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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音努力压抑自己的声音,可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充满了惊愕。
「是我自己瞎了眼,竟爱上那样的男人,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可是……「开除」耶!没了薪水,妳现在怀孕了要到哪里去找工作?这不
是摆明要断妳的生路吗?」
「他就是希望我会及时回头把孩子拿掉,这样他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林海音完全错愕了,她楞楞地望着她,久久都说不出半句话。
这对海音来说的确是不可置信的,海音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坏人」这种生物,
在她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充满了「真善美」,她只差每天起床不会对着天空唱歌
赞美主而已。她已经是海音世界里最愤世嫉俗、最离经叛道的一个,却没想到
她所爱上的人在海音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
她甚至还能惨笑着拍拍海音的手,「别那张脸嘛!我有存一点钱,就算真的
找不到工作也还能支持一阵子,我不会饿死的。」
「妳搬来我家住吧。」林海音突然哽咽地这么说。
「什么?我为什么要去住妳家?去当妳跟大头的电灯泡啊?」
「大头不会介意的。妳可以住在三楼──喔,不对,妳现在怀孕了,不可以
那么辛苦。这样好了,妳可以住一楼,我叫大头帮妳弄一间房间,我们家空间
很大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海音,我不需要去住妳家,我说过了我自己有积蓄。」她叹口气打断林海
音的滔滔不绝。
「妳不来住我家妳想怎么办?每个月付房租,然后看着妳的存款数字愈来愈
少是不是?妳还有八个月要撑,且到时候生小孩也要一大笔费用,小孩出生之
后还要坐月子,也不能马上上班。虽然我不知道妳到底存了多少钱,可是照我
估计,妳能不工作活三个月就算很不错了,一年是绝对不可能的!」
真是知我者海音也!
她感觉额头上浮现的不只是三条黑线,而是笼罩着一大片乌云。她的存款说
起来还真是少得可怜,海音估计得可真准,三个月的确就是她的「大限」。
好吧,她承认自己这个「情妇」做得真是很失败,没捞到豪宅、没捞到价值
百万的美钻、名车,甚至连存款数字也没增加多少。其实秦筱芳说的没错,她
真的太自信,自信到从来没有危机意识。
「唉,也许把小孩拿掉真的是──」
「欧亚若,不准妳这么说!」林海音恼怒地打断她。「钱的事情根本就是小
事,妳怎么可以为了这种事情而想……想那么恐怖的事情!」
她只能沉默地叹了口气。她怎能告诉海音,其实她并不确定自己真的那么爱
这个小孩。
她之所以坚决不把小孩拿掉,有很大的因素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男人连想都没
有想过要留下孩子,她只是想跟那个可恶的王八蛋唱反调!然而如果孙达夫此
时此刻回头拥她入怀,然后说要跟她和孩子永远相守,一起度过愉快的下半生
呢?她会怎么做?会不会尖叫着拔腿落荒而逃?她曾是那么那么想成为「孙太
太」,可是……那真的是她要的吗?抑或只是她三年来的不甘呢?
她开始怀疑她跟孙达夫之间的「爱情」到底存不存在?抑或这一切其实都是
一场莫名其妙的、关于「不甘心」的梦而已?
「亚若?」
林海音误以为她为了前途而担忧,所以紧紧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她表情
既坚决又温柔地道:「妳真的不必担心。妳可以来住我家,妳喜欢住多久就住
多久,我跟大头会当孩子的干爹、干妈──如果妳同意的话,妳可以放心把孩
子生下来,未来的事情未来再担心。」
而她终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嘟囔道:「林海音,妳应该不是二十一世纪的
人,妳是坐时光机从清朝来的吧?说不定还更早一点,明朝?」
「啊?」
「拜托,不要用那种无辜又单纯的眼神看着我!难道妳从来没想过也许我根
本不想要这个小孩吗?」
林海音惊吓地睁大了眼睛,「妳真那样想过?」
「我现在就正在想──」
「妳不可以想!」林海音又尖叫了。她整个人从桌子另外一边穿越过来,用
力的捧住她的脸。「妳绝对、绝对不可以有那种想法!孩子是很神圣的、很无
辜的,妳绝不可以有任何任何恐怖的想法!」
「妳甚至连「堕胎」这两个字也说不出口?」
「哇!」第三次尖叫,连咖啡店的老板都听不下去了,他对她们投以严厉且
不赞同的眼光。
「好好好,我真是怕了妳了!」欧亚若高举着双手低嚷,「天哪,妳不要再
尖叫了好吗?」
「答应我,妳绝对绝对不会再有那种想法!」林海音竟然微微红了眼睛。「
妳根本就不知道孩子是多么珍贵的礼物!我跟大头努力了三年了,连人工受孕
都试过两次了,可是我连只跳蚤也生不出来。」
欧亚若有些错愕地望着林海音,她从来都不知道海音那么想要小孩,她甚至
不知道海音做过那些努力。
「海音……」
林海音握住她的手,很认真很认真地凝望着她的脸,当她再说话时,声音已
经忍不住沙哑,「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小孩生下来,就算……就算妳真
的不要他也没关系,我要!我愿意当这个小孩的妈妈!」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阿雄,快回来!阿雄,你
在哪?快把妹妹带回来……」
「妹仔,妳又死到哪里去了?回来吃饭了!妹仔……」
黄昏的街道上,到处听得到婆婆妈妈呼唤小孩回家的声音。饭菜香气在巷弄
间穿梭,不知道是哪一家有什么事情庆祝,阵阵麻油鸡的香味引得人饥肠辘辘,
还有阵阵煎鱼的焦香混杂其中。
欧亚若站在巷子前方。其实距离上次回来也不算太久,是上次过年除夕吧?
到现在算来也只不过快一年而已,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她跟这个地方的距离有
好几百万光年呢?
她就在这个地方长大,打从国中开始,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脱离这个地方,一
直到半工半读念大学才真正完成她的梦想。
说起来这里并不算太差,是个温暖的小康社区。就跟其它社区一样,每盏灯
火下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只不过属于她的那个故事凑巧不怎么温馨感人罢了。
在巷子口足足呆站了五分钟,路过的行人纷纷对她投以好奇的眼光。其实这
样的小巷弄大家都互相认识的,只是她平时太少回来,加上时光变迁之下,邻
居早已经物换星移不知换过几户人家了,所以他们对她并不熟悉,她在这里只
是个陌生人。
就像她在家里。
严厉、极容易歇斯底里的母亲,懦弱、沉默却又不断以各种唠叨攻势来打击
他们的父亲,还有连她在内四个兄弟姊妹的吃重家计,都让排行老三的她老是
有一种爸爸不疼、妈妈不爱的尴尬感。
她总是得收上面两个姊姊穿剩的旧衣服、用过的旧书包,而下面唯一的弟弟
又因为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而备受宠爱,她的存在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起码她
自己一直都这么认为。
成年之后状况并没有改善,大姊早早结婚、早早离婚,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
又回到娘家。二姊的婚姻状况也不好,最糟糕的是她嫁的男人就住在隔壁巷子
里,过近的距离让两个人的婚姻变成两家人的婚姻。而她那个备受宠爱的弟弟,
才刚当完兵回来就有小孩了,只好早早结婚成家。于是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小
公寓,情况变得更惨了──不过三十坪的空间里,竟然挤了五个大人、三个小
孩!
想到每次踏进那间小公寓,孩子们震天响的哭叫声、大人互不相让的叫骂、
电视的吵杂声……她的背脊忍不住感到一阵阵寒凉。
不……无论她的生活过得有多糟、无论她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都绝对绝
对不能再回那个家!
他们容不下她……她也容不下他们。
她不能、她办不到!此时此刻她甚至连踏进去家门的勇气也没有。她更不敢
想象母亲如果知道她未婚怀孕……连续三个女儿都在婚姻关系上惨遭滑铁卢,
她那每次情绪激动就会忍不住歇斯底里的母亲会作何反应?
「三妹?」
欧亚若猛然回头,正好对上了大姊刚下班那张疲惫的脸。「姊……」
「怎么了?怎么突然回来?回来了怎么不进去,站在巷子发什么呆?」
大姊显得好老……她只不过大她五岁,才刚刚三十出头的年纪,可是看起来
却像是四十多岁,苍老、憔悴全写在她那张也曾经年少美丽过的脸庞上。
大姊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突然拉着她的手往巷子外面走去。「走吧,去小公
园坐坐。」
她一语不发地跟着大姊往外走,暗地里打量着大姊微微显得伛偻的背影。大
姊跟妈妈愈来愈像了,那种憔悴的神情几乎可以用「怵目惊心」来形容。
她也会这样吗?变成一个可怜、憔悴的未婚妈妈,终日为了三餐奔走,早衰
的痕迹在不知不觉间便爬上了自己的脸?
「呼……累死我了!」大姊在小公园的座椅上坐了下来,也顾不得旁边有没
有人便脱下鞋子,使劲揉着疲倦的小腿。
「超级市场的工作真不是人做的,我一天要站十二个小时呢!早上七点站到
晚上七点,连假日都不能放假。妳看看我的腿,静脉曲张得厉害,医生都说再
这样下去要开刀了!」
「那么辛苦怎么不换一份工作?」
「呵呵,现在外面工作有多难找妳都不知道!不过也难怪,当董事长秘书的
妳怎么会知道外面世道艰难?」
大姊总是这样,说话忍不住尖刻,她从来都是无心的,却也从来都是刺耳的。
「妳怎么突然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欧亚若耸耸肩,「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回来看看。」
「要是突然想回来看看,那为什么不进去?」大姊嘿嘿干笑两声。「一年三
节妳顶多只有过年会回来,就算回来也不愿意多留一晚,要说妳突然想家了,
也实在有点奇怪吧?」
「……」她说不出话来。
晚风袭来,她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小腹上护着,那里正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成
长,而她可以给他什么样的环境呢?
回想自己的童年,除了贫困、窘迫之外,几乎想不出其它形容词,难道她也
要让自己的小孩过那样的日子吗?
「不说就算了,进去吧。」
「不了,」她毅然决然站起来。「我不进去了。事先没打电话给妈,现在回
去只是惹她生气而已,改天吧。」
大姊狐疑地望着她,突然注意到她手的动作,某种灵机让她微微惊讶地挑起
眉。「难道……」
「不要胡思乱想了,我走了,不用跟妈说我回来过。」欧亚若连忙摇摇手、
耸耸肩。「拜拜。」
她知道大姊正在后面虎视眈眈地望着她,就像小时候一样──他们正等着她
犯错、等着她出糗。身为功课最好、长相最好看的三女,她的两个姊姊从来都
不喜欢她,就算现在也一样。
她不会让她们有机会的!
打从她离开这个家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决定这一生都要靠自己奋斗,再也不
会回来摇尾乞怜。此时此刻更不能例外!
第四章「欧小姐,妳在里面吧?欧小姐?」房东太太在门口敲门,门铃也不
知道按了几次了,还是不放弃。
而她躲在屋子里用棉被将自己埋藏起来。
「欧小姐,妳出来吧!这件事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啊!」房东太太的口气开
始变得不耐烦了,她用力拍门嚷了起来,「这个星期我一定要收到房租,如果
妳不租的话请早点另寻住所吧,不要为难我了!」
她还是不说话,用棉被将自己紧紧盖住,闷得几乎没有半点空气,连额头都
冒出汗来了。
「欧小姐,我明天会再来,妳要是依然不开门的话,我只好请警察了!」
不久之后,房东太太的声音终于消失了。欧亚若猛然翻开棉被,气喘吁吁地
瞪着天花板看。
她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一年前是孙达夫牵着她的手来这间美丽的顶楼套房,他微笑地拥着她俯视着
大台北的夜景,出手阔绰地付掉了一整年的房租。
现在一年过去了,她也被开除了。呵呵,多讽刺啊,她竟然同时失去了她的
职业跟她情妇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