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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想吃老鼠肉”了。他这样开头讲鲇鱼吃老鼠的故事:“鲇鱼总不能跳上岸去捉老鼠吧?可是要吃掉老鼠的心是横啦。”
第一章 灭顶灾难(4)
鲇鱼在靠近河边的浅水处,装死。一只老鼠欣喜若狂,鲇鱼是种美味,吃到它的机会不多啊!
老鼠毕竟和人类生活得很近,近人者聪明。屋檐下的麻雀就比山野上的麻雀聪明。如今给领导者开车的司机比开出租的司机聪明,大概也是同样的道理。在人类那儿学的聪明,老鼠开始应用。
老鼠警惕性很高,谨防鲇鱼有诈。尽管人类没教鼠们遇鲇鱼时该怎么办,长期积累的经验还是帮了它的忙。老鼠小心翼翼地接近鲇鱼,腥香的气味令它直流口水,它还是不急于下口。
装死是一种逃生的有效方法,老鼠怀疑鲇鱼在运用此方法不是逃生,而是陷阱。必须确定它真的死了,才可美餐。
老鼠绕到鲇鱼背后,准备咬上一口,不等鲇鱼转过身来,它便能逃脱。
00鲇鱼闻到老鼠的气味,它身上浓郁粮食的芬芳。等待,等待捕猎的机会。
喀嚓!老鼠在鲇鱼的背部狠咬下一口,撕下一块肉。
鲇鱼忍着疼痛没动。老鼠高兴了,胆子突然大啦。它大摇大摆走到鲇鱼身边去,戏耍地舔舔鲇鱼雄美的须子。
机会到了,鲇鱼猛然张开大口,囫囵个儿地把老鼠整吞下去。
“神奇,也太神奇啦!”科员惊呼。
张扬笑笑,没说什么。
鬼脸砬子煤矿办公的两层小楼建在一座小山头上,黄颜色,铁屋顶,窄窗户,是当年日本人的建筑。
“我们是最后一次给你们送整改通知书,”张扬把一杯铁观音茶挡过去,继续说,“一、卐井,如果再生产,对你们矿进行严厉处罚。”
“张科长,我们边生产边整改……”矿长李雪峰说。
“不行,立马停下来!”张扬态度强硬,毫不松动。
“你是知道的张科长,我们的煤不好卖。好不容易拿了笔大订单,这个月必须……”李雪峰的口气近乎央求。
“不行!”张扬的话越说字越少。
“二百多名矿工几个月都没领到工资,网开一面吧张科长。”
“不!”张扬说。
张扬气呼呼地带人离去。
李雪峰叫来心腹刘升:“老刘,准备五万元现钞。”
“那个海可是不好弹弄的主儿。”刘升说。
“成葫芦瘪葫芦在此一举。”李雪峰没失去信心,“天下的猫都吃腥。”
三年前的故事在三年前继续发生着。
3
“老鼠没来,不好!”老庄惊慌地说。
“怎么啦师傅?”郭德学迷惑不解。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天天喂老鼠吗?”随着精神紧张,老庄的语言节奏陡然快了起来:“老鼠能闻到瓦斯,老鼠能听到透水声……有危险它们就不出来吃东西。德学,你年轻耳朵尖(聪),赶快听听,是不是有流水的声音?”
郭德学手扯耳朵仔细向四周听。
“趴在地下,耳朵贴在地面上。”老庄按倒郭德学,急迫地问:“有没有像吹口哨的声音?”
郭德学两只耳朵轮番贴在地面上听,是听到了声音,辨别后说:“好像铁锹铲煤的响声。”
老庄不相信,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出事啦,德学,我们快到主巷道上去,快!”
一股彻骨寒风扑面而来,郭德学不由打了个寒战。
老庄终于看到灾难来临。
“跑水啦,德学你快喊。”老庄催促说。
喊?郭德学怔住了。他不知该喊什么。一听说跑水二字,他吓懵啦,双腿发软。
“大家快跑啊!跑水啦!”老庄声嘶力竭地喊。
郭德学本能地随着老庄喊:
“跑——水——啦!跑水——水啦!”
一盏矿灯光闪电似地划破黑暗,从掌子面逃出的三个人跑过来,他们惊慌失措,口吃地问:“老庄,老庄,出什么事啦?”
“跑水……朝北巷道跑。”老庄镇静了许多。他问:“后面还有人吗?”
“没啦,听那边的水声很大,轰轰隆隆的。”逃出来人惊恐万状,说。
“我们赶快走吧。”老庄说。
有一个矿工站着不动。
“走啊!兜齿儿。”老庄过来拉他,以为兜齿儿吓傻了。
第一章 灭顶灾难(5)
“可屯长……”兜齿儿哭起来,“我们葛屯长没跟上来啊!”
轰轰隆隆的水声越来越近,脚下的岩石微微颤动,棚顶东西掉下来。
“快走,再晚了就跑不出去啦!”老庄急切地说。
兜齿儿,因长相而得的绰号,下齿前错,兜着上齿,有叫兜齿、嘴兜、地包天、大下巴,大家都管他叫兜齿儿。他说:“记录本在葛屯长身上。”
“什么记录本?都到了什么火候,你还顾记录本,顾命吧!”老庄急了,鹰捉小鸡一样拎起哭泣不停的兜齿儿,向前跑去。
兜齿儿还在不停地说记录本在屯长身上,屯长没跟上来。
“记录本比命重啊?命丢了什么都没有用。”老庄说。他放下兜齿儿,“你撵上郭德学他们,和他们一起走,别分开。”
兜齿儿照老庄的话做了,只走了几步,腿脚绵软停下,老庄想出激励他的话来:“兜齿儿,想想你女朋友,她在家盼你早点回去呢!站起来啊!”
出现了效果,兜齿儿拱了几次身爬起来,朝前跑去。
老庄顿时听到哭声,嚎啕大哭。
巷道里有水,是慢慢涌上来的。其实不然,是滚滚而来,因脚下这段路是上坡,水流速度受到限制,加之矿灯照的距离有限。从水面很快到膝盖深判断,水来得比他想象的急速而迅猛。老庄不死心,喊:“喂,还有人吗?”
没有人的回声,只有水的呜咽。
“还有人吗?”
巷道里回响老庄的呼喊,走在前边的郭德学停住脚,回身向后看,矿灯光的尽头是黑暗,没有老庄的身影,只有他的呼喊飘荡,也夹杂着水流和塌方的声响。
“庄师傅!”郭德学最惦记老庄。
那三个矿工也跟着喊起来:
“老——庄!”
“庄师傅!”
“老——庄!庄师傅!”
大水像一只被叫醒而发怒的狗,汹涌地朝喊叫的人猛扑过来,水中有杂物,坑木、支架、石头。
这时候,有人惊喊:“看,那儿是什么?”
水上漂浮着一顶安全帽,郭德学一见便哭:“师傅!庄师傅啊!”
“你怎么啦?”胖子迷惑。
“帽子都落在水里了,是他……一定是他。”郭德学痛哭不止。
老庄游过来,头系着只塑料薄膜方便袋,他的帽子的确掉下来,是冲泻过来的水推倒他,帽子掉落水中。
四个人在齐胸深的水中靠拢过来,将老庄团团围住。
“吓死我啦。”郭德学嘟囔着,伸手去摸老庄的肩膀,确定一下他人确实存在,不是幻影不是梦。
“怎么不是我,就是我呀!”老庄说。
四双目光栗栗危惧。
老庄明白,危情时刻自己紧张、惶恐的情绪将影响到在场的人,这对逃生不利。他说:“大家跟着我朝北回风口走。别慌,别怕,我们肯定能逃出去。”
直立行走已不可能,人类又回到了进化的起点,爬,手脚并用地爬。老庄在逃生的队伍中就是一只狮王,关系到族群生死存亡,他奋不顾身冲在前面。危险时时刻刻在前面,无法预想,只有勇敢地去面对和经历。
“大水灌满了巷道,随时都会出现塌顶。我在前面探路,你们和我保持距离,在确定没危险时,我叫你们再过去。”老庄做了安排。
“我跟你去吧,也好多个帮手。”郭德学不放心,说。
“德学,你脑袋瓜灵,我的话你记住喽。”老庄说话时紧紧攥着郭德学的手,语调沉重,充满嘱托的味道,“万一我出意外,你带大家往北回风口走,如果大水来得太快,中途有一处平台,你们可以爬上去暂避……”
“我们等矿上来人救吧。”兜齿儿说。
“铁轨已冲断,下不来人啦。电话线断了,无法同外界联系,一切都靠我们自己了。”老庄表情沉重而忧郁,他说,“我们救自己!”
老庄的背影显得苍老,追随那盏摇曳的矿灯远去。
“只要灯亮着,庄师傅就没事。”郭德学心里说,他感觉老庄的体温还残留在手上,巨大的恐惧面前,丝缕的温暖都是无比珍贵的。它直贯心底,增加求生的勇气。
老庄试探着朝前走,他感到自己在一个震荡器里,地动山摇地停不稳。年轻时经历过一次地震,情形就和眼下差不多。当然,这次比地震更危险,那次尽管站不稳立不住,他还是连滚带爬地滚下平房的窗口。
第一章 灭顶灾难(6)
现在是在六百米井下,垂直地面也有两百多米,逃出去的希望不是没有,但很难很难。
一起下井的十四人,仅剩下五人。他们作业的掌子面灌满了水,生还的可能极小。假若有活着的人,这会儿也该赶上来,或者听到他们的声音。
“一定把他们几个带出去。”老庄下定决心。
哗啦啦!前面的棚顶轰然塌落下来,石头堵死了去路。
老庄用矿灯照了照,无法向前走了,他退了回来。
四个矿工呆滞的目光望着老庄,没人说话。
大水肆虐的声音在巷道里回响,十分刺耳,大家的心揪了起来。
“前边塌了顶,堵死出路。”老庄打破沉寂,平静地说,“趁大水还没撵上来,我们只有扒开通道,才能逃出去。”
4
四黑子慌张跑进别墅。
一楼的保镖对不敢拦挡的人物还是拦挡一下,不过语言婉转:“黑子哥,你来得太早啦,库哥还没起床呢。”
“我有急事。”四黑子一边说,一边闯进大厅。
保镖不敢深拦四黑子,也不能阻挡执意要见刘宝库的护矿队长四黑子。
一楼大厅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四黑子朝二楼走去,刚迈上一级楼梯,整个人被猫叫给定住了,他踅身走向沙发,坐下来。
嗷!猫叫的声音更大了。
四黑子本能地收拢下肢,两条腿并得很紧,夹住某个欲望的东西。似乎不十分效果,干脆将左腿压在右腿上,被限制的东西都有些胀痛。
嗷!嗷嗷!嗷!猫叫一声叠一声。
四黑子耐心等待,必须在猫叫声停止后,去叫刘宝库。
猫在两种情况下才有这样痛苦地叫,发情时叫春,再就是受虐待。二楼的猫叫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猫叫持续着,四黑子不再去深想它啦。
同往日一样四黑子上山巡查,终点是卐井口。
鬼脸砬子煤矿的矿名,源于罂粟沟著名的鬼脸砬子,整座山活灵活现一张鬼脸,传说有人曾见到鬼脸哭和鬼脸笑。鬼脸让人见之恐惧,再有鬼哭,更令人毛骨悚然。
卐井有些神秘感,矿上的煤井都用1、2、3、4编号,唯有山沟里的这座煤井用卐编号,称为卐井。
卐,佛教相传的吉祥的标志。来自梵文,义为“吉祥万德之所集”〔swastika;a mystic Buddhist emblem〕。卐井与其它井口相距遥远,许多在矿上做活多年的矿工却不知道有这么个煤井存在。在卐井挖煤的矿工单住一处——密林掩蔽的旧山洞改建而成的工棚。
四黑子天天早晨巡查到卐井,看看卐井是否正常生产,这是矿长刘宝库特别交待给他的事情。
“咦?怪了,怎么没见到运煤下山的重型车?”四黑子觉出今晨与往天不一样,他细心数过,自己每天上山遇到往返的运煤车至少是五辆,可今天一辆也不见。他想给运输队长打电话询问此事,手机没带在身上。
卐井正张着死鱼一样的嘴,没有矿车吐出来。四黑子在井口前站了一会儿,干净的铁轨没有一块煤拉落,显然夜班没出煤。
“出事啦?”四黑子第一个反应就是井下发生了事故,他顺着倾斜的井口走下去,没闻到瓦斯味,可以排除瓦斯爆炸……
“黑子,黑子。”
四黑子听见有人叫他,才回过神来。
刘宝库穿着睡衣走下楼梯。
“库哥。”四黑子急忙站起身,迎候。
“喔,你听见了吧,俏俏叫床很特别,像猫。”刘宝库说一件愉快的事,“这人哪文化高,床上更俗。”
“返璞归真嘛。”四黑子鹦鹉学舌,过去在哪儿听说这个词儿,今天恰到好处地用上。
“呲,返璞呢,返青还差不多。她可不是没雕琢的玉石。”刘宝库慨言,“如今浑金璞玉哪里去找哦!”
猫一样会叫床的女人,会是什么璞金浑玉?
四黑子恭维地笑笑。
“黑子啊,一大早来找我有事吧?”
“是,怕破坏库哥的好心情。”四黑子迟疑,到底还是讲了,“卐井出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