞋垫。”
夏昭容将脚上的新鞋脱下来,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得了,得了,费这些劲儿做什么,你有这份心我就心满意足了。现在试鞋也不合适,说不定到了夜里再穿,这鞋子就刚刚好。”
这长春宫里要巴结夏昭容的人多得很,做个一两双鞋算什么,有的人可是连洗脚水都愿意端。
夏昭容是真心喜欢郁偆,见郁偆做这费事的东西讨好自己,对郁偆的喜爱,更真了几分药祖。
夏昭容执起了郁偆的手,握着的手指,拿双手裹住,揉搓了一番。
郁偆觉得手有些发痒,不自觉地将手往后缩。
“做鞋子费劲,做多了这手可就不好看了。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可不能只当心一张脸,这手也得好好保养。”
郁偆慢慢将手抽出来,颇为羞怯地道:“也才做了两双,哪费什么劲。再说,我为了偷懒特意做的春鞋,还做了一个月才做好。”
两人说话的时候,向来是客客气气,可却半点儿不见外。聊着聊着,便说到鞋垫应该这么做,上头绣什么样的花纹,才配这双鞋。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转到了秋千上。
“我是一把老胳膊老腿了,只能站一旁看看。不像你们这些小年轻,学什么都快。你先去求求阿宁,让她好好教你几招,让你到时候能在娘娘面前,多拿些赏钱。”
郁偆笑着应承,还说只要一见到宁昭容,就上去抱着她的大腿,求她。
“说我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阿偆你快跟我走,外头秋千已经架好,我带你去看看。”宁昭容向郁偆招了招手,让郁偆快点跟她走。
看来,郁偆是一定要学这打秋千了,她刚想着拜师,做师父就来收徒弟了。
宫人能玩乐的时候极少,逢到节日才能敞开了玩耍。
如今还不到清明,多数人也只能看着秋千,心里盼着日子快些过去,好早些到清明。
清明时节多雨,但清明这一日,却合了许多人的心意。
外头天朗气清,微风拂面,正适合打秋千。
淑妃坐在高处,看着个个面若粉桃的女娇娘,跟只彩蝶似得,来回穿梭。有些坐在秋千上,荡在空中;有些拿着扇子,遮着脸庞憨笑。踢毽子、翻花绳、竹蜻蜓……时下女孩儿爱玩的物件,在这里都能看到。
就在这一日,宫里的宫人都弃了,穿着了一个冬天的锦绸棉衣,换上了各色轻薄罗衫。
郁偆罩了件藕荷色罗褙子,腰间系了条白绫挑线,拿了把纨扇,站在一众宫女里头,看着别人玩耍。
管事嬷嬷拿来了杨柳枝,让众人戴在鬓间。嫩绿的杨柳叶,衬得一张张脸盘越加白皙。
没一会儿,郁偆便被别人推搡着到了秋千架前,别人说什么也要让她上去耍上一回。
“呵呵呵……你们别推我,我上去就是了。谁在后面推我?”郁偆笑语嫣嫣,将纨扇给了别人,抓着绳子,踩上秋千板。
“我来,我来,我来……”周英从人群里出来,站到了郁偆身后。
郁偆才见过周英几面,早忘了她是谁,只觉得有些眼熟。
周英伸出双手,道:“那我推了?”
“推吧……啊……你快退开些。”郁偆没想到周英的力气那么大,将她退出老远,只能急急得喊周英。
郁偆虽有些怕高,可到底跟宁昭容练了两日,临到头来,一点都不露怯,还越荡越高。
去年腊月里生的那场病,让郁偆瘦了不少,原本穿着冬衣还不明显,可现下换了罗衫,郁偆那清晰可见的锁骨,以及盈盈一握的腰肢便显露了出来美人妆。
郁偆荡了许久也不见停下,随着别人的惊呼声,还有往高了荡的趋势。
白绫挑线起了弧度,宛若水波,泛起粼粼浪花。
郁偆玩得开怀,似乎……再往高些,就能跃出这宫墙,看到外头许久不见的景色。
其他女孩,见郁偆荡的高,也是连连说好,还让郁偆郁偆荡的再高些。
周英羡慕得看着,她原本想等郁偆下来后,也上去玩上一回,可她刚要出声,便被别人挤到了外面。
秋千虽不止一架,可要玩的人有许多,郁偆玩了一会儿下来让给别人。
还没等下一个人上去,便有人轻声急呼:“娘娘往这边来了。”
众人忙停了所有动作,躬身行礼。
淑妃却全完不顾那些行礼的宫女,直直地往更远处走去。
“是九皇子。”有人轻声提醒道。
淑妃在高处见了儿子的身影,刚开始还以为是看错了,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可算是回来了,可去见过你父皇?”淑妃的失常也不过一瞬,转念又恢复理智。
“儿子,见过母亲。回母亲,孩儿已先去见过父皇,父皇让我先回来休息,等明日再去向他汇报,本次赈灾的情况。”九皇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那……是否已经拜见过皇后?”
“已拜见过,还是母后让我快些来看您。”
母子二人许久未见,自然要好好叙一番家常。但他们不曾往殿内去,而是由九皇子扶着淑妃,回到高楼上。
管事嬷嬷向郁偆等一众宫女发了一回赏钱,说是让她们还和原先一样,继续玩耍。
淑妃和九皇子,哪有心思看底下那些,这不过是做给别人看个样子。
“刚刚荡秋千的宫女是谁?我从前怎么没在你这儿见过。”九皇子问道。
淑妃不以为意,让人给她理着裙角,“你说的是哪一个?我这宫里那么多人,你难道还能都见过?”
母子二人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像是不曾许久未见。
秋千边的姑娘们,个个红着一张脸,自知道九皇子来了后,便不再放开手脚玩耍。
郁偆也是如此,她倒不是见了男人害羞,而是……要是只有她一人放开手脚地玩,那也挺奇怪的。
郁偆取回了自己的纨扇,和人小声聊了起来。
周英见没人打秋千,大着胆子握住了绳,站在板上,自个儿借力荡了起来。
其他人停下交谈,看向周英这个“傻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