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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不是旁人,却是庄大老爷身边的红娇,红娇虽被庄大老爷收用过了,但是没有回明庄老夫人,庄大夫人也故作不知,因此红娇并未开脸,也不似碧枝、翠缕两人摆了酒。但红娇自恃貌美,新近又得庄大老爷喜欢,只当那姨娘的身份早晚都是自己的,因此早早地就将姨娘的谱摆上了。
今日红娇听人说庄大老爷夫妇两人贪墨府中银子,打量着府中人心惶惶,庄大老爷与庄大夫人都不在,就动了跟庄政航幽会的心思。方才招手,见他跟见着陌生人一般兀自走了,心里生了闷气,于是跺着脚,就向后头园子里去。
红娇半路上,绕着路撞见简妍与姚氏,忙笑道:“两位少夫人好,那边都闹起来了,怎么你们两个还有雅兴饭后散步消食?”
姚氏捏着帕子,因觉与红娇理论失了身份,因此只是笑笑。
简妍看着红娇这娇俏模样,心道胡姨娘性子跳脱,红娇也与她仿佛,难为庄大夫人费了心思,能寻到这么些人来。
朱姨娘见两位少夫人不说话,笑道:“红娇,仔细老爷见了又不喜。你是谁?怎么能跟少夫人们你啊你的说话。”
红娇撇嘴,斜睨了眼朱姨娘,然后敷衍地赔了不是,叹道:“谁叫奴婢是这么个命呢,嘴笨脑子也不好使,不能跟朱姨娘一样得夫人喜欢。”
朱姨娘不语。
简妍看着这红娇,忽道:“母亲病着,回去了定是要静养。祖母吃不下饭,父亲定也是要陪着的。只怕父亲回去时,已经晚了,便是叫厨房做了饭菜,也要好些时候。红娇你不回去要了饭菜等着父亲来吃,在这里晃荡做什么?再说,父亲腿脚必定不利索的,你备了热热的粗盐,等着给父亲烫烫腿,也好叫父亲舒坦一些。”
红娇叹道:“哎呀,少夫人你不知道,老爷的饭菜能是奴婢说叫就叫过来的?还不得是夫人指派了才有?奴婢一个月五百钱,脸上的粉都不够买,身上用的帕子都用成一丝一丝的也不舍得扔,哪里去叫了菜来?”
朱姨娘笑道:“净会胡说,脸上的粉有府里的买办买,身上的帕子各院子都按例分派,还用你的银子?”说着,拉了红娇的手,塞了五钱银子到她手上,“你就听了少夫人的吧,总归是为了你好。”
红娇狐疑地望了眼朱姨娘,心道平白得了银子,置办了酒菜,若是庄大老爷不来,祭她的五脏庙也好,于是笑道:“还是少夫人体贴孝顺,三少爷就只长了一张嘴了,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自己个倒是出去逛了。二少爷奴婢瞧着也要出门了。“
简妍笑笑,与姚氏又向前走。
姚氏因见简妍似乎是有意跟朱姨娘说话,便向前快步走了两步,算是装作不知两人说的话。
简妍见姚氏这般作为,心想姚氏果然是怕麻烦上身的,“姨娘,不知那边如何了?”
朱姨娘道:“那边自然是吵了,二老爷叫人去追大老爷派出去卖地的人,另叫人查账册;大夫人昏了又昏,老夫人叫她回去,她也不肯;三少爷领了王家三舅爷来,老夫人说是家事,要么王三老爷送了玉枕进来,要么就回去;三少爷就跟王家舅爷一起出去了;安家姑奶奶听说了这事,也拿了自己造的账册进来,一边说要领着表姑娘回家,一边催着大夫人将借她的银子一笔笔都还了,说了若是大夫人不给,就请了安家族长来替她们孤儿寡妇要。”
姚氏听了这话,回头望了眼朱姨娘,“姨娘可知大少爷如何了?”
朱姨娘笑道:“大少爷在那里两边劝解着。先还累着一些,但婢妾出来时,大老爷因知道大夫人给宫里大姑娘送了那样多银子,便与大夫人吵了起来。现在倒是不甘大少爷的事了。”
姚氏放了心。
简妍心想果然是墙倒众人推,若是换做先前庄大夫人春风得意时候,庄淑娴哪里敢这般。又想如今安如梦果然到来了要回家的时候,下回子见面,想必就是安如梦议亲的时候了。想起朱姨娘替她给红娇银子的事,悄声叫玉环拿了银子还她。
49内忧外患
庄老夫人虽说过不关这些小辈的事,但到底息息相关,园子里的几位姑娘年纪大的面上还把持的住,比如庄采芹,此时满心狐疑着为何前两日约了今日去苗尚书家一聚,昨日侯府姐妹就来信说不去苗家了;年纪小的,比如庄大夫人的亲女七姑娘采瑛,如今才七岁,听闻自己父母惹怒了庄老夫人,虽不知细节,但也满面忧色。
简妍与姚氏见过几人,就各自回自己院子。
简妍回了棠梨阁,庄政航到底跟庄玫航道不同,说了几句,话不投机也就回来了。
这边他们夫妇二人洗漱后,简妍又提买金丝楠木的事情。
庄政航道:“你只说要买,我哪里有银子?若是用你的,你又与我不同心,指不定哪一日就要分道扬镳,到时候如何分了卖木头的银子?”
简妍道:“我出银子,你只跑跑腿。买了木头回来,我先给你五十两做辛苦钱,等着那木头出手,抛去本钱,我给你一成利润,如何?”
庄政航哼了一声,道:“五成。”
简妍冷笑道:“若是给你五成,我还不如去寻了我那无利不起早的哥哥,叫他去替我买。”
庄政航沉默了一会子,算是答应了。
“铺床吧。”
庄政航一愣,正要唤了丫头进来,就见简妍看他,知道她是在使唤他,于是黑着脸,铺了床,心里气过了,又想这活计可比他上辈子干的轻松多了,这婆娘以为这丁点事就能难倒他?
不提这边两人同床异梦,那边直到四更天,约摸算出府中还剩多少银子,庄老夫人气得胸口疼,不愿再见庄大老爷,直要撵了他出去。
因方才庄淑娴说玉枕的事,又多嘴说了内监太监如何,引出庄大夫人时常给太监银子,往宫里送东西银钱的事,庄大老爷又羞又恼,不住地瞪向庄大夫人,一恨庄大夫人拿了银子去填宫里的无底洞;二恨她不该瞒着他,不该将他当做外人一般。
他心里只恼着庄大夫人三不五时地往宫里送银子,白填了银子进去,倒是将自己也挪了公中银子还要卖祭田的事给忘了。
庄二老爷也吃惊庄大老爷竟会这样大胆子,心道这家虽是由庄大老爷掌管,但府中也不是只有他一人,庄大老爷如何就将整个学士府当了他一个人的?但因替秦尚书作保的人是庄侯爷,心知不可触怒了庄侯爷,因此并不提将庄族长那边的银子要来一事。
庄二夫人虽知道庄大夫人手脚不干净,但也没想到外边看着好好的学士府,如今已经成了空架子,半真半假地叹道:“府上还有五位姑娘,三个少爷终身大事没办。最少,一个姑娘三千两,一个少爷一万两,还有庙里供着的两位太姨娘的后事,一位也要两三百两,这些银子总该留下的,怎么就丁点也不留下呢?”
说到这,众人又望向庄大老爷夫妇。
庄三老爷不言不语地听着众人争了半日,忽道:“方才妹妹说大嫂买玉枕送进宫,那是要送给哪个娘娘?”
庄淑娴道:“可不就是淑妃娘娘吗?贤妃那边,大嫂早拿了先大嫂的枕头送去了。”
庄大夫人忽地看向庄淑娴,眼皮子颤颤,忍不住咬牙,心想庄淑娴一向都是与她亲近的,怎就这样倒戈了?莫非她不想跟她做亲家了?“姑夫人还请慎言!”
庄淑娴心里正焦急,方才她仗着是庄大夫人的债主,硬着头皮陪着庄家人一同看了管家对账,见府里几乎空了,知道自己借出去的银子拿不回来,又想庄大老爷夫妇得罪了侯府,庄敬航虽好,也是翻不了身的,反正安如梦不喜庄敬航,此时不离着大房远些更待何时?冷笑道:“大嫂子求着我借银子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疾言厉色。”
庄老夫人道:“看吧,看吧。成日说政航败坏了她母亲的嫁妆,如今不知那嫁妆都到了哪里。”
庄大老爷握拳,看了眼庄大夫人,“夫人,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庄大夫人忙否认道:“老爷,妹妹这是恼我拒了敬航跟如梦的婚事呢。”
庄淑娴拍着手道:“好好,大嫂终于说了实话,不吊着我,讹我的银子了。只是我的话句句属实,若是大家不信,就问问侯府太夫人,太夫人可是才去宫里请了安。”
庄大夫人拿了帕子掩着脸,又要昏厥过去。
庄大老爷此次不似上回那般关切,握着拳头,立在一旁,冷冷地看庄大夫人跪在地上慢慢倒下,心一寸寸地凉了,心想瞧着庄大夫人的模样,应当是果真拿了秦氏的嫁妆,既然拿了,为何他回回怒骂庄政航,她不出言坦诚。
因祝嬷嬷在门外把守,院子里庄大夫人的丫头也不在,此时倒也没有什么人抢着喊着要请太医。
庄大老爷闭了闭眼,心想事已至此,还是能拖就拖吧,于是恳求道:“母亲,她身子弱,若是有个万一,也不好跟王家交代。不若今日就罢了吧。”
庄老夫人冷笑道:“你别心疼了,她若死了,我就陪了她一条命。不说咱们跟王家交代,王家该想着如何跟咱们交代呢。”
庄大老爷被喝住,一时不言语。
庄三老爷蹙眉道:“如今家里头的事情倒好,毕竟是一家人。只是宫里大姑娘怕是不好了。”
庄大夫人听到“大姑娘”三个字,又幽幽醒转,只是依旧倒在地上,不好就此醒来。不然她方才真的昏厥,倒像是假的了。
庄三老爷道:“侯爷虽心胸宽广,但若是疑心咱们家有了外心,那就不只是大姑娘一人的事了。”
庄二老爷连连点头,眉头紧促,望了眼庄大老爷,心道家里的内忧外患,全叫庄大老爷给惹上了。
庄老夫人虽不很关心这些,但也听出这意思是要刻不容缓地跟侯府解释清楚,看着庄大夫人叹道:“明日,我且押着这不成器的东西跟太夫人赔罪吧。老三,你说呢?”
庄大老爷恰见到庄大夫人眼皮子颤动,心道难不成她在假装?因这一发现,便一直盯着庄大夫人不放。
庄老夫人见此,越发愤怒了。
庄三老爷望向庄二老爷,“请二哥拿主意吧。”
庄二老爷道:“母亲说的是。只是家里的事……”眼睛望着庄大老爷,欲言又止。
庄大老爷道:“家里的亏空……”
庄大夫人唯恐庄大老爷多说多错,忙嗯了一声醒来,扶着地,面上满是愁容。
庄大老爷见她果然是作假,咬牙道:“一人做事……”
“老夫人,”庄大夫人喘息道:“儿媳不孝,儿媳明日就亲自去给太夫人说清楚。”
庄二夫人声音尖利地道:“大嫂子这话答应的慢了些,如今老夫人说道到府中的事了。玖航,采悠,采然,我们房里可是有三个没有着落的孩子呢。再说,府里空成这样,难不成,大嫂一句交代也不给我们?”
庄大夫人为难道:“府上前几年很是亏了一笔,铺子里没有盈余,反倒要贴进去一些。地里也是旱涝连年。这些唯恐你们知道了,心慌,于是我便瞒着了。”
庄二夫人笑道:“大嫂可真是一心为我们着想,今晚上只瞧个大概,没有细算。想必大嫂那的账册必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我闲得很,大嫂可否随着我慢慢算账。”
庄淑娴道:“大嫂别将自己撇得那样清,只说用自己的银子给大姑娘送进去的。大嫂挪了府中银子的事,我是一清二楚的,便是现说,我也能说出一二来。依我说,你们且去抄检了大嫂房里。定能寻到很多宝贝。”
庄大老爷虽恼庄大夫人,但毕竟休戚与共,不能弃她不管,忙道:“妹妹住口。一则这是我们的家事,妹妹已嫁,不当再管庄家里头的事;二来,抄家终非兴家的吉兆。”
庄淑娴掩着嘴,此时倒向庄二夫人那边,“祖田大哥都要卖了,想必这家要兴起来也有限。”
庄大老爷被人拿了短处,只瞪了瞪庄淑娴,不敢言语。
庄淑娴又道:“大哥如今也算是欠了我的银子,大哥说说,这如何不关我的事。”
庄大夫人听说要抄检她的屋子,倒是镇定,心想便是他们去了,也只会见到她的东西,这倒是不碍的,于是坦然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妹妹要抄,只管抄吧。”
庄淑娴撇嘴。
庄二夫人忽叹道:“老夫人,算了吧,儿媳算是看明白了。这事只能算是咱们吃了哑巴亏。亏损的银子算是没处寻了。”
庄老夫人冷笑道:“那我的殡葬银子也没了,也要叫我吃这哑巴亏?”
庄大夫人一时后悔,心道早知如此,不该拖延,凑了银子叫庄老夫人买了棺材,叫她早早地躺进去才好。
庄大夫人望了眼庄大老爷,勉强端正了身子,给庄老夫人磕了头,求道:“老夫人,老爷考核之期将近,敬航又要考试,官媒也三天两头来给三姑娘说亲,求老夫人看在老爷前程的份上,看在敬航、三姑娘的份上,替我们拿了主意,将此事大事化小吧。那楠木,儿媳替老夫人买了。”
庄老夫人冷笑道:“你们自己捅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