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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光明电影院,我问小芸想看什么电影。
她看着滚动屏幕眨着眼说:“你来挑,我要去买暴米花,西西。”
说完就跑开了。
我笑着摇摇头,去一旁看看有什么好电影。
这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问我:“先生,买一朵玫瑰花吧,给女朋友,很好的。”
我不由地颤抖起来。
我熟悉这声音。
我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梦到过这声音。
我猛地回身。
看着眼前这个人。
“小朵……”我痛苦地挪动着嘴唇。
夏小朵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从她脸正震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激动地舌头有些打结。
她一脸惊慌。“没干什么……卖……花……”
“哦。”我搔搔头开始语无伦次:“你还好吗?”
“挺好的。”她淡淡地回答。
“好就行,好就行。”我一味地重复,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
“方东!”又一个人叫了我的名字。
我一看,这不是郭言嘛!
我刚想和他打招呼,却看见他怀抱里的孩子。
我一怔,全身的血液几乎又冻结了,我明白,这是夏小朵的孩子,是她和郭言的孩子。
我尴尬地笑了笑:“郭言,你好,这孩子……”
“是我和小朵的女儿。”郭言有些不好意思,他抱孩子的姿势有些笨拙。
“怎么把孩子都带出来了?”我问他。
“让她一个人在家不行,正好圣诞节,出来卖些花可以赚些钱……”郭言笑了笑,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那种诗人情怀。
“孩子……得花不少钱吧。”我试探着问。
“这个……还行吧。”郭言回答。“上次我还想找你,当面谢谢你,如果没有你……”
我止住了他,害怕小芸忽然出现听到这话。“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兄弟,就不用见外,这个不急。”
“谢谢你,方东。”郭言说:“上次是想让小朵叫你,我想请请你的,可是她说你去外地工作了,要好久不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夏小朵说:“是啊,刚回来没多久,你们现在有孩子了,钱也不够,别这么客气,等以后再说吧。”
“那以后要多联系。”郭言激动地说。
“恩。”我一转头,看见小芸捧着两盒暴米花怔怔地看着我。
我拉着他转身介绍:“我女朋友,陈小芸。”
郭言对她点点头笑了笑说:“你好。”
小芸不解地看着我。我说:“这是我2个朋友,郭言,夏小朵,他们……是夫妻。”
小芸点点头打了招呼,眼神瞄向了一旁垂头不语的夏小朵。
我一惊,心想,她不该会发现什么吧。
小芸看着夏小朵笑了起来:“你真漂亮。”
夏小朵抬头笑了笑,很勉强。
“你们好福气哦,这么快就有孩子了,还是个妹妹呢!”说着她就凑过去看郭言怀里的孩子。“真好看!方东,你看,你看这小嘴呀!”
我有些尴尬,对郭言说:“我们来看电影呢,改天再聊吧,你们住哪?”
郭言说了个地方,我知道那是上海著名的棚户区,都是廉价租房。
“行,以后联系。”说着我拉着小芸进了电影院,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你朋友真好,福气好。”小芸羡慕道:“方东,我也想要个孩子,最好是个儿子。”
我恩了一声。“怎么了你,心不在焉的。”她问我。
“没什么,想看什么电影呢。”我回答。
“那看什么呢?”
“好象都挺好看的,实在选不出啊……”
“真没用,拿我来选算了。”
我点点头,回身望去。
那里是一片人群。
已经没有了夏小朵的踪影。
几天后,我去了郭言租住的地方。
棚户区的房子太过简陋,但房租确实是上海最便宜的。
郭言热情地招呼我进屋,进了屋子却没有看见夏小朵。
“小朵出去工作了。”郭言见我疑惑就说。
“孩子你在家照顾?”我问他。
郭言看了一眼恬睡中的孩子说:“小朵说我身体还得休养,自从她怀孕后就缀学了,我没有经济收入,只能靠写点东西来糊口,小朵月子过后就到外面找工作了。”
“她在哪里工作?”我追问。
“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插画什么的好象。”
“在哪里呢?”
“哪里我也不清楚,她说反正又不用我去接她。”郭言摇摇头说:“她让我安心创作,一边找工作。”
我瞥了一眼那张简单粗糙的木桌,上面的稿纸写得密密麻麻的。
“方东,我必须去找份工作。”郭言皱着眉说:“小朵的压力太大了,虽然她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她每次回来都很累,她为我付出了太多了。”
我点点头说:“放心吧,沙漠埋没不了你这块金子的。”
“方东。”郭言欲言又止。
“什么事啊郭言,怎么吞吞吐吐的。”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别见怪好吗?”
“说啊,什么事。”我看着他。
郭言盯着我的眼睛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小朵?
我被他问得一惊。
我说:“怎么可能呢,我们是朋友啊,我有女朋友的。”
“哦,是这样嘛。”郭言尴尬地笑了笑。
“郭言,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郭言沉思片刻说:“在医院那会,我迷迷忽忽间做过一个梦,梦见你站在我床边对我说你喜欢小朵……”
我差点倒吸一口冷气。“是药物的关系吧。”我说。
“大概是吧。”郭言抱着头:“吃了那么多药,我思想混乱。”
“没事的郭言,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吧,都过去了啊。”
“方东,答应我一件事。”郭言很严肃地看着我说。
我被他这样子吓得毛骨悚然。“怎么?”
“如果以后我出了什么事,你能不能照顾小朵?就像妹妹一样照顾她,她太可怜了。”郭言说道。
我说:“郭言,你现在已经健康了,不要作那些无谓的假设,我们都是朋友,只要有困难,我能帮得上我就会帮。”
“答应我,方东。”他固执地强调。
“我答应你。”见他这样我只能这么说。
郭言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说:“总觉得这个世界容不下我,给我的空间太小,我挥不开自己的翅膀。”
“你有才能,郭言,只是机遇还没到。谁都是先苦后甜的。”我安慰他。
“谢谢你,方东,你一直鼓励我,小朵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
我刚想说些什么,夏小朵却回来了。
她看到我呆了呆随即轻轻地对我说:“你来了。”
“恩。”我应了一声。
她走到床边看着孩子,我心里不是滋味,我在夏小朵心里的确是没有地位,我心想,即使知道如此,可是总要自己欺骗自己。
“我走了。”我起身说。
“这么快?”郭言也站起来说。
“不早了,晚上还有点事。”我说着走向门口。
夏小朵走过来说了一句:“我送送你吧。”
我没用应口,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那条狭窄的弄堂里。
外面的大马路车来车往。
我止住脚步回过头用异常刻薄的眼神看着她。
她抬起头看到我的眼神吓了一跳退了一步。
“为什么?”我的声音非常尖锐。
“什么为什么?”她的眼神躲闪着。
我愤怒地责问:“为什么,这一切为什么,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撇开与过去的一切,为什么还要这样。”
“怎么了?”夏小朵不看我。
“为什么要欺骗郭言,为什么还要出去卖?是你压根喜欢做一个妓 女吗?”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夏小朵哭了。
夏小朵虽然没有回答,但我知道答案。
他们根本没有经济来源。
他病刚好,又没工作。
孩子嗷嗷待哺。
她缀了学。
生活让他们如何面对。
夏小朵还有什么选择,她什么也不会,除了画那些黑白的油彩画,她还能做些什么。
与其说我是在对她发火,不如说我是在为她感到痛苦。
可是我无能为力,我不能再帮到她什么。
我已经倾尽所有了。
我不能再对不起小芸了。
我咬着牙一声不哼,我恨她这样作践自己,出卖自己,又无奈她的软弱与无助。
“别哭了,回去吧,否则郭言会发觉的。”我劝她。
她抽泣着,同时又拼命压抑自己的悲伤,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
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起伏的肩膀和颤抖的身体,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恨郭言。
甚至恨他死。
如果不是他,夏小朵怎么会这样。
可是我羡慕他。
这个世界,竟然有这样一个女人以这样一种方式深深爱着他。
“这是他妈的哪个傻逼上帝编的剧本!”我对着马路吼叫着。
“干吗,臭着张脸,都两个月没见你了,怎么忽然脸又臭起来了。”周童晃着杯子里的轩尼诗看着我说。
我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不说话。
“喂,喂,说话呀。”他推着我说。
“烦!”
“靠!”周童叫道:“我去宰了那个女人,把我兄弟弄得这样。”
我白了他一眼。
“开玩笑的。”周童瞟着吧台那里穿照短裙的女孩子一边说:“你看那……那腿……”
我依旧趴在桌上喝着酒不理睬他。
“真他妈没劲。”他转过身对我说:“我说,方东,你起码有点良心吧。”
“怎么说?”
“你妈的在外面搞女人也倒算了,但是你不能对不起小芸啊,你现在这算什么?”周童说:“那女人你连碰都没碰过,却说爱上她了,这什么狗屁啊。”
我说:“你胡说什么啊。”
“我不是胡说。”他说:“该断的就断断清楚,如果真得断不了,你就和小芸摊牌,别骗她了,妈的,你是男人吗?”
我沉默不说话。
“如果我是你,我就和小芸说清楚,该怎样就怎样,放心大胆地去泡她。”
“你不是我。”
“你妈的!这么好的女人你把她当个屁,现在你却把屁当个宝。”
我说:“事情没这么简单……”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他打断我说:“别弄得这么复杂,女人多的是,你何必这样呢,执迷不悟啊,你看,你看,在这里,在那里跳舞的,凭你这样的,过去搭讪,哪个女孩会拒绝今晚睡在你的床上?别傻逼一样以为爱情还存在,实惠一点,找个好点的老婆养在家,这是真话,别人我还不说,我他妈今天就跟你说了。”
“你就一性欲工具。”我掐灭烟说道。
我根本无心于工作,每天在公司里浑浑噩噩,脑子里都是夏小朵和郭言。
有好几次我下定决心准备打电话给小芸,可一次又一次放下电话听筒。
我实在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我很清楚小芸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她爱我爱到什么程度。
却伤害一个这样深爱我的人,我怎么能忍心,可是如果不告诉她实情,那么伤害她还会更深。
我痛苦煎熬着。
可是,我必须对她负责,必须为她好,无论怎么痛苦,都要说个明白。
我拿起听筒播了她的电话。
“喂,想我啦?”电话那头她开心地叫道。
我又说不出话来了。
“喂,喂,死人,说话呀。”
“是我啊。”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一块风干的西瓜皮。
电话那头,她还不知道我打电话给她是为什么依然说着话。“前面我吃了几个泡夫,很好吃的,在徐家汇下面买的,你要不要吃啊?下次我们去买……西西……”
“小芸。”我鼓足勇气呼唤她的名字。
“怎么了?”电话那头她的声音诧异地问。
我正想说话,手机短消息进来了,我一看是郭言的。
'我找到工作了,方东,我请你吃饭啊。'
“喂,喂,说话呀,什么事啊?”小芸催促道。
我一下子把话咽进了喉咙,说道:“没什么,想你了,告诉你一下。”
“哦嘛。”
我挂了电话,看着这个短消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我答应郭言,一星期后一起聚聚吃个饭。
肇家浜路路的西厢记的包房里,就我们三个人。郭言很高兴,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红润,看得出他很开心。夏小朵打扮的很朴素很干净,仿佛又是当初的夏小朵,挨着郭言坐着,一边为他夹菜一边听郭言说着话。
我喝着酒看着夏小朵,心里着实不是滋味,郭言说的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夏小朵望着郭言的那种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因为我知道那正是小芸常常望着我的眼神。
一想到小芸,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方东,你说我是不是时来转运了?”郭言红光满面地问我。
“是,是。”我应付着说。
“这么大的一个传媒公司,没想到简历一过去利马就录用了。”
我笑了笑:“你现在是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那是。”郭言不免有些得意:“上班都已经一个星期了,感觉真的是非常好,公司的那个副总还常来看我,说我笔头行。”
“这么好的公司,在上海都非常有名啊,郭言,你怎么找到的啊?”我顺口问了一句。
“是小朵帮我找的。”
我看了夏小朵一眼,她没有看我仍旧注视着郭言。
“她说这个地方不错,就督促我写份简历投过去,没想到一投就录用了。”
我说:“你们公司远不远?”
“还可以,离这里挺近,听说公司里的人还常来这里吃饭,我