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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兰屿早想与简锋亲近,奈何寻不到路子,今见庄简两家成了亲家,心道他跟庄政航好,自然跟简锋也应当亲近一些,于是远远地堆着笑脸迎上去。
简锋也拱手迎着,待陈兰屿到了面前,翻身下马,寒暄道:“陈兄弟这是哪里去?可吃了午饭没有?”
陈兰屿笑道:“早吃过了,这大热天,简大哥忙着呢?”
简锋道:“去瞧了瞧妹夫。”
陈兰屿不知庄政航病倒,只当他去寻庄政航玩,忙道:“简大哥忒不义气,怎不寻了我一同去?如今我正要去庄家找庄二哥呢。”
简锋心里有事,心道跟这等人胡孱一天也捞不到一个子,于是更加不耐烦,待要说出自己有事要走,就听陈兰屿开口了。
“几日不见庄二哥了,也不知他如何了。只是兄弟们一伙还等着他开局呢。”
简锋听说是赌局,心里就有几分不屑,转念想简妍说庄政航是替人背黑锅,自己不如请了这纨绔子吃酒,从他嘴里套套话,问问庄政航是将银子花到哪了,虽不能一笔一笔厘清,但大概能知道个数目,也好算出庄政航大概是替人背了多大的黑锅。如此,一能在父亲面前显摆显摆自己的能耐,叫父亲更看重他,将手上的生意交给他;二也能叫简妍承了他的情,不叫她以为那水田打了水漂。
如此想着,简锋就满脸笑容道:“怕是不行了,妹夫如今卧床不起,我才去看过他,妹夫昏在床上,可怜的很呢。陈兄弟要是有空,不如就随我去吃几杯酒?”
陈兰屿此次来找庄政航,乃是因为他先前在外头包养了一位姐儿,这是偷偷养着的,连一同玩乐的庄政航也不知道。因近日手头紧,那姐儿的鸨母又不住要续包的银子,陈兰屿心里恼她,又怕她当真将姐儿转包给旁人,于是动起了将那姐儿说给庄政航的心思,心里打量着庄政航是个见异思迁的,过了三两日兴头没了,就会抛开手,到时候包身的银子已经给过了,他自己再去,那姐儿的鸨母拿了银子也没话可说。方才听了简锋的话心里先是失望,后又欢喜起来,心想没了庄政航,不是还有手上银钱更多的简锋吗?于是笑着答应了,与简锋携手向相思楼里去。
简锋虽去相思楼,正事倒也没忘,嘱咐长随简文、简武,一个叫去寻玉枕,一个回去跟简夫人说请大夫、亲戚去探望庄大夫人。
三杯两盏佳酿,又有美人相伴,不过一会子,陈兰屿就将简锋视作知己,简锋虽也饮了酒,但是自幼就随简老爷去生意场上闯荡,头脑依旧清晰非常,将自己想问的话一一问了,问过之后,心道庄政航说是风流,但在女人身上花的银子还有限,反倒是斗鸡、赌博并借债还利息上花去不少,尤其是听陈兰屿说庄政航年岁不大时,就在外头大笔地借债,且向来是凭据也不留,那放债的是但凡他要,就给,也不问数目,不管缘由。
简锋看出其中的疑点,也不多留,给了陪酒的两个□赏钱,另外将酒钱付了,人就家去了。
却也不是他吹牛,回到家中,果然简文已经从自家库房并当铺里寻到将近十个玉枕,并打听到庄大夫人的三哥王充正在四处打听玉枕的事情。
简锋对简文道:“你去找个机灵面生的伙计出面,只说玉枕是老皇亲家中要偷偷卖的,叫那伙计去跟王三老爷碰头,叫他将玉枕的价抬高两倍,再加上去的银子,就是他跟王三老爷分的银子。”
简文忙答应着去了。
简锋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叫人查了庄政航当掉的东西,不独他家当铺,便是其他人家的,也叫人悄悄地一一问过了。
此番动作,简老爷如何不知,不待简老爷问,简锋便来见他,道:“父亲,这可不是有人存心要坑你女婿吗?”
简老爷忙问:“我知道你问那混账典当的事,难不成是人家少给了他银子?”
简锋笑道:“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东西进了当铺,人家压价也是应当的,这能算是坑吗?儿子是说那些东西未必是你女婿当的,乃是别人当了东西,叫他顶的恶名。还有借他债务人,儿子虽没查,但也觉有诡异。便是三四品的官员要借债,也要给人家留个条子,也不知这是谁这么大胆,不要凭据,不问还期,就直接放债给你女婿。”
简老爷愣住,拿着庄政航典当的单子瞧了瞧,心想这些东西若是公中登记在册的,少了定会有人追回来,不至于叫人放在当铺里转卖了。于是心里也疑心这就是简妍所说前头婆婆的嫁妆,于是道:“你拿着这单子去跟秦尚书说说,此外,那放债的也好好查查,我就不信,还有这么胆大的,十几岁的小哥儿也敢几万银子地放心借他。”
简锋笑着答应,也不在家吃晚饭,便跑去寻了隔壁府中的秦尚书。
秦尚书拿出家中姐姐的嫁妆单子,两相比较,当即就怒了,骂道:“那畜生,前头还叫我替他去拿了嫁妆回来,原来他早将他母亲的东西都卖了。”
简锋陪着笑脸道:“世伯,世伯想想这嫁妆谁会没有缘由地送给一个毛头小子?若是送了,如今妹夫也就不至于叫世伯来要。若是没送,那这样一件一件,也不说清楚是谁的就拿给妹夫卖,这又是为了什么?安了什么心?而且妹夫昨儿个病着,妹妹都说他没有精神说话,哪还有心思去问人要银子。再者说,再也没有见过谁家养孩子,一文钱也不给,只想着用元配嫁妆养的。便是败家,也该败的是庄家,不是秦家。若是只管用秦家银子养儿子,那妹夫就该姓秦,不该姓庄了。”
秦尚书一向只当简锋是胡闹之人,不想此时听他有根有据地说了这些话,不住点头,心想难怪旁人说简锋聪慧。
简锋见秦尚书赞同,于是献策道:“妹妹进门两日,就见妹夫挨了两次打,可见先前妹夫也常吃鞭子的。据小侄的话,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等事情闹来闹去,反倒成了寻常市井妇人骂架一般。若是问庄大老爷要,庄大老爷一可说他不管这些琐事,叫世伯去跟他夫人理论;二可说嫁妆是他儿子的,管束儿子是他的事。便是寻了庄大夫人出来对质,与一动辄昏厥的妇人辩论,也不体面。不如世伯大刀阔斧地去问庄侯府的侯爷,叫他主持公道,一问谁家养儿子,从小儿子不懂事就给元配嫁妆由着他胡闹;二问谁家养儿子不出一个子,全靠着元配嫁妆的;三问谁家的老子不慈,反倒要问儿子不孝之罪的。父慈子孝,父不慈,儿子哪里能孝?便是闹到陛下面前,陛下打了妹夫五十大板,也要打庄大老爷一百大板的。不慈就罢了,不是还有养儿不教之罪吗?况且侯府也是姓庄,也算是一家人,便是叫庄侯爷主持公道,也算不得家丑外扬,庄大老爷也不能说世伯不厚道。”
秦尚书心里想着简锋的话,心道家务事,就该像简锋说的这般,大刀阔斧地处置起来才好,哪里能跟妇人一般撕撕扯扯,若是有庄侯爷出面,庄大老爷必不敢不还嫁妆。如此想着,看着简锋不住地颔首微笑。
简锋见此,反倒心里惴惴的,心道自己在秦尚书面前卖弄唇舌,若是叫他不喜,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秦尚书只是笑,伸手拍拍简锋肩膀,笑道:“我常以为你是个冷心冷肺的,原来是错怪你了。没想到你这般关心你妹妹。来,陪我喝两杯吧。”
简锋一日之内被两人说他凉薄,心里讪讪的,忙道:“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尚书笑着携着他的手去书房外亭子,叫人将酒菜摆在外面,与简锋推杯换盏起来。
简锋微微踌躇之后,将岳父周老爷的事说了,秦尚书笑道:“你岳父这是小事,不过是要担个治下不严的罪名,寻两个人为他上陈情书就好。便是不上,待过个两三年,你那两个小舅子考取功名,陛下看在他们的份上,也会复用你岳父。”又想若是简锋心胸宽广一些,日后倒也是个前途无量的。
简锋心里有了底,心想既然岳父还有复用之日,如今且替他奔走一番也无妨,当即对秦尚书感激不迭。
又吃了几杯,简锋才回家去,回家就叫人跟病中的周氏去说。
周氏闻言,宽了心,倒觉得身上好了许多,肿胀了两天的腹部,也渐渐消了下去。
那边厢,简夫人听闻简妍叫亲戚多多去探望,心中只当是庄大夫人瞧不上简家,简妍有意显示简家并非势单力薄人家,于是就叫人跟众亲戚去说,并交代不要一伙人去,免得扰到庄大夫人清净。为缓和简妍跟庄大夫人的婆媳关系,简夫人更是热心地寻了各色大夫能人过去。
简夫人是不知,叫人一个两个陆陆续续过去,反倒更会叫庄大夫人为难。
庄大夫人才换了家常衣服卧在床上,就听人说有亲戚到,忙又换了见客衣裳。客人走了,再换回来。待要穿着见客的衣裳躺在床上,旁人不说,她自己心里先觉得不自在,不成体统。一日换了七八件衣裳,冷热交替,反复出虚汗,因急躁,心里火气上来,病中又叫又儿拿了凉茶喝,越发病的昏沉沉的。
待要不见,偏简家的亲戚多是能说会道的,一个不见就成了看轻她们;一个迟些见,就是狗眼看人低;便是她盖着被子,露出来的一角见客衣裳的好坏,也能叫她们挑剔啰唣个半天。
虽心里不耐烦,但庄大夫人也不好发作,况且她们又是好心,牢牢地占着一个理字。
庄老夫人又是喜热闹的,见着简家人送的新鲜玩意,心里高兴,也乐得人来留下东西给她把玩,叫庄大夫人待客。
如此门庭若市地过了两日,府中又传出是红袖作祟的话,庄大老爷本不信这些,但几日下来,见庄政航已经好了一些,庄大夫人依旧是气息奄奄,于是也答应了叫人来做法事。
于是院子里嗡嗡地响了几日的诵经声,庄大夫人越发疲累,眼前一黑当真厥过去了,才算是求得了一时半刻安静。
简妍知道此事后,心虚了一会子,心想她可没想要人命。
太医给庄大夫人把脉,说她外感加内伤,须得好好静养一些时日。
33养儿不教
庄大夫人病倒,庄二夫人倒是欢喜了几日,因为这管家的事顺其自然地就到了她手上。虽只是暂时,庄二夫人心里也高兴,心中将简妍视作福星,与简妍越发要好起来。
简妍悠哉了几日,每日或与姚氏逗毛毛玩,或去与安如梦斗嘴从她那里追问玉枕的事,也清闲了几日。
一日简妍瞧见庄政航头发又白了几根,一边伸手给他拔去,一边笑道:“真难为你了,这几日就能愁成这样。”
庄政航道:“也不知舅舅跟父亲说了没有,也不知父亲肯不肯将嫁妆给我。”
简妍笑道:“你安心养病吧,操心那么多。”
庄政航道:“谁跟你一般没心没肺,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可是要想这一家子的。”
简妍看他愁眉苦脸的,笑得越发开怀,“你当愁眉苦脸的才算将事情放在心上吗?我教你一句话,若是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想了法子叫能干的人去办。”
庄政航不知简妍已经拿了水田贿赂简锋,叫简锋去办,心里只当简妍在听天由命。
正在简妍琢磨着简锋会如何时,那边厢,简锋又查到一件稀罕事。
这几日功夫,简锋查了查,虽失望于暂时没有发现借银子给庄政航的放债之人跟庄大夫人关系,但也侥幸查到庄大夫人曾于半年前放过债。许是胆量不足,庄大夫人放了几日就收了,不过庄大夫人的三哥王三老爷如今还在放债,且与其他放债之人十分相熟。
简锋于是去对秦尚书道:“世伯,侄儿查到一件事,只是却没有十分地把握说出来。”
秦尚书忙问:“是何事?”
简锋道:“侄儿早疑心给姐夫放债之人有鬼,不想去查了查,果然如此。世伯当那放债之人是谁?却原来是庄家大夫人的娘家兄弟。世伯可见过纵着娘家兄弟给自己儿子放债,叫儿子赌博之人?”
秦尚书闻言,心中虽怒,但也高兴又有一件事能拿来声讨庄王氏了,于是给庄侯府下了帖子,又请了庄家族长,连同庄学士府三位老爷,一同到庄侯府一聚。未免庄家人多势众,偏袒自家人,秦尚书又将一向耿直,被当今太后赞为至孝之人的古太子太傅过去。因古太傅乃是当初促成庄家与秦家亲事的媒人,请了他去,也不算过份。
庄大老爷收到帖子,心道是寻常。心想秦尚书插手他儿子的婚事,又请了众人一聚,必是他才回京中,才任尚书,根基不深,有心要借着跟他家的姻亲,跟庄侯爷交好,因此并不当一回事。
反倒是听闻此事的庄敬航心里纳罕起来,心想便是聚会,也该是在秦尚书家中,怎会借了庄侯府聚会,且邀请之人,俱是庄家人,心想秦尚书此举必定居心不良。但因他不知嫁妆一事,也猜不出秦尚书此举何意,到了众老爷休沐那一日,也随着庄家三位老爷去了。
庄大老爷本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